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布林街
戰前的斯特普尼區位於倫敦東側,北臨貿易路,西接倫敦塔和皇家造幣廠,南面與沃平和碼頭區相鄰,東面則是波普拉區。幾千戶正直勤勞、大多貧苦的倫敦東區家庭居住於此。這片區域多為擁擠的出租房、沒有照明狹窄漆黑的背街小巷和老式合住房。老式房子只有一個水龍頭,唯一的衛生間位於院子裡,供八到十幾戶人共用,有時候一家十或十二口人無奈地擠在一或兩個房間裡。這裡的人們世代過著這種生活,到20世紀50年代情況依然沒有改善。
祖祖輩輩延續下來的生活已被人們所接受,可戰爭過後,生活發生了鉅變,可惜是越變越糟。整個區域已計劃拆遷,可真正開始拆卻是在二十年後。與此同時,這裡變成了各種罪惡滋生的溫床。房子已被定下拆遷,無法在市場上公開交易,於是就成了各國投機商眼中的獵物。他們先買下房子,然後將其隔成單間以極低價格出租。這幫人還用同樣的方式買下商鋪,把它們變成二十四小時不打烊,提供“街邊小姐”服務的咖啡館。這些商鋪美其名曰“咖啡館”,實際就是妓院,生活在斯特普尼區的正直人家深受其害。更無奈的是,他們的子女也只能在這種環境中長大。
人滿為患一直是困擾著倫敦東區人的問題,戰爭則更是雪上加霜,令情況進一步惡化。很多人家的房子毀於大轟炸,無處可居的他們只能隨遇而安,能有地方容身就謝天謝地了。然而禍不單行,20世紀50年代,成千上萬的英聯邦國家1移民如潮水般湧入英國,無處安置。那時經常看見一群西印度群島的人,至少有十人,挨家挨戶敲門祈求租個房間。租到地方之後,不久就會擠進二十或二十五人,大家都住在一起。
這種情況倫敦東區的人過去也經歷過,他們可以忍受。可當大街小巷、商店房屋公然變成妓院,情況就完全不同了。他們的生活仿如地獄,女人不敢出門,或者將孩子關在家裡。倫敦東區人強悍堅韌,經歷過兩次世界大戰、30年代大蕭條和40年代大轟炸後,依然面露微笑,卻對20世紀五六十年代身邊的賣淫勾當無計可施。
試著想象一下,你住在待拆的大樓裡,在二樓租了兩個房間,有六個孩子需要撫養。這時來了一個新房東,透過威脅恐嚇的手段,或者真的提供新住處,讓你從小就熟悉的老鄰居一個接一個地搬走。你所住大樓的所有房間都被分隔成單間,住滿了妓女,一個單間有時最多住四到五個妓女。一樓以往的商店變成了二十四小時營業、播放著震耳欲聾音樂的咖啡館,派對、喧鬧聲、汙言穢語、打架鬥毆整夜不斷。皮肉生意日夜不停,男人們在樓裡咚咚咚不停上下,他們或站在樓梯上,或站在樓梯的平臺上等著“買春”。再想一想,那些帶著剛蹣跚學步的寶寶出門購物,送孩子上學,或是獨自下到地下室取幾桶水洗衣服的可憐女人們。
很多過著這樣生活的家庭在等市裡提供新住所,一等就是十年。家裡人口越多,機會越渺茫,儘管眾多人口擠在兩間房裡被認定不適宜居住,可想換大房子,門兒都沒有,因為住房法案規定不得為十口之家安排四居室。
這時,來了一個名為喬·威廉森的神父,他在20世紀50年代被任命為碼頭街聖保羅教堂的教區牧師。從此他將自己充沛的精力、聰明的智慧,尤其是他的全部信仰投入到淨化教區和為住在斯特普尼區的倫敦東區家庭提供幫助上。後來,又開始為他一心憐憫的年輕妓女提供幫助和保護。喬·威廉森神父在韋爾克洛斯廣場建立了教會安置處,為妓女提供住處,這也正是我在公交車站遇到瑪麗以後,第二天瑪麗所去的地方。我去那裡看過她幾次,在這幾次探視中,瑪麗向我講述了她的遭遇。
