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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矛與盾

離開寺廟,他能去哪?該怎麼活?

下山後唐護魁梧的身材和懵懂的眼神,很快便被人盯上了,而後稀裡糊塗的跟著一幫人做起了山匪,等他反應過來不對的時候,手上已經沾滿了血腥,他覺著自己對不住寺中的師父,找了個夜黑風高的夜晚,帶著山匪們存了好些年的銀錢,悄悄的離開了。

有了銀錢,再有做山匪時瞭解到的一些凡塵俗事,唐護走了很遠,來到運河邊,買了一個船戶的戶籍,他的這些經歷告訴他,沒有比銀子還重要的了,沒有銀子他買不來戶籍,沒有銀子他買不來船,可銀子會用完,只憑日日打魚,加上要參與漕運,剩下的也僅夠勉強維持吃喝。

於是,當他進城看到有錢的富戶時,就像面壁出來後再次看到林中野味一樣興奮,像是感覺到摸到銀子的快樂了。

唐護功夫了得,莫說功夫,只是力氣便已是駭人,他出手沒有不得手的時候,且不知是運氣還是天賦,唐護次次都能脫身。

多次之後,唐護的眼光便也跟著高了起來,普通的富戶他已看不上,他盯上了鹽商,且是揚州最大的鹽商,劉吉。

並非唐護藝高人膽大,他也知道被抓之後可不是進山洞那般簡單,但他算了一筆賬,若是去劉吉家裡轉一圈,可能比去其他富戶家裡轉幾十圈有用,這一次之後或許便可就此收手,他想賣了船,買上幾畝地,以後便可踏實的種地為生。

原本唐護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哪知曾經在山上的那些山匪,經歷了一覺醒來天塌了之後,便一直致力於尋找他,幾年時間後還真被他們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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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打不過唐護,又不甘心辛苦積攢的銀錢就這麼被唐護一人用了,便整日跟著唐護,唐護擔心這些人引起官府注意,又不忍心全殺了,便使了銀錢,給這些人也都安排了一個船戶的戶籍,冒險得的那些銀錢如流水般就這麼沒了。

當時賈川聽到這裡的時候,很是詫異:“這麼多人的戶籍,你花錢便都辦妥了?無人查問他們的來歷?無人舉報?”

唐護哼了一聲說:“你也忒不通世務,什麼事是銀錢不能解決的?”

賈川哼了一聲說:“你現下給我多少銀錢,我都不可能放了你。”

這並非唐護下山後第一次遇到不能用錢解決的事。

他解決了那些人的問題後,銀錢沒了,這些人也算是跟著他混了,可這些人哪裡吃的了那份苦?之前他確實對劉吉有興趣,但遲遲沒有動手,這時候更是不得不提上日程,而這些人的本事他是知道的,不要命的衝殺或許可以,需要用到腦子的時候,全都指望不上,且還會壞事。

所以,唐護跟往常一樣,一個人動手了。

結果,被抓了。

那是唐護第一次覺著銀子沒用,他提出用銀子贖自己,把劉吉氣笑了。

劉吉看上了唐護一身的本事,這人可是用了所有劉家護院才被留下的,且毫髮無損,又是個腦子不靈光的,劉吉怎會放他離開?

於是,劉吉提出了不平等條約,讓唐護簽下死契,有這個賣身契在手,劉吉覺著心裡踏實了,可他不知道這張紙對普通人來說有用,可對唐護來說,那就是一張廢紙,根本未曾放在眼中。

可唐護也有自己的顧慮,離開劉家不難,但他是知道換個地方需要多少銀錢的,他沒有啊,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劉吉給了他一個差事,允諾回來之後便將死契燒了,還唐護自由,唐護拒絕了,他直接開口要銀子,五百兩!

劉吉答應了。

賈川問唐護:“跟你來的那些人都是原來的那些山匪?”

