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怎沒出來?”董圓圓問。
“哎呀,我得去給她敷藥了。”沐蓮說著朝東廂房跑去,董圓圓也跟了去。
老鄭頭指了指唐護:“他問你賺了銀子如何給我們分?”
賈川笑了笑問唐護:“你覺著我該如何分?”
唐護很認真的想了想,說:“理應按出力多少分。”
賈川指了指順子,說:“每次有事他貌似出力最少,按照你說的,他早該餓死了,可他跟我出生入死,陪我時間最長。”賈川深吸一口氣,抬頭看了看天,他知道跟唐護現下講這些無用,便岔開話題問:“你這麼早回來,是跟錦衣衛的人合不來?”
“他說錦衣衛只讓他一人鑿鐵門,別人都閒著。”老鄭頭插了一句。
賈川‘哦’了一聲,沒說什麼進了屋。
唐護趕忙跟上。
老鄭頭和順子一看,倆人沒動,坐在廊下看著寒光懶洋洋的出了狗窩……
唐護進屋沒等賈川坐下便問:“我若是留下,你打算每個月給我多少銀錢?”
賈川皺了皺眉,坐到椅子上問:“你為何要留下?我又為何要給你銀錢?”
“你若不是想讓我留下,何必告知我暗道中藏有金銀?他們又何必說了那些話。”唐護面無表情的看著賈川。
賈川抬頭看著眼前這個‘傻大個’,心裡琢磨高雲天屬於是腦子時而在家時而出門的,這又來了一個似有非有的,若非看上他一身的功夫,莫說品行還需改善,便是有隻認錢的想法,賈川都不會留。
可前路漫漫啊,且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誰知道還會遇到什麼樣的怪物,多個這樣的人或許真能保命,所以現下是要想法子讓唐護主動提出留下來,賈川才能提出條件。
賈川假裝無奈的搖了搖頭說:“若是我想留你,總要看上你點什麼,你覺著我看上你什麼了?”
“他們加一起也打不過我。”
“這倒是,可你剛在院子裡也說了,若是分配銀錢理應按照出力多少來分,你來了有幾日了,也看到大部分時間,他們都沒啥事幹,你若是留下也一樣,需要你動手的機會不多,那我如何按月給你分銀錢?若是按月分了,你吃住是不是要自行解決?或者我另行收費?包括你現在身上穿的,晚上蓋的,是不是都要給我些銀錢才可?”
唐護剛要辯解,賈川又說:“雖說你功夫了得,但你沒有忠心。就好似那晚我能用銀錢將你誆騙,讓你被擒,來日若是再有人要殺我,只需提前買通你,你可能就替他將我殺了,你若是有點良心,少收些,眼睜睜看著我被殺也一樣,只看眼下的你,這些事都做得出來,我就想問問你,我為何要留你?”
唐護想了想,好像確實是這麼回事。
“我說了會給你盤纏,就一定會給,你可以等他們找到藏銀之處再走,到時我會再給你一些,若是等不及,現下就可以離開,我不會留。”
“我若是現在走,你打算給我多少盤纏?”
“二十兩。你無妻兒,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路上也無人能打劫你,這二十兩你省著些花,夠你找個地方安頓下來……”
“我可是幫你殺了那個妖人……”
賈川擺手,說:“那件事是抵消你殺我這件事的,原本我可以不顧你性命,殺他更容易,這一點你心裡明白,問你個問題,你可知我為何非要殺了那人?我深知那人厲害,那麼多錦衣衛,只需提前敲鑼打鼓,讓他們提前得了訊息跑了便是,沒必要讓自己人去涉險。”
唐護皺眉看著賈川,試探著問:“你想要更大的功勞?”
賈川搖頭:“他不過是名手下,與採藥局發生的事沒有太直接的關係,我不需要他來給我錦上添花,我殺他是因為他本性惡,不殺,來日不知多少人會死在他手裡,且都是窮苦百姓。”
唐護不解。
賈川挑挑眉說:“這便是你與我的人的區別,也是我不想留你的原因,你心中無善念,眼中只有銀錢,貌似是在保護自己,實則只會讓自己禍事連連,我算著你離開後活不過三年,多給你銀子最終也不知便宜了誰去,但我答應你的,一定會做到,你現在走嗎?”