“天越來越冷,扎吉爾將他的外衣披在我肩上,他提著我的包,摟著我,帶我從碼頭下班的男人中穿過。一路保護著我,像個真正的紳士。不瞞你說,走在那樣帥氣的小夥子身邊,我覺得我是倫敦最幸福的女人。”
扎吉爾帶著瑪麗離開貿易路,拐上一條側街,隨後又走過幾條側街。街道越來越窄,也越來越髒。街邊很多窗戶都被封上了木板,有些窗戶碎了,沒碎的窗戶也特別髒,無法透過玻璃瞧見屋裡。街上行人寥寥,看不到有孩子玩耍。瑪麗抬頭瞧著黑乎乎大樓的樓頂,鴿子從樓的一端飛到另一端。有幾間窗戶貌似有人擦過,掛著窗簾。有一兩家小陽臺上甚至還晾著衣服。這些狹窄的街道和小巷看上去似乎終日不見陽光。
汙物垃圾隨處可見。角落裡、水槽裡到處都是,圍欄旁垃圾成山,甚至擋在大門口,小巷子只有一半路能走人。扎吉爾領著瑪麗小心翼翼地繞過垃圾,叮囑她小心,腳踩這裡,腳踩那裡。路上只碰到幾個男人,經過他們時,扎吉爾將瑪麗拉近身旁,像在保護她。扎吉爾顯然和其中幾個人認識,他們談話時說的是外語。
瑪麗說道:“當時我以為他一定特別聰明,受過教育,所以可以講外語。他一定是在那種學費特別貴的學校學到的,我是這麼想的。”
他們來到一條長而寬的街,這就是凱布林街。扎吉爾說道:“我叔叔的咖啡館就在這條街上,是這條街上最棒的、人最多的咖啡館。我們可以一起吃頓飯,就你和我。你喜歡嗎?整棟大樓都是我叔叔的,他還出租房間,所以我確定他一定能給你安排一間房。那樣你就不用再到卡茲河那邊去睡了。說不定他還可以在咖啡館給你找個工作,洗碗碟或剝蔬菜。或者讓你負責咖啡機。你願意操作咖啡機嗎?”
瑪麗心中充滿了遐想。在繁忙的倫敦咖啡館賣咖啡簡直是美夢成真。她心中充滿感激,歡喜地握住紮吉爾的手,扎吉爾也緊緊回握著瑪麗的手。
“從今往後,你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扎吉爾道,“我有這個預感。”
瑪麗無語凝噎,心中洋溢著對這個男人的愛。兩人走進咖啡館。窗戶太髒,屋裡暗淡無光,窗戶上掛著的網眼窗簾下半節髒得已接近全黑。幾個男人坐在貼著塑膠面的桌旁抽菸喝酒。其中一兩個男人身旁還坐著女人,大點的桌旁坐著一群抽菸的女人和女孩兒。所有人都不說話,整個咖啡館裡瀰漫著一股詭異甚至有點陰森森的氣氛。扎吉爾和瑪麗進來時,所有人都抬頭瞧著他們,但依然沒人講話。瑪麗一定與咖啡館的其他女孩兒和女人形成了鮮明對比,她們瞧上去面色蒼白,有些人一臉陰沉,有的人悶悶不樂。但有一點相同,個個面容憔悴。相比之下,瑪麗的雙眼因為充滿期待而閃閃發光。先是輪船之旅,然後在卡茲河畔睡了四夜,室外的新鮮空氣讓她的面板熠熠生輝。而此刻心中濃濃的愛意,更讓她整個人容光煥發。
扎吉爾讓瑪麗先坐下,他去找叔叔,隨手帶走了她的網兜。瑪麗在靠窗的桌旁坐下。幾個女人瞪著她但沒講話。瑪麗對此毫不在意,心中暗笑,她已經有扎吉爾,不需要再和別人說話了。一個樣貌兇狠的男人走過來,與她隔桌而坐,瑪麗高傲地扭過頭去。男人起身走開了。她聽到角落裡有女人發出竊笑聲,於是轉頭對她們一笑,但沒人對她回以微笑。