唐護說:“不是,沒帶他們來,跟來的都是劉家管家準備好的人,我也是後來知道的,都是些漕運上的窮苦人,活不下去了,給銀錢什麼都幹,這些人都不知道是誰僱了他們。”

“既然與你無瓜葛,那日我問你,你為何說我若是將這些人都留下了,你還要謝謝我,少了與你分銀錢的。”

當時唐護說:“我們認識了好幾日了,一起從揚州趕過來,總是有些情分在的,我又不忍心殺他們,真得了銀子或多或少的,也得分給他們一些,你殺了他們,不是我動的手,心自安。”

……

這幾日與唐護的溝通,讓賈川覺著這個人或許還能用一用,尤其是一會兒要去的藥鋪,會遇到怎樣的狀況?

所以,他又來了。

劉吉覺著唐護沒腦子,賈川可不這麼認為,一個憨傻之人怎能在下山後活下來?

“我是真不知道是否看錯了你,以為你四肢發達,必定頭腦簡單,但你下山之後能知道為自己謀後路,先不管是否合法,沒餓死,單獨活著的時候也沒有禍禍窮苦人,還知道不行就去海上飄著……必然是你曾聽誰說過,算是給自己找好退路了。只是劉吉因你有些本事而留下你的命,你卻能信他辦了這趟差事後,他能兌現那五百兩?”

“他若是不遵承諾,我便殺了他。”

“他本就沒想過你能回去,他手下有比你有本事的,即便我的人沒能留下你,你也不能活著回去,你辦的這趟差事……這麼說吧,所有知道他參與的人,都不能活。”

“可我現下還活著!”

“來人!”

陸百戶帶著兩名錦衣衛進來。

“給他鬆綁,做些吃食來,讓他吃飽。”

陸百戶驚了,低聲問:“他沒吃飽恐都留不住他……”

“他如今有將功補過的機會,全看他要不要吧,鬆綁。”

唐護也很納悶,眼見自己身上的牛筋綁繩一條條的被鬆開,他慢慢的活動著四肢,問:“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我說過了,你遇大事還是有腦子的,你殺我沒用,反倒是我才能真正救你,這事兒你自己捋一下就該知道,劉吉的陽壽到限了,我這幾日跟你也說了他利用採藥局做了什麼,你覺著他還能活?活到你回揚州?就算你殺了我,也沒處要銀子,他偌大的家業朝廷勢必要查封,但你若是殺了朝廷命官……”

唐護坐起身,問:“你想要我做什麼?”

“你想殺我這事兒,罪名可大可小,甚至我可以算你無罪,這全憑我一句話,我用這個換你跟我走一趟,去見識一下劉吉留下想要殺你的人,你自己看看若果真碰到他,你是否能活。”

唐護垂頭揉著雙腿沒有說話。

賈川又說:

“按照你們的約定,你殺了我之後,自會有人帶你離開,當然你不在意這些,你想的是殺了我之後,直接回揚州,這便是劉吉不瞭解你了,他以為你會按照他的安排行事,若是如此,你便會遇到這位比你厲害的人物,按照劉吉的安排,你必死!我想著你會有興趣見一下,你放心,我已安排好了,你只需試一試,無需拼命,我的人自會送他上路。”

“你想……借我的手殺他?”唐護繼續揉著雙腿。

“到了地方,你看到我的人是如何準備的,再下結論吧,當然,你也可以趁機離開,我不會攔著,只是你可能要真的到海上飄著了,那些活著上岸的人,怕是不會跟你細說海上的辛苦,海不同於河,可沒有岸能靠,你再不順意也只能忍著,你會鳧水嗎?你可以殺我試試。”

唐護抬頭,賈川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殺意。

陸百戶下意識的抽出刀,竟是一步站到賈川身前。

賈川依舊溫和,他輕輕拍了拍陸百戶的肩膀,說:“他又不是真的沒腦子,不過是有個想法,很快他自己便能想通,你不用擔心。”

這時候陸百戶若是腦袋後面長了眼,便會看到賈川的手是抖的。

賈川也是冒險一試,首先他不知道那個人是否真的存在,存在的話是否還留在開封,在開封的話,錦衣衛的弓箭手是否能留下他,按照他對武功蓋世之人的瞭解,那都是能‘嗖’一下就不見的,弓箭還沒擺好呢,或許人就已經跑了。

在賈川的心裡,這種心理變態的人勢必不能留著,不然禍患無窮,這個年代的百姓性命本就無人在意,這個人若是存在,且就在百姓中,會有多少人死在他手中?

