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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六章《呼叫助產士》(20)

逃跑

瑪麗為了自己,為了孩子狂奔,慌亂中不知身在何處,只是不停地跑。漆黑的夜色更加深了她的恐懼,她覺得身後總有人如影相隨。她幾乎只選擇沒有路燈的側街,害怕在光亮的主路上,自己被人認出來。

“我轉了一個彎又一個彎,躲在門廊裡,然後返回向相反方向漆黑的街上跑,一路躲著有路燈照明的大路。整個晚上我幾乎都在不停地跑。”

事實上,瑪麗一定是在原地兜圈子,因為她所描述的河、碼頭、船以及她休息的門廊,聽上去很像著名的聖瑪麗·勒博教堂1。瑪麗並沒有跑太遠。瑪麗在教堂門廊睡了一覺之後,待內心的恐懼漸漸消失,她才想起可以坐巴士,走得遠遠的,去誰也找不到她的地方。但上了公交車,瞧見售票員每張票收一點二便士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兜裡揣的是五英鎊的大票,售票員根本找不開。她跳下車,車子正好開動,她一下子掉到了水溝裡。幾個人上前來扶她,但被她害怕地推開,一邊跑,一邊用手遮著臉。

瑪麗一整天都在四處躲藏,這聽起來不合常理。我問她:“你為什麼不去警察局請求保護呢?”

瑪麗的回答很有趣。

“我不能去,我偷了錢。他們會把我鎖起來,或者把我帶回咖啡館,讓我把錢還給叔叔。”

瑪麗幾乎完全沉浸在對那位叔叔的恐懼之中,所以一整天躲著人,到處躲藏。她一定從勒博教堂又向南,朝河的方向前行,因為到了東印度碼頭路,才終於想到應該找人把錢換開,她想找一個不會把她誤認為是妓女的女人把五英鎊換開。那天晚上我下了公交車,瑪麗向我走過來,之後我把她帶回了農納都修道院。瑪麗在修道院吃到了第一頓好飯,自從離開梅奧鎮,第一次安全溫暖地睡了一覺。

瑪麗能來韋爾克洛斯廣場的教堂安置處多虧朱麗恩修女的安排。安置處是由喬神父建立,為妓女提供幫助的避難所,這裡所有的工作人員都是志願者。

喬神父是個聖人,而聖人出身各異—並非個個頭頂光環。喬神父出生在19世紀90年代,從小在波普拉區的貧民窟長大。寒冷、飢餓和無視沒有殺死他,他還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前線度過了四年。他是個強悍粗魯的倫敦東區孩子,某天做夢夢見上帝召喚他成為牧師。沒受過正規教育,聽不懂的濃重倫敦口音,不善言辭和階級歧視,他克服了所有的困難,在20世紀20年代成了牧師,在諾福克做了多年教區牧師之後,回到倫敦東區斯特普尼聖保羅教區,該教區位於紅燈區中心。在親眼目睹了那些女孩兒駭人聽聞的遭遇之後,神父開始竭盡全力為想逃離賣淫生活的妓女提供幫助。21世紀,韋爾克洛斯信託基金依然存在,依然在為妓女提供幫助。

教堂安置處給瑪麗洗了澡,提供了乾淨暖和的衣服和可口的飯菜。瑪麗和大約六個女孩兒在一起,她們遭遇各有不同,但都幸運地逃出魔爪,希望擺脫賣淫生活。起初,瑪麗過於害怕,不敢出門,但隨著擔心被找到殺死的恐懼漸漸消失,她蒼白的臉頰又恢復了紅潤,愛爾蘭大眼睛也開始閃閃發光。

在瑪麗重新過上平靜生活的日子裡,我去探望過幾次,一方面她似乎希望我去,另外我也想多瞭解一點那個行業的情況。正是透過這幾次探望,我得以瞭解了她在倫敦悲慘生活的細節。我覺得在這短暫的日子裡,她過得比較開心,可惜不能久住。首先,她肚子越來越大,教堂安置處不能提供產前護理,受設施所限也無法安頓母子。更關鍵的是,這裡距離凱布林街和滿月咖啡館很近,太危險。瑪麗不離開安置處不會有危險,可終有一天她會想出去逛逛—教堂安置處畢竟不是監獄。如果這樣,喬神父擔心瑪麗很可能會被認出來,而瑪麗對自己被綁架殺害的擔心也很可能會變成現實。