十分鐘後,扎吉爾回來了。“我和叔叔談過了。他是個好人,會照顧你的。我們一會兒吃飯。現在才七點,這裡大約九點才好玩。你會喜歡這個晚上的。這家咖啡館以表演和美食出名。說到這裡的食物,我叔叔僱的可是倫敦最好的大廚。你隨便點。我叔叔很大方,他說選單和酒單上的東西,只要你喜歡就可以點。他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你是我的特殊朋友,我是他最喜歡的侄子。我替叔叔買肉,我要到很多地方去找最好的肉。一家好咖啡館的肉必須要棒才行,論買肉,我可是倫敦最好的買手。”
晚餐的肉確實非常不錯。瑪麗點了肉餡餅配甜豆和薯條。扎吉爾和她吃的一模一樣,因為那天晚上的選單上只有這一種食物。但對瑪麗,這個在愛爾蘭貧窮鄉下長大,主要以土豆和甘藍為食的姑娘來說,肉餡餅是她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東西,她心滿意足地呼了口氣。
兩人坐在靠窗戶的角落裡。扎吉爾所坐的地方可以縱觀整個咖啡館,即使和瑪麗說話時,他也不停地環視著咖啡館裡的情況。瑪麗所坐的地方只能看到半個咖啡館,她沒有瞧四周,或者是不想瞧,因為她眼裡只有扎吉爾。
扎吉爾道:“現在我們來選酒吧。配酒一定不能馬虎,因為一頓好的晚餐,酒是關鍵。我想我們應該來瓶馬賽特酒。酒非常棒,味道醇厚,又不太烈,入口的凜冽令人回味無窮,唇齒間滿是葡萄的香味。我可是個品酒專家。”
瑪麗滿心欽佩。事實上,她已經被扎吉爾優雅的風度迷昏了頭。她從來沒喝過酒,也不喜歡,本以為玻璃杯裡深紅色的液體很好喝,可喝起來又澀又苦。扎吉爾卻喝得興高采烈,嘴裡唸叨著:“多麼好的葡萄酒啊,幹了,在倫敦再也找不到比這更好的酒了。”或者:“哈,這酒味—口感細膩—我向你保證這酒可不常見。”瑪麗怕說不喜歡會傷了扎吉爾的心,所以她一口吞下杯中的酒,說道:“真好喝。”
扎吉爾為她添上酒,眼睛時刻盯著咖啡館裡的情況。在和瑪麗說話的時候,笑容可掬,可掃視咖啡館時,那掛在雙眼和嘴邊的笑容就瞬間不見了。瑪麗瞧不見女孩兒和女人們圍坐的桌子,因為她們正對著扎吉爾。扎吉爾時不時冷冷地瞪著那些女人,微微點頭,朝另外的方向一努頭,然後目光再次回到那些女人身上。這時候,瑪麗總能聽到姑娘起身,凳子向後摩擦地板的聲音。吃飯時,扎吉爾大約起來六次,走到那張桌旁。瑪麗的目光尾隨著扎吉爾,倒不是因為她疑心重,而是因為她的目光離不開扎吉爾。她歡喜地發現扎吉爾似乎不太喜歡那些姑娘,因為他總板著臉,說話時也似乎在咬牙切齒,目光不善。有一次還瞧見扎吉爾惡狠狠地在一個姑娘面前揮舞了一下拳頭,然後那個姑娘就起身出去了。
瑪麗心中暗想:“他最喜歡我,不喜歡其他女孩兒。她們看上去都很兇。而我是他的特殊朋友。”一想到這兒,一股暖流湧上心頭。
每次扎吉爾返回桌旁,瞧見瑪麗都喜笑顏開,潔白的牙齒和深邃的雙眼閃閃發光。
“乾杯,”扎吉爾道,“你不能喝太多這種好酒。想來點果汁或奶油蛋糕嗎?我叔叔交代過,你想吃什麼儘管開口。表演馬上就開始了,那是倫敦最棒的節目。倫敦、巴黎和紐約的夜總會全世界聞名,而這個節目是倫敦最棒的。”
瑪麗喝光酒,吃了一塊黏黏的甜蛋糕,扎吉爾告訴她這叫黑森林奶油蛋糕,上面配了在查特酒2裡浸泡過的歐洲酸櫻桃。瑪麗不覺得櫻桃有多好吃,更糟的是甜品令酒更難喝了,酸得她舌頭上好像長了舌苔,嘴唇和嘴裡也覺得不舒服。
恍恍惚惚間,瑪麗覺得咖啡館裡的人慢慢多了起來。有男人不斷走進咖啡館。扎吉爾說道:“這是我們這兒客人的時間。你會喜歡這兒的表演的,是不是?”