唐護嚴肅的臉抽動了一下,像是在做艱難的決定。
賈川又補充道:
“你別問我若是在暗道中找到藏銀處給你多少,一來我不知道是否能找到,二來也不知道能找到多少,所以給不出答案,若是沒找到,你還是那二十兩,若是找到了,但不多,頂多給你加個三五兩,那些銀子是皇上的,不是我的,這個能想明白嗎?規矩,規矩很重要,若想要在一個地方待下去,就必須要守那裡的規矩,我再問你一遍,現在走嗎?”
賈川抬頭看著眼前這個身材高大的人,緊繃著身體,表情越來越決絕,馬上又說:“你記住,銀子不是萬能的,你若是動了將我們這些人都殺了,獨吞暗道中的金銀……那你與你說的妖人,便一般無二了,我可真的不能留你了。”
唐護身體不受控的抖了一下,他是閃過這個念頭,只是閃了一下,若是暗道中真的找到藏銀的地方,以他一人之力,那些錦衣衛攔不住他。
可眼前這個年輕人竟是一眼便看穿了,且更讓唐護不解的事,他竟是聽懂了賈川前後說的‘留’意思不一樣。
唐護後退了一步,深吸一口氣,說:“我想想。”而後推門出去了。
緊跟著順子和老鄭頭進了屋,賈川讓他們敞著門,他看著唐護大步走出了院子,嘆了口氣。
老鄭頭搖頭說:“這麼個人若真留在身邊了,怕遲早是禍患。”
順子嘆氣道:“賈川這也是想著萬一來日再遇到個厲害的,真說,唉,我也怕,可,確實是個禍害,他今日能忍住,明日呢?他真說犯病了,誰能制住他?剛我在外面是真怕他急了給你一下子……”
賈川擺手道:“不會,他心性不壞……”
“還不壞呢?山匪都能做,殺人這樣的差事都能接……”
賈川打斷老鄭頭說:“他初初下山,誰都不認識,手裡沒銀錢,就那麼一個大個子,換做是你,你能分辨山下面哪些人善,哪些人惡?他若真是個惡的,早就做了山匪的頭,還用得著離開?這是其一,其二,那些山匪找到他,他若真是惡人,都殺了便是,可他不僅留下這些人,還用光銀子給這些人上戶口,你們以為他願意接殺我這差事,他無妻兒,卻要養著那些遊手好閒的,船戶是那麼好做的?”
“我聽你這麼一說,咋覺著跟我見的,不是一個人呢?”老鄭頭問。
賈川笑了笑,看向順子問:“那晚,你見識過他的功夫,你覺著在暗道中陳默他們有活路嗎?”
順子愣了一下,忙說:“陳大哥說是因為暗道中憋氣,所以……”
“他一手一個毫不費事,按著腦袋砸向兩邊牆面便可,哪裡會讓陳默有時間帶著人退出來,還能先上來,暗門處那個大豁口是他打出來的,那一扇鐵門又怎能攔得住他?”
“你是說……”
“他能開啟,但他怕開啟了真的是金銀,他還沒想好走還是留,或者說……殺還是不殺。”
“這不還是惡人嘛,好人怎會有這樣的念頭?”老鄭頭兩手一攤的問。
“他雖算不上好人,卻是可以挽救一下的人,那晚他可以殺了我,遲遲沒有動手,不是因為我抓住了機會,而是他自己一直在猶豫……他是看中銀錢,但剛剛我已經將留下來的條件說了,他會琢磨清楚的,只要沒有人激他,他不會如何。”
順子忙問:“那若是來日真有人收買他呢?”