瑪麗身懷八個月身孕時,才十五歲,被轉移到羅馬天主教教堂設立的母子之家。那個地方在肯特,孩子出生前兩週,我去看過她一次。瑪麗的興奮和喜悅之情溢於言表。與其他女人和女孩兒一起生活,建立友誼,這令她開心;這些人不是妓女,是來自社會方方面面最貧困最弱小的人。她們中很多人也懷了孩子,瑪麗與她們一起參加各種適合孕婦的歡樂活動。修女們開設了嬰兒護理課,瑪麗開心地給洋娃娃洗澡換衣服,一邊聽關於疝氣、洗尿布和母乳餵養的講座,一邊計算著寶寶分娩的日子。

某天清晨,教堂安置處和我都收到一張明信片,告知我們瑪麗生了一個女孩兒,名叫凱瑟琳。這張明信片一定是修女為瑪麗代筆寫的,我知道瑪麗能讀,但幾乎不會寫字。明信片下方從左至右寫著大大的瑪麗,還有一長串代表親吻的“x”圖案。我被那些七倒八歪的“x”深深感動了,大約有二十五個,我不知道她還會通知誰,是否也會畫上這麼多“x”。她母親?她的兄弟姐妹?她知道酗酒的母親或是身在都柏林孤兒院的妹妹們在哪兒嗎?如果明信片寄到舊地址去,她們能收到,或者那個家還在嗎?有誰知道嗎,或者說有人關心嗎?我瞧著那一排“x”眼中泛起了淚花。如此情真意切的親吻卻只能送給她在車站碰到的陌生人。

幾天之後,我趁休假特意去肯特看望瑪麗,我覺得在瑪麗人生的特殊時刻,應該有人和她分享喜悅。路上,我想瑪麗也許會因此而重生。大多數女人成為母親後往往會展現出其最優秀的一面,曾經輕浮草率的女孩兒當孩子一出生成為母親後,會變得負責可靠。瑪麗是個甜美體貼的年輕女孩兒,還過於輕信別人,對此我確信不疑。我想正是因為她的溫柔、輕信別人的本性,再加上貧窮和物質生活的艱苦,才導致她走上出賣肉體這條路。她顯然痛恨那種實際上是奴隸的生活。現在,她終於獲得解放,迎來了人生的光明。

火車一路顛簸穿過郊區,我心中泛起陣陣愉悅,卻沒想過瑪麗將來要如何養活自己和孩子。

歡樂的瑪麗渾身上下洋溢著幸福,初為人母的她身上彷彿散發著一種柔光,我一進門就感受到了這種光的溫暖。兩個月的休息、良好的食物和精心的產前護理令瑪麗煥然一新。那暗淡的膚色、病懨懨的面容、顫抖的手指,尤其是眼中的恐懼都已消失得無影無蹤。瑪麗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有多美麗,這恰好令她更招人喜歡。至於她的寶寶?當然,每個寶寶都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可瑪麗的寶寶可以輕鬆勝出!凱瑟琳只有十天大,瑪麗把她所有的優點都講給我聽:她睡得有多好,吃得有多香,如何咯咯竊笑,如何哈哈大笑和拳打腿踢。她開心地說個不停,一顆心完全沉浸在照顧寶寶上。離開時,我心想這可能是瑪麗一生中最美好的經歷,她從此將迎來嶄新的生活。

大概兩週後,我又接到另外一張明信片:

戶士佔妮 農納土道院

波普拉倫敦

收到這封明信片要多謝我們的郵遞員,這張明信片上只寫了地址,沒貼郵票。明信片的後面潦草地寫著:

寶寶煤了。來看我。瑪麗xxxxxx。

我把明信片拿給朱麗恩修女,對明信片上的內容感到疑惑不解。

“煤了是沒了的意思嗎?如果是的話,去哪兒啦?這肯定不是說寶寶死了吧?”我不解道。

修女拿著明信片,翻過來翻過去看了幾遍,說道:“不,我覺得說的不是寶寶死了,不然她會寫‘四了’。你下班後最好去看看,她顯然希望你去。”

通往肯特的火車這次似乎比上一次走得要慢,坐得我異常疲憊。上次有開心的念頭打發時間,覺得時間過得飛快。此刻卻滿腦疑惑,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縈繞心間,揮之不去。

母子之家看上去幾乎和上次我來時一模一樣:讓人感到心情愉快的開闊地、花園裡點綴著嬰兒車、面露微笑的年輕母親,修女們正四處忙著自己的工作。我走進母子之家,被帶到了客廳。

瞧見瑪麗的第一眼,我大吃了一驚。她的樣子看上去真嚇人:紅腫的臉上帶著汙痕、大大的黑眼圈。一雙眼瞪著我,卻好像沒看見。頭髮蓬亂,衣服也撕破了。我站在走廊瞧著她,她卻看不到我,而是突然跳起來,衝到窗戶旁,雙拳猛砸窗玻璃,嘴裡不斷在呻吟。然後又返身跑到房間另一側,用額頭撞牆。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走到她身邊,大聲喊著“瑪麗”,我一直叫了她幾次,她才轉過身,認出了我,立刻放聲大哭。她一把抓住我,試圖講話,可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我帶她到沙發旁,讓她坐下。

“這是怎麼啦?”我問道,“出了什麼事?”

“他們拿走了我的寶寶。”

“拿到哪兒去啦?”

“我不知道。他們不告訴我。”

“什麼時候的事?”

“我不知道。但她沒了。早上的時候就沒有了。”

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瑪麗。聽到這個可怕的訊息,一個人能說什麼?我們驚恐地互相瞧著對方,瑪麗突然面色一變,似乎哪裡在痛。她雙臂外翻,仰躺在沙發墊子上。我立刻看出了問題。她一直在母乳餵養,沒有孩子吸奶,雙乳脹得嚇人。我俯身開啟她的罩衫。瑪麗的雙乳鼓脹,硬得像石頭,左側乳房呈亮紅色,觸控發燙。“她會得乳房腫脹的。”我心想。實際上,有個乳房可能已經腫脹了。

瑪麗呻吟道:“疼。”然後咬緊牙關以免喊出聲。

我此刻腦中一團亂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不敢相信瑪麗的寶寶竟然被拿走了!等我心情漸漸平復,我說道:“我去見院長嬤嬤。”

瑪麗一把抓住我的手。“哦,對。我知道你會把我的寶寶要回來的。”

她對我一笑,淚水卻湧了出來,她轉身將頭埋在沙發墊上,抽抽搭搭可憐地哭起來。

我離開客廳,一路詢問找到院長嬤嬤的辦公室。

辦公室裡空蕩蕩的,傢俱屈指可數:一張桌子,兩把木椅和一個櫥櫃。四面雪白光滑的牆壁上只掛著一個十字架。院長嬤嬤看上去三十多歲,慣常的一身黑衣打扮,白頭巾,十分端莊。瞧著她安詳開明的面容,我覺得可以和她好好談談瑪麗的事。

“瑪麗的孩子哪兒去啦?”我氣勢洶洶地質問道。

院長嬤嬤定定地瞧著我,答道:“孩子送去領養了。”

“未經母親的同意?”