所以,整個事情到目前為止,賈川最關心的便是這個人的去向,哪怕已離開開封,他也要想法子說動朱瞻基繼續追蹤下去,可他身邊人……加一起也未必是此人的對手。

而另一個加一起可能也打不過的便是眼前的唐護。

賈川覺著有必要試一試茅和盾哪個更厲害。

且唐護這個人,賈川覺著心性上還有得救,只是要一步步來。

……

唐護慢悠悠的站起身,賈川也慢慢的抬起頭,說:“你出來的那個暗門,原本是在一間屋內的,而那間屋在你上來之前不久,遍地都是碎屍塊,而這些碎屍塊不是刀切斧砍,是人力撕扯的。”

唐護的眼睛瞪大了。

“你有這樣的力道嗎?不是隻撕扯了一個人,是四個。雖說我已安排好弓箭手,但因是突襲,或許有直面的機會,我擔心弓箭手再快,也不如他快,若是你覺著不能敵……”

“你不是說先讓我吃飽嗎?”唐護沉著臉問。

……

賈川一開始想的是天黑了再動手,後來想到錦衣衛進城的氣勢,怕那些人嚇跑,便想著提前動手,哪知真說都準備妥當了,天色也暗了。

這就是效率,這種地方沒辦法提升。

合生藥鋪離草木園也不遠,進城後還沒來得及歇息的錦衣衛們很快便將草木園封了,同時一隊人馬直奔附近一條街巷,到了合生藥鋪門口兵分三路,連帶左右兩家鋪子,他們沒打招呼直接衝了進去。

藥鋪分前堂後院,前堂中的夥計被錦衣衛的人在第一時間按倒在地,後院正在忙碌的人也沒逃過倒地摩擦。

按照事先了解到的格局,錦衣衛各就各位,賈川揹著手邁過門檻來到後院,身前是陳默和高雲天,身後是陸百戶和唐護,海風和孟軍跟在後面,同一時間後院兩側院牆上探出數名弓箭手,拉滿弓只等令下。

後院可真是不小,挨著後面院牆有幾間房,錦衣衛沒有衝進去,賈川不想無辜的人枉送性命,來之前讓沐蓮製作了幾袋惡臭的湯藥,錦衣衛幾人戴上面巾,上前踹開房門迅速將手中袋子扔了進去,而後迅速後退,拔刀。

賈川緊張的盯著幾間房的房門,這若是整錯了,他一世英名可就毀了,不過也有好處,朱瞻基把他放到哪個部門都可能,再不會動心思將他放到錦衣衛了,這臉丟的太大,賈川不好意思,想來朱瞻基能體諒這種不好意思。

屋內傳來嘔吐聲,緊跟著有人衝了出來,一個,兩個,待到一個身材與高雲天不相上下的人跑出來,用陰狠的眼神看向院中的錦衣衛時,賈川鬆了一口氣,低聲與身後的唐護說:“你要小心,實在不行,就退下來,自有弓箭手……”

也就是賈川說話的工夫,對方也開口了:“你莫動!來著何人?”

顯然,前半句是說那個看著不正常的人,後半句是在問陳默和高雲天。

從這人的語氣中,賈川沒有聽到驚慌。

普通商鋪一下衝進來這麼多人,肯定是要慌神的,更何況進來的是錦衣衛,院牆兩側還有舉著弓箭的弓兵,這人竟仍是很淡定,而其他人,除了那個一看便不正常的,其他人都嚇得瑟瑟發抖。

賈川鬆了一口氣,總算沒有找錯地方,沒有找錯人,但同時他也敏感的意識到,這些弓兵可能對那個變態沒有什麼威懾。

“你瞎嗎?看不出我們是誰?!”高雲天喝問。

“那我便更要問了,我們只是普通商戶,老實本分的做生意,軍爺因何事衝進來?耽誤做生意事小,將人嚇個好歹的,我們能找誰評理?”

“你控制得住他嗎?”賈川在陳默和高雲天中間露出一個腦袋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