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憶怔了怔,昨日事出緊急,她當下沒想那麼多,而赤媚好像壓根也沒想過要給雲子棋報備一下。
雲子棋才是大晟的君主,她雖代管朝政,但直接越過他,撥款那麼大一份數額,確實欠考慮。
如今看來,他們姐弟二人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也是有跡可循的。
姐姐把持朝政不肯放權,弟弟無法親政,心中積怨已久,長此下去,兩人的關係不惡化才怪。
雲憶眸色頓了頓,“這件事是阿姐疏忽了。”
雲子棋一愣,他皇姐今日是唱的哪一齣?
難道是要以退為進?
那他偏偏不會讓她如意!
他神色微動,嘴角帶著一抹不易察覺的嘲諷,“既然皇姐這麼容易疏忽,倒不如好好在長公主府內安享晚年,朝中之事,皇姐就不適合再管了。”
他的眉宇間帶著盛氣凌人的威嚴,打量著她。
雲憶一愣,這說話夾槍帶棒的!
如果十年後,他們姐弟二人是因為權勢而越走越遠。
那倒不如直接放權!
雲子棋已經二十歲了,早就該親政了!
她緩緩抬眸,看著他的眼神無比認真,“如果子琪想要親政,阿姐可以還政於你,你才是大晟的未來,阿姐現在越俎代庖,確實不太合適。”
聽到這話,雲子棋臉上的表情瞬間僵住,嘴巴微張,眼神中帶著一絲難以置信。
沉默良久之後,他這才恢復正常。
他勾唇笑了笑,“皇姐誤會朕的意思了,剛剛朕只是在跟皇姐開個玩笑。”
“如果沒有皇姐這幾年來的威懾力,朕早就被那群迂腐的朝臣架空,朕能有如今的一切,都是仰仗皇姐得來的。”
如果他的眼神能真誠點,雲憶沒準還能信了他這話。
明明在聽到她要還政的時候,他眼睛裡對權力的渴望是騙不了人的。
然而現在又說一些言不由衷的話!
他們之間的隔閡,終究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
雲憶眼眸輕垂,扯了下唇角。
“不管你是否是開玩笑,但是阿姐剛剛的那句話是真的,子琪什麼時候想要親政,阿姐都是可以放權的。”
她似水的眼眸中,透露著認真之色。
雲子棋眼眸微閃,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著桌面,似乎在辨別她話中的真假。
雲憶很耐心,並沒有打斷他,給他思考的時間。
半晌之後,他緩緩開口,“皇姐今日是怎麼了?怎麼總是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呢?”
雲憶微微蹙了蹙眉,還政於他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嗎?
她這個弟弟對她有如此多的不信任?
她都要放權了,他居然不敢接?
難道是她獨攬大權太久,這孩子已經養成奴性了?
甘願當個沒實權的皇帝?
“子琪,不管你信不信,阿姐今日所言,皆是肺腑之言。”
她的眼眸澄淨清澈,彷彿一眼就能看到底。
無錯書吧雲子棋略微遲疑,不過片刻,唇角便勾起一抹得體的笑意。
“朕今日所言,也是肺腑之言,朝堂需要皇姐來主持大局,朕也需要皇姐。”
“朕如今只希望皇姐能夠早日康復,皇姐你是不知道,朝中那些老頭,天天吵得朕頭疼。”
“皇姐你的風寒可要快點好,有你在,那些老頭就不敢放肆,朕不能沒有皇姐,大晟也不能沒有皇姐,皇姐就是我大晟的天。”
巴結奉承之言,雲憶從小到大聽到不少。
但是她沒想到這些話,會從他弟弟口中說出。
十年後,她跟雲子棋就只能上演虛假姐弟情了嗎?
她輕嘆了一口氣,罷了,終歸還是她太著急了。
修復他們姐弟二人的關係,得徐徐圖之才是。
她目光望向桌子上的蜜餞,“阿姐記得小時候,你最喜歡吃韻香樓的蜜餞了。”
雲子棋從小就是一隻小饞貓,每當她得到些好吃的,都會特意讓人留出來給他。
她拿起一顆蜜餞,遞了過去,“你嚐嚐看,是否還是那個味道。”
雲子棋接過,毫不設防地塞入口中。
“真好吃,還是那個味道。”
他這一臉滿足的吃相,不由得讓雲憶覺得親切。
他這副貪吃的模樣,倒是有幾分似從前了!
她執起帕子,輕輕擦了一下他的嘴角,“慢點吃,這些都是你的,沒人跟你搶。”
雲子棋身子一顫,乾笑兩聲,瞬間又恢復如初。
他往嘴裡連塞了兩塊蜜餞,目光瞥了窗外一眼。
“皇姐,這時候也不早了,朕得回宮了,朕不能離宮太久,免得被那群老頭知道,又得數落朕一通。”
這麼快就要離開了嗎?
明明才坐下來沒多久!
雲憶垂眸,不斷地攪動著手中的帕子。
雲子棋指了指桌子上的蜜餞,一臉難為情,“朕可以把這盤子裡的蜜餞都帶走嗎?”
雲憶寵溺一笑,“好好好,都給你。”
“大暑,把昨日買的蜜餞,都給陛下裝好。”
“是……”
雲子棋接過裝好蜜餞的袋子,朝著雲憶擺了擺手,“皇姐不用送了,朕自己回去。”
然而,還沒邁出幾步,他突然又轉身。
“對了,皇姐,有件事忘記告訴您了,明日皇叔就回來了。”語氣中帶著一絲雀躍。
譽王雲臨川?
回來就回來唄!
為何她總覺得,雲子棋的眼神中帶著一絲挑釁的意味?
這肯定是錯覺!
雲憶抿了抿唇角,“嗯,皇叔回來,你是要設宴歡迎嗎?”
雲子棋微微一愣,顯然對於雲憶的這個反應有些意外。
“皇姐還真是大度,不愧是我大晟最英明神武的長公主。”
他的尾音拉長,聲音頗有點咬牙切齒。
隨即,他長袖一揮,揚長離去。
雲憶眉頭微蹙,雲子棋最後的這話什麼意思?
在她過往的印象中,她只在七歲的時候,見過這位皇叔。
雲臨川常年在封地,並不常回京都城。
難不成這十年來,一切有了她不知道的變化?
該死的赤媚,居然沒告知她這些事。
——
長公主府大門口處。
雲子棋一出來,王德順就迎了上去。
“陛下!”
雲子棋把手中裝滿蜜餞的袋子遞給他,聲音冰冷如斯,“扔掉。”
隨即,他快速上了馬車,眸色陰冷。
不就是演個姐弟情深的戲嗎?
誰不會呢?
難道他會輸給她嗎?
他倒要看看,她能虛情假意到幾時?
明明她最討厭皇叔,卻表現的很不在意,看來這個女人的表面功夫越來越厲害了!
等明日皇叔一回來,他可有好戲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