“無須同意。那女孩兒自己才十四歲。”

“是十五歲。”我更正道。

“十四歲,還是十五歲,沒有區別。法定上她還未成年,她的同意既不合法也無效。”

“但你們怎敢趁她不注意拿走她的孩子?你們這麼做會殺了她。”

院長嬤嬤嘆了一口氣。她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後背挺直,沒有靠在椅背上,雙手交迭放在肩衣下。瞧著冷酷無情的她,她四周彷彿陷入靜止,時間不再流淌,歲月也停止了腳步。只有她胸前的十字架隨著呼吸一起一伏。終於,她開口道:“孩子被一戶條件優越的羅馬天主教家庭領養了,那家人只有一個孩子,母親因病不能再生育。他們會盡心撫養瑪麗的孩子,並讓她接受良好的教育。孩子可以享有一個優秀天主教家庭帶給她的所有好處。”

“不必麻煩那戶好心的天主教人家,”我忍不住怒氣上揚,“什麼也代替不了母親的愛,瑪麗愛她的孩子。她會因為悲傷過度而死或發瘋的。”

院長嬤嬤靜坐片刻,眼睛掠過窗戶的一根樹枝,然後緩緩轉過頭,注視著我。她的頭有意緩慢地先朝向窗戶,然後再轉過來瞧著我,是在藉機觀察我的情緒。院長嬤嬤面露傷悲。也許她不像我想象的那樣冷酷無情,我心中暗想。

“我們已經盡力聯絡過瑪麗的家人。用了三個月時間檢視愛爾蘭各教區和全國人口記錄,毫無結果。瑪麗母親是個酒鬼,找不到。瑪麗也沒有在世的叔叔或阿姨。她父親也已過世。弟弟妹妹還需要人照顧。但凡找到一位親戚或願意照顧她們母子的監護人,瑪麗毫無疑問可以自己撫養孩子。可是,我們找不到人。為了孩子的將來考慮,我們才決定把孩子交給他人領養。”

“可你們這麼做會要了瑪麗的命。”我說道。

對於這個問題,院長嬤嬤沒有回答,而是說道:“一個十五歲女孩兒,目不識丁、無家可歸,除了賣淫身無一技之長,如何撫養孩子?”

這次輪到我回避問題了。

“她已經不再賣淫了。”我說道。

院長嬤嬤再次嘆了口氣,沉默半晌後,道:“你還年輕,親愛的,你滿腔正義,這是我們的上帝所喜歡的。但有一點你必須知道,一個妓女離開這個行業非常難,很難。因為那掙錢太容易了。一個女孩兒從小吃苦,掙錢的機會就擺在眼前。既然半個小時就能輕鬆掙到十或十五先令,為何還要像奴隸一樣在工廠裡一整天才掙五先令?根據我們以往的經驗,幾乎沒有什麼事比孩子瞧見母親在街上攬客對孩子的傷害更大的了。”

“你們不能僅憑臆測就對她進行審判。”

“不,我們這不是審判,也不是譴責。我們只寬恕。但無論怎麼說,這麼做確實對瑪麗不公平,但我們主要擔心的是如何保護和撫養孩子。瑪麗離開這裡後,無處可去。誰會收留她?我們想設法在教會給她找個可提供住宿的工作,可如果帶著孩子,根本沒有合適的工作。”

聽了這番話,我默默無言。院長嬤嬤的話千真萬確,我無法反駁。我只又重複了剛才的話:“但這會要了她的命。她現在已經快瘋了。”

院長嬤嬤正襟危坐,窗外的樹葉沙沙作響。她沉默了半分鐘,然後道:“我們生來就要忍受人生的苦難、生活的變化無常和生死離別。我母親生了十五個孩子,只有四個活了下來。我母親承受了十一倍瑪麗正在承受的痛苦。歷史上有無數女人忍受著喪子之痛,親手埋葬了大多數自己的親生孩子。她們都挺過了悲痛,瑪麗也會的;而且她們又生了更多孩子,我希望瑪麗也會如此。”

我也許該說些什麼。也許我該對她們沒有徵求瑪麗的意見,擅自做主的傲慢和僅憑臆測就拿走孩子的做法大嚷大叫;也許我應該對羅馬天主教教會的財富嗤之以鼻;我應該質問她們,為什麼教會不能再收留瑪麗母子幾年?我可以,也應該能說很多,可因為我知道嬰兒的死亡率,也因為院長嬤嬤話中透出的善解人意和眼中閃現的悲傷,我沉默了。

我只是說道:“瑪麗可以知道誰收養了她的孩子嗎?”