瑪麗含笑點頭,生怕扎吉爾不開心。其實她眼睛疼,因為咖啡館裡的煙氣越來越濃,頭也疼了起來。吃過晚飯後一陣濃濃的倦意襲來,此刻她寧願去睡一覺,可扎吉爾如此好心地帶她來看錶演,她必須硬撐著看完。瑪麗又喝了點酒,強打精神,沒注意到窗戶上的百葉窗已經關上,大門也已鎖了,燈光變暗了。
突然,一陣震耳欲聾的喧鬧聲趕走了她的醉意,她被嚇得差點從椅子上掉下來,不得不用手抓住桌沿穩定身子。她從沒聽到過這麼響的聲音,比貿易路上嚇著她的碼頭汽笛聲還響。聲音還在繼續,原來是出自咖啡館裡的自動電唱機,喧鬧聲是動感音樂。
扎吉爾大聲喊道:“表演開始了!把椅子轉過來瞧吧!這是倫敦最棒的表演!”
咖啡館裡的男人也都將椅子轉過來,默默對著咖啡館中央的一張桌子。
一個女孩兒跳上了桌子,翩翩起舞。桌子的寬度大約只有一米,為了避免掉下來,女孩兒其實並不能算跳舞,只是隨著音樂的節奏搖頭轉腦,扭腰晃臀。頭髮隨身體晃來晃去。男人們爆發出喝彩聲。接著,女孩兒甩掉圍在肩上的圍巾,男人們嘴裡叫著好,爭先恐後地去搶圍巾。女孩兒充滿挑逗性地緩緩解開襯衫釦子,先將襯衫扔下桌,露出裡面深紅色的胸罩。然後解開裙帶,任由裙子掉到腳下。女孩兒胯上僅圍著一條勉強能遮羞的布條,露著豐滿的臀部。她轉身面對牆,扭腰晃臀,然後雙腿分開彎下腰。
瑪麗看著眼前的一幕瞠目結舌,睡意全無,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一定是幻覺。
扎吉爾露著一口漂亮的牙齒,大喊道:“很棒吧,嗯?我跟你說過我們這兒有全倫敦最棒的表演。”
女孩直起腰,回身面對觀眾,一邊對四周的男人拋著媚眼,一邊緩緩地解開胸罩的帶子……過了一會兒,女孩緩緩扭腰晃臀,眼睛緊盯觀眾,舌頭伸出嘴外。她時而上半身隨之搖擺,時而臀部隨著鼓點的節奏前後搖擺。
瑪麗怔怔地瞧著表演,她覺得噁心,那個愛爾蘭人對她的獸行足以讓她知道這幫人要幹什麼,剩下的瞧見那些錢她也明白了。瑪麗渾身戰慄,在胸前畫著十字。“聖母馬利亞,請保佑我。”她低語道。
這番話是我們坐在韋爾克洛斯廣場教會安置處的廚房裡,一邊喝咖啡,一邊吃消化餅乾的時候,瑪麗告訴我的。我總去看她,我不是社工,甚至不是教堂的志願者,但我喜歡這個姑娘,那次相遇讓我對她難以割捨。同樣地,瑪麗也信任我,顯然願意向我傾訴。我想多瞭解一些賣淫和從事皮肉生意的那些人的生活,於是我順著她的話說道: “那時,你為什麼不一走了之?你當時是自由的,沒人可以阻止你。你為什麼不走呢?”
瑪麗默默不語,只悶頭啃著餅乾。
“我應該離開,我知道,我只是不想離開扎吉爾。他抓起我的手,用力握著,對我說:‘表演精彩嗎?在倫敦沒有比這更棒的表演了。倫敦所有夜總會都想讓那個舞女去他們那裡表演,可她是我發現的,是我把她帶到叔叔這兒的,我叔叔給了她很多錢,所以她不會去其他咖啡館。她每天晚上在這兒表演,讓這個地方火了起來。但是,我親愛的小瑪麗,你看上去很疲憊。你需要上床休息。我叔叔給你準備好了房間。’”
扎吉爾溫柔地握著瑪麗的手,領著她穿過那群男人和女人,他的胳膊環繞著瑪麗,把擋住他們的男人都推開。
瑪麗對我說:“他那時是喜歡我的,因為他對我不像對其他女孩兒。他照顧我,保護我,不讓那幫兇狠狠的男人接近我。我說的對不對?”