賈川沉默片刻說:“先看他這次如何選擇,這個人,殺了可惜,留在別處,遇見好人也就罷了,遇見壞人……”
“他若是真的選了銀子,殺了暗道中的人,他又知道暗道通向外面的路……”順子說到一半,歪頭想了想說:“他腦子再不好使理應也能想到,即便他帶著他能拎的動的銀子離開,如何出城?他還能一路殺下去?這次他若是不選銀子,也只是覺著弄不走,看不出什麼。”
老鄭頭嘆了口氣說:“我知道你著急,要我說這案子完事了,你就找皇上辭了官,我覺著那些銀子夠咱們用了,只要之後不再遇到啥大事,咱們自己人便可應對,沒必要非要將他留下……”
老鄭頭話音剛落,院門口跑進來一名錦衣衛,進院便喊:“找到了!”
……
藏銀之處還真就在那個接近小屋,有一扇厚重鐵門的暗室中。
周成為何選擇這裡?這裡建成時間應該不長,老王爺在的時候,他可沒膽量將銀子放在採藥局,那這裡的銀子或許只是他不到一年時間賺到的。
可銀子確實不少!
賈川站在被唐護打穿的牆體外,看著裡面迭放的木箱,心中暗歎:朱瞻基做夢又要笑醒了。
就這一屋子的東西,多少能彌補一下朱瞻基因這個案子而生的怒火,不知道能救多少人命。
賈川扭頭看了一眼站在暗道中的唐護,問:“你怎沒進去?”
暗室中燈火通明,陳默、海風和孟軍沉著臉站在最裡面,高雲天守在門口,幾名錦衣衛在逐個開啟木箱,唐護卻站在離暗室有幾步距離的暗道中。
賈川知道里面那三人眼下心裡都樂開花了,除了沉著臉,怕是沒有別的合適的表情能展示。
唐護說:“我用不了這麼多。”
賈川很認真的看了看唐護,發現他說的很認真,沒有開玩笑的意思,且賈川也知道這個人好像也不懂開玩笑。
他搖了搖頭,又問:“是走是留?”
“這些銀子多少是你的?”唐護問。
賈川下意識的扭頭看了看周圍,下面攏音,周圍有都是人,唐護的聲調也沒有收斂,莫說周圍,便是最裡面那三人都聽到了,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微妙。
賈川清了清嗓子說:“這些不義之財理應全部充公,但我會向皇上說明,大家都很辛苦,該有些獎勵。”
唐護追問:“獎勵多少?”
裡面的孟軍不幹了,朝著暗道方向高聲怒問:“多少與你何干?按理說你眼下應在牢中!”
“你們需要用他的時候,沒想著他該在牢中?”賈川沒等唐護髮飆先開口質問。
“他在哪也不耽誤用他!”孟軍依舊蠻橫。
“輪得到你用他?他能讓你用?來!你厲害,你將他擒住,莫要連累其他錦衣衛,就你一人,與他戰上一戰,生死不論!”
“你……”
“你放心,等你死了,我自會向皇上說明,都是你自找的,死了活該!”
無錯書吧唐護原本已上前兩步,此刻卻停住看向賈川,這是平生第一次有人幫他說話,他來不及惱怒,便被另一種情緒替代了,可他也不知道那情緒是什麼。
孟軍被賈川吼得不知如何答對,憤怒的看向陳默,想讓陳默幫他說兩句。
陳默哼了一聲說:“沒有唐護,莫說找到這些東西,便是在那藥鋪中,咱們怕是已經沒命了,他救了咱們的命,又幫咱們將這裡開啟,你現在說他應該在牢中?”
孟軍被陳默說的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海風趕緊拉了拉他,低聲勸道:“你是忘了他多厲害了?你將他惹急了,還想活著離開嗎?”
孟軍登時全身舒爽了,抿了抿嘴沒有再吭聲。
賈川看著錦衣衛開啟一個個箱子都是銀子,便看了一眼唐護,示意他跟自己走。
二人從暗門出來,上面也全是錦衣衛,一會兒那些木箱都要搬上來,趙德文已經找好一個院子,這些箱子都會運過去,等皇上旨意到了,他們還得運送回京。
賈川走到遠離暗門的地方,找了一棵樹,坐到樹下,指了指旁邊說:“坐,這裡沒人,有些話咱們都能直說。”
唐護坐下,問:“我剛才那樣問,不好?”
賈川沒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在你眼中,官吏貪錢都是明目張膽,說在明處的?”
唐護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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