據他們打聽到的訊息，這些軍人會在這兒停留半個月。若到時候被他們發現廠裡有醫生，見死不救，反而不利於他們關係相處。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六爺再三斟酌後，對門衛微不可見地點頭示意。
“真是不巧。我們廠的醫生家有喜事，回老家了。不過還有一位護士，可以前去看看。”六爺笑容凝固，眼中多了一絲厲色，“我們管理有要求。看病這事，為了避免糾紛，我們派人和護士一起過去？”
苗則勝面上為難，“這……恐怕不行。軍中涉及保密專案，人多不好交差。您要是不放心，我請示下，多帶一位你們的人陪同？”
六爺知道軍中規矩多，話說到這份上，他也不好拂了軍爺面子，只好點頭同意。
等待的時間分外漫長。
頭子早上告訴他計劃時，沒說原因，但他也隱隱察覺到什麼。嫂子就是醫院護士，總不能這麼巧出現在這兒吧。
苗則勝不帶表情地注視著面前的鐵門。
小門鬆動了一下，門衛後跟出來一個身影。
“軍爺那需要幫忙，你去看個病就回來。”六爺湊近她身邊在耳邊壓著聲音說道，“我們人跟著你，別動歪心思。不然你那小姐妹，可要遭殃。”
他說完轉頭對著苗則勝展露了笑容，“軍爺，人用完了得給我送回來啊。我們這這麼多女工，有點小病小痛的，可就指望這一位臨時護士了啊。”
苗則勝收斂了眼中的情緒，立刻點頭，“同志，放心。看完肯定把人送回來。”
六爺抽了口手裡的菸斗，吐出一口煙雲，眯著眼審視著他們離開的背影。
秦盛在帳篷裡來回踱步，時不時在窗戶旁停留，觀察外面狀況。始終不見苗則勝他們，他緊抿著嘴唇，眉頭越皺越緊。
昨天深夜女工們休息時，白星自己在外頭牆邊找東西。他便覺得她可能和那些女工做的事情不一樣。
他賭了一把。這種方法能請出白星的前提是，他們作坊裡沒有其他醫生。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還是想盡力一試。
帳篷外多了許多腳步聲。秦盛指尖微微顫抖，手心滲出一層冷汗。他湊到窗邊，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朝外望去。心中所期待的那個身影正在人群中，進了隊醫帳篷。
“讓這位軍人同志，按我說的服藥，應該沒什麼大問題。”在眾人圍繞下，白星放下掛在身上的聽診器，起身說出結論。
她面色鎮定，心卻已經跳到了嗓子眼。
做夢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熟面孔。特別剛才在門口見到苗則勝的那瞬間，她只能迅速低下頭，掩蓋眼中的錯愕和驚訝。而這位隊醫，面色潮紅，體溫計更是四十度高溫，明顯是泡熱水泡久的症狀，根本沒有生病。
這一切恐怕都是秦盛的安排。可是他怎麼發現自己在這兒的？
看診已經結束，聽到沒什麼大礙，門衛帶著白星想走，卻被苗則勝一句話叫住，“這位醫生同志等等，我們領隊腿部舊疾需要每日服藥按摩。今天隊醫不方便，不知道你能不能幫忙過去看看？”
白星正想脫口而出答應，這時門衛按住了她，語氣帶著不悅問道，“不是隻是幫忙看病，沒說還要幫你們領隊啊？”
苗則勝人高馬大，往門衛面前一站，直接用眼神震懾住他，語氣更是帶著不容拒絕的脅迫，“老弟，來都來了。多幫個忙不行麼？不然我們軍中領導有什麼三長兩短，是你能承擔的？”
門衛語氣軟了許多，“軍爺有話好說。那便一起去看看。”他腳步剛邁出，被攔了下來。
“等等。領導不是誰人都能見的，你在外面等。我和這位醫生同志進去。”苗則勝把白星拉走，順便瞪了眼想往裡走的門衛。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秦盛像一個雕塑般靜靜立在那裡，眼神專注地盯著門口，等待著心裡那個人的出現。
唰啦一聲，帳篷門被開啟。穿著寬大白色大褂的白星走了進來。
兩人定在那，相看無言。
苗則勝來回瞄了他們一眼，“老大，人我帶來了。我不聽不看，你們抓緊。”說完懂事地背過身去，蹲在角落，捂上耳朵。
煤油燈在地面上投下搖晃的陰影。
白星眼裡噙滿淚水，定定地望著不遠處她日思夜想的男人。她嘴唇動了動，嬌柔地輕輕喚了聲，“秦盛……”
她看見男人喉結猛地抽動，像是把什麼滾燙的東西嚥了回去，快步走來，緊緊地抱住了她。他把臉埋進白星散亂的房間，半晌，才說道，“怎麼瘦了這麼多。”
白星撫摸著他寬廣的背，輕聲安撫，“你也清瘦了。這還是第一次看見你沒刮鬍子的樣子。”她細細撫摸著他下巴的胡茬，淚水無聲地從眼中流出。
秦盛急忙拂去她的淚水，“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用。”
“哪裡沒用。剛才看到苗則勝出現，我嚇了一大跳。還以為是做夢。”白星破涕為笑。
時間有限，秦盛鬆開白星，細聲問道，這幾天發生的事情。
白星簡短告訴他。她被拐賣到這裡，廠房裡大部分都是和她一樣的女性。
秦盛聽聞，眉頭蹙起，“這裡居然還有這麼大的拐賣窩點。早上我聯絡到了漢州的警察，不知道他帶的人手夠不夠……”
他垂頭沉思，目光掃到了白星衣袖下遮擋住的異樣。撩起她袖子後，大片的淤青撞入他眼中。一股難以名狀的心痛，自心裡翻滾而出。再抬頭時，他眼中已染上了冷如寒霜的殺意。
無錯書吧顧不上說太多，秦盛把她拉到帳篷後側，開啟帆布簾，“後面窯洞下有地下通道，可以通到外面。出口處有人接應，先走。”
他鬆開白星，把她往外推。
白星眼神明顯一頓。
【沒想到，他居然已經把她逃走的路線都規劃好了。】
看白星腳步未動，秦盛有些著急，“快走。等我回家，我們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