院長嬤嬤搖搖頭。

“不可以。連我也不知道收養者的確切名字。所有修女都不知道。收養完全是匿名的,但你可以放心,瑪麗的孩子是被一戶天主教好人家收養的,她會好好長大的。”

話已至此,再多說也無益,院長嬤嬤起身示意會談到此結束。她將右手從肩衣後伸到我面前,那隻手很少見地漂亮,手指修長靈敏,我握住她的手,感到對方手上的力度和溫暖。我們四目相對,除了悲傷,還有互相的敬意。

回到客廳,瑪麗見我進門,滿心期待地跳下沙發,可一瞧見我臉上的神情她立刻明白了,馬上又放聲大哭,跌倒在沙發上,把頭又埋在墊子裡。我坐在她身邊,試圖安慰她,可毫無作用。我告訴她,她的孩子被好人家收養了,他們會好好撫養孩子;我試圖向她解釋,她無法一邊工作養活自己一邊撫養孩子。可我覺得我的話她根本沒聽進去或者無法理解。她一直將頭埋在墊子裡。我說我必須走了,她也毫無反應。我試著撫摩她的頭髮,卻被她憤怒地推開。我悄悄走出房間,靜靜關上門,心中悲傷得無法和她說再見。

從此,我再沒見過瑪麗。我曾給她寫過一次信,沒收到任何迴音。一個月後,我寫信給院長嬤嬤詢問瑪麗的情況,她告訴我瑪麗在伯明翰醫院做病房護工。我又給她的新地址寫信,依然沒有迴音。

人們因為機緣相聚,又因機緣而分離。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但我和瑪麗之間存在真的友誼嗎?那段友情主要建立在瑪麗對我的依賴,以及我對瑪麗憐憫和好奇(我幾乎羞於承認)的基礎之上。我心存好奇,想對賣淫的地下世界有更多的瞭解。這並不是建立真正友情和心意相通的基礎,所以我沒再繼續和瑪麗聯絡。

幾年之後—我已喜結良緣,有了兩個孩子—所有報紙頭條都刊登了一條新聞:一個嬰兒在曼徹斯特郊區被人從嬰兒車裡搶走了。絕望的父母在電視採訪裡淚流滿面,乞求孩子能被送回來。警察在全國範圍內展開大搜捕,接到了來自全國各地目擊綁架嫌疑犯的電話,結果證明都與此案無關。十二天過去了,這件案子也漸漸淡出了大眾的視線。第十四天,報紙上說警察在利物浦逮捕了一名準備乘船前往愛爾蘭的女人。女人當時帶著一名六週大的寶寶,警察將其扣押質詢。幾天之後,一家更大的報紙跟進報道,被逮捕的女人被警察以兩週前非法綁架兒童罪起訴。報紙上刊登的那個女人的照片正是瑪麗。

瑪麗被羈押了五個月等待審判。在此期間,我一直考慮是否要去看她,可最終沒有成行。我之所以猶豫,部分原因是我不知道見了面到底要說什麼,另外我還有兩個不到三歲的孩子需要照顧,要打理家,還在兼職做夜班護士,如果往返利物浦—結局又能如何—簡直不敢想象。

我透過報紙關注著瑪麗的審判。瑪麗自己的孩子沒有了這件事被提交法庭,以期能酌情減罪。她的律師強調了瑪麗盡心照顧寶寶,無意傷害孩子的事實。檢察官則詳述了受害父母所受的傷害和瑪麗一直漂泊不定、動盪不安的生活,並提請法庭在定罪時考慮瑪麗所犯下的二十六次拉客和輕微盜竊罪。

最終,陪審團根據瑪麗自認有罪的辯護裁定瑪麗罪名成立。不過,法官在宣判瑪麗入獄三年的同時,建議監獄應當在犯人服刑期間為其提供精神治療。

瑪麗被送到曼徹斯特女子監獄服刑,時年二十一歲。

1倫敦標誌性建築物。倫敦人有種說法,在出生的地方聽得到聖瑪麗·勒博教堂的鐘聲,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倫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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