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川深吸一口氣,說:“貪,這個事,不是好事,做壞事時,大部分人都會避諱些,你殺富濟你自己的時候,即便你知道沒人能攔住你,你也會趁著月黑風高去,不會頂著太陽去就是了,咱們找到這些銀錢,大部分是要充公的,可也不能讓這麼多人跟著白忙乎,皇上會嘉獎,作為這個專案的負責人,我多少也能支配一些,但這種事屬於大家心知肚明,卻不會擺到檯面上說。”
“你跟我說這些作甚?”
“你要留下,便要守我的規矩,我不會像你想的那樣每個月分銀子,但我有的,你們所有人都可享用,他們從來沒問過你問的那些問題,我們也沒有談論過,但他們都知道,我的目的是大家最終都能有一個安穩的後半生,解決溫飽不是問題,問題是一定要安穩。”
唐護想了想說:“好!”
“嗯?”賈川沒想到唐護這麼痛快。
“你說的對,我一個人不論在何處落腳,來日都滿是變數,我能想到最快弄到銀子的法子,只有朝富人下手,可這不是個長久之法,其實……我也不知道要那麼多銀子做何用,只知道得有。”
賈川站起身說:“以後你就不用再操這種心了,先成家!”
“你怎知道我沒有……”
“廢話!要是有,你早便與我談條件了。”
唐護站起身問:“那個傷了腰的姑娘是你未過門的媳婦吧?”
賈川認真的‘嗯’了一聲,抬腿朝院子方向走。
“那個叫沐蓮的有人要嗎?”
賈川站住腳,瞪大眼睛看向唐護:“合著這幾日你沒想著是走是留,只是在琢磨誰能當媳婦兒?沐蓮你就別惦記了,莫說她與此案有關,便是無關,她也不是你能惦記的。”
“何意?”
賈川嘆了口氣,邊走邊說:“她殺了人,我還在琢磨辦法救她。”
“殺就殺了!實在不行我帶她走。”
“你自己都活著費勁,還帶她?都跟你說了不要惦記她,她是……你知道爵位嗎?就是皇上對有功之臣的一種獎賞,她家是爵位中最高的那種,懂嗎?”
“家中有權有勢?”
“對。”
“那她犯事還用你操心?”
賈川被噎得差點摔了一跤,他想了想措辭,終是在回到院子之前,簡單的將沐蓮的身世和遭遇說完了。
唐護陰沉的臉說:“既然她家裡人如此待她,還不如跟了我。”
“你閉嘴!我再說一遍,你最好將這個念頭給我從腦子裡根除……”
“你兩個都想要?”
“放屁!”
“大哥!我聽著有動靜,還真是你們……”董圓圓急匆匆的跑出院子,激動了一下後,很神秘的低聲說:“沐蓮家裡來人了。”
“這麼……不禁唸叨嗎?”賈川皺眉。
“我去與他們理論!”唐護氣哼哼的要進院子。
“理論你大爺!”
賈川一把沒拉住,被唐護帶的差點摔倒,董圓圓氣急一把拽住唐護怒道:“你要不聽話,我揍你啊!”
唐護立刻想到賈川說的話‘要留下便要守我的規矩’,他未再反抗,算是站住了。
賈川勸自己要耐心,想留下這人是自己的決定,需要慢慢來。
“你是個明事理的,這也是我願意留下你的原因,朝堂上的事你不懂,極容易闖下大禍,既然你也想要安穩,便要先學會沉得住氣。”
唐護皺了皺眉,問:“你能保下她?”
“是她家裡人來,又不是官員,何談保不保?你覺著這個時候,她家裡人還能想著將她接走?從雲南到開封,沒個把月到不了,來人不可能是從雲南來的,很有可能一直就在開封,之前他們為何不找我?命案發生後,沐蓮就出現了,我當時便讓錦衣衛的人將她口中說的家人保護起來,你覺著他們能沒機會知道沐蓮做了什麼?”
唐護聽懂了:“你是說他們現下知道你查辦的這個案子,與她家沒什麼牽扯了,便找上門來,那理應是替沐蓮說情才對。”
“但願吧,若是如此,沐蓮心裡還能好受些。”
……
可惜,不是。
來人是沐蓮的族兄,是黔國公府留在北京的人,名叫沐廣。
沐廣在開封這邊沒出事的時候便知道賈川,等收到開封這邊的訊息,又託人打聽了一下,所以見到賈川的時候,很是熱情。
沐廣帶來不少東西,大多都是玉石黃金雕刻而成的擺件,有十幾個木匣子,賈川也沒客氣,直接讓順子拿下去交給高雲朵,然後屏退所有人,屋中只剩沐廣和賈川,還有……唐護。
唐護不走,賈川心裡那叫一個氣,眼神狠厲的看向唐護,意思是:等客人走了的!
沐廣寒暄了幾句,賈川笑呵呵的答對著,不知道的以為二人相熟。
原本兩個人交談,有一方極為熱情,另一方若不成心冷落,便不會尷尬,賈川雖沒有多少這方面的經驗,但被人捧著的感覺還是不錯的,他配合的很好,奈何唐護在一旁一直虎視眈眈,沐廣時不時的便會看一眼他,這讓原本融洽的會談遲遲不能進入正題,也開始朝著冷場的方向發展。
賈川嘆了口氣,扭頭對唐護說:“你去找沐蓮,就說我說的,讓她跟你說說黔國公府。”
唐護猶豫了一下,竟真的出去了。
沐廣深吸一口氣,待唐護出去之後,才問:“他是何人?”
“我兄弟,從鄉下來,我想著帶他見見世面,他連黔國公府都不知道,沐蓮這幾日與我們相處的很好,你放心,他們會談的很好。”
賈川笑呵呵的說了驢唇不對馬嘴的話,既然相處了好幾日,理應早就知道黔國公府才對,這時候才去問?
好在沐廣也嫌唐護礙事,出去了更好,便沒有多問。
賈川趕緊說正事:“沐公子大老遠的從北京趕到開封來,是知道沐蓮做了什麼?”
沐廣嘆氣,說:“我這個族妹自小性子清高孤僻,與族中其他兄弟姐妹相處總會生出事端,我原不知她私自跑到開封來,還以為她一直待在雲南,哪知前幾日收到訊息,不瞞賈副使,我猶如晴天響雷,氣得我兩日下不來床,若非如此,我本該早兩日到才對……”
賈川打量了一下沐廣壯實的身板,紅潤的臉龐,臉上的笑意慢慢收斂,眼神也從溫和慢慢變得冷漠,沐廣說著說著竟是不知如何說下去了。
沐廣覺著禮都收了,那自然是準備幫忙了才對,更何況他這點要求,不過是將沐蓮說成自己跑到採藥局,與黔國公府無關,這點小事,當真與那些玉石不等價,怎麼看都是這位年輕人合適。
可怎說變臉就變臉?
“沐公子既然這般說,那我可就要好好問一問了。”
沐廣一顆心頓時提溜起來。
“沐公子跑這一趟是因為突然知道了族妹沐蓮離家七八年,原來是在開封,於是親自來接沐蓮回家的,還是聽說了什麼,著急來撇清與沐蓮的關係?”
“她做了什麼著實與黔國公府無關,京城人人都在說賈副使查案如有神助,想來採藥局的命案已是查明……”
“那就是說沐公子是聽說了什麼,並非是來接離家出走的族妹回家的?”
無錯書吧沐廣猶豫了:“是……還是不是?”
“沐公子怎的問我?”賈川冷著臉說:“沐公子若是聽說了什麼,那我便要問問,聽說了什麼?從哪聽說的?”
沐廣面色一下就不好了,這是能說的?這不是找茬嗎?
賈川站起身揹著手昂著頭,說:“看樣子沐公子是聽說了什麼,但我敢保證沐公子聽說的與我親眼見到的,區別很大。沐家鎮守雲南,為天下安定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在我心裡,能在戰場上為國廝殺的都是英雄,能讓敵人膽寒的也是英雄,我打小從心中敬重黔國公,但我以為黔國公府只有黔國公是英雄,見到沐蓮後……沒想要沐家一個姑娘都這般有膽氣!”
賈川扭頭看向沐廣,嚴肅的問:“你確定你也是沐家人?”
“當然!”
“這案子,原本就是用來設計對付黔國公府的!我能說出一萬個理由,告訴世人開封府採藥局發生的一切與黔國公府有脫不開的關係!”
沐廣張著嘴呆愣住了。
賈川把自己說激動了,他手指發顫的指了指房門說:“若非沐蓮拼死護著黔國公府,若非她冒死尋找線索,若非她捨命救下我的手下,莫說你們黔國公府定會被牽連,連我都沒機會活著!我若死了,無人可還黔國公府清白!”
沐廣只覺著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他能清楚的聽到自己粗重的喘息聲,一件突發的命案,就,就偉大上了?
賈川撇了一眼房門外那個高大的身影和旁邊矮小的,又看向沐廣說:“如今案件查的差不多了,你來告訴我沐蓮與黔國公府無關?告訴我沐蓮性子不好,不合群,任性的自行跑到開封來,你的意思是沐蓮在採藥局所作所為與沐家無關,我沒理解錯吧?”
沐廣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
“我不管沐蓮是如何來到開封的,你也不用跟我說話藏著掖著的,我只問你,黔國公府不打算救沐蓮,想讓她自行扛下所有罪責,可對?”
沐廣額頭上的一層汗,他聽出來也看出來了,這位賈副使對沐蓮有想法!
黔國公府與京中官員,還是皇上身邊的紅人結親……這事兒需趕緊寫信回去問清楚,他一時間不知是好還是不好,但眼下看,這人的意思是想保下沐蓮。
沐廣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他可是仔細打聽過賈川的,這位年輕人雖然是皇上跟前的紅人,但在朝廷毫無根基,既然這人想要攀上黔國公府,那一切都好談了。
沐廣清了清嗓子,說:“沐蓮是我沐家人,我們怎會舍她不管?只是……她到開封來確實是任性為之……”
“任性了七八年,黔國公府竟是無人知曉?也從未派人找過?你這話,皇上不會信。”
沐廣一聽,探身低聲問:“那……如何說皇上才會信?”
賈川坐回椅子上,沉著臉問:“你當皇上是你們這些勳貴人家隨意可騙得過的?沐蓮自己沒長嘴,不會說出實情?”
沐廣不會了,這是何意?這是什麼態度?還想不想娶沐蓮了?這時候不是應該討好的給沐家出主意嗎?
賈川嚴肅的又說:“我只知沐蓮毒殺的是兇犯,幫我查明案情是有功的,若是黔國公府覺著沐蓮牽扯到你們,你們可以不認沐蓮,沐家沒有這麼一個女兒,在採藥局的也不是沐家人,想要摘出去就摘的徹底一點,來日沐蓮是砍頭還是無期徒刑都與你們黔國公府無關。”
沐廣有那麼一瞬間覺著這個意見極好,黔國公府最怕的便是採藥局有異動,而這種異動還與爭權奪勢有關,所以才將沐蓮放在採藥局看著,誰讓滇西好藥大多都是到了開封採藥局?誰讓老王爺曾在沐家住過一段日子?
這是情分,可有時候情分也是禍源。
可隨即沐廣又想到賈川提這個意見的目的,沒了黔國公府,賈川娶沐蓮還有什麼用?或許是為了黔國公府領情,來日暗中幫扶?
賈川看著認真思考的沐廣,皺了皺眉,他想著用話激一激,也想讓沐家人知道他的意思,沐蓮是一定要保的,但只靠他保不行,需要黔國公府跟他一起保,但看樣子,眼前這位族兄應是沒太聽明白。
賈川長出一口氣,索性直說道:“想要保住沐蓮,必須你我合力,這樣說能聽懂嗎?”
沐廣又是一愣。
“你們沐家若是不想保,我沒意見,我只會照實向皇上說明我都查到了什麼,沐蓮有過也有功,至於最終會如何,全憑皇上定奪,至於你們沐家,好自為之吧。送客!”
賈川一嗓子算是徹底將沐光喊醒了,他忙說:“我明白,我明白,沐蓮是我妹妹,哪有不保的道理,賈副使只需說明如何保?我也是年輕,雲南又離得太遠,訊息一來一回的,頗為費時,倒不如賈副使直言,我照做便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