我嘆了口氣。我今年二十三歲,以我的智慧來說,我曾經懷疑十四五歲的女孩兒怎麼可能會被甜言蜜語的無賴騙到手呢?我覺得自己不會那麼傻,可現在也不敢言之鑿鑿了。
扎吉爾帶瑪麗來到咖啡館後的廚房,說道:“從這個樓梯上去就到二樓房間了。房間特別漂亮舒適,你會看到的。如果你要上廁所,它就在那邊,在院子裡。”
扎吉爾指著草叢裡用石棉板搭成的小屋。
瑪麗不想上廁所,低聲說:“別離開我。”然後上了樓。難聞的樓梯散發著噁心的氣味,樓梯裡黑乎乎的,瑪麗並沒有看到溼滑地板上到處堆著各種色情物。
她回頭瞧著帶她穿過廚房上樓的扎吉爾,他掏出一把鑰匙,開啟門,推門進屋開啟燈。
瑪麗從沒見過這麼漂亮的房間,比夢裡還漂亮。牆壁、天花板,甚至窗簾後都閃著光。四面牆壁上裝著玻璃,正反射著光芒。房間裡到處閃著金光和銀光,其實那是鍍鉻。屋子中間放著一張巨大的銅床,瑪麗覺得上面鋪著的應該是絲綢被子。在樓下見過昏暗骯髒的咖啡館之後,再看到這些,瑪麗覺得自己簡直來到了天堂。
瑪麗囁嚅道:“哦,真漂亮,扎吉爾,太漂亮了。你叔叔真的讓我睡這裡嗎?”
扎吉爾聽了哈哈大笑:“這是倫敦最漂亮的房間。你再也找不到比這兒更漂亮的房間了。你是個幸運的女孩兒,瑪麗,我希望你明白這點。”
“哦,我知道,我知道,扎吉爾,”瑪麗嘆著氣,“我真心誠意地感激你。”
扎吉爾駕輕就熟地將瑪麗騙到了手,瑪麗不想講,我也沒有逼她。我覺得那天晚上對她來說一定很痛苦。可瑪麗卻說:“我確定他是愛我的,因為從沒有人像他那樣撫摩我。其他的男人都粗魯可怕,扎吉爾卻很溫柔優雅。我還以為那天晚上我會幸福地死去,也許死了更好。”她靜靜地補充了一句。
兩人擁抱在一起,瞧著暮光漸漸隱入溫柔的夜色。扎吉爾咬著瑪麗的耳朵道:“我的小瑪麗,你喜歡這些嗎?你想過自己會擁有這一切嗎?我還有很多其他東西要給你看呢。”
“接著,我犯了一個可怕的錯誤。”瑪麗對我道,“要不是我犯了錯,他現在還會愛我的。但我當時覺得應該毫無保留地告訴他一切,那樣我們之間就沒有秘密了。我把柏林繼父的事和他對我的獸行都告訴了扎吉爾。
“扎吉爾當時一把推開我,一躍而起,吼道:‘我怎麼會在你身上浪費時間,你這個小賤貨!我可是很忙的,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忙。給我起來,穿上衣服!’
“他給了我一個耳光,把衣服摔到我身上。我開始哭,他又給了我一個耳光,說:‘別哭哭啼啼的。穿上衣服,快點!’
“我儘快穿上衣服,他把我推出門,推到樓梯口時,他突然又像變了個人,又對我微笑。他用手帕擦去我的眼淚,說:‘好了,好了,我的小瑪麗。別哭了,都過去了。我脾氣太暴躁了,但很快就會好的。如果你乖乖的,我會照顧你的。’
“他摟著我,我就又開心了。我知道告訴他我繼父的事是我的錯。你看,我傷了他的心。他希望我的第一次屬於他。”
聽到瑪麗的自責,我目瞪口呆。在經歷和目睹了這一切,她竟然還以為扎吉爾深愛著她,還以為扎吉爾之所以態度大變是因為聽說愛爾蘭醉漢強暴了她,還以為扎吉爾生氣是因為他不是瑪麗的第一個男人? “他把我帶到樓下咖啡館,叫過來一個女人,是那天晚上抱著跳舞女孩兒腿的兩個女人中的一位。扎吉爾對那個女人說:‘這是瑪麗,她會沒事的。等叔叔醒了告訴他。’
“接著他對我說:‘我現在必須出去了。我很忙的。你就跟著格洛麗亞,她會照看你。叔叔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如果你聽叔叔的話,你就是個乖女孩兒,我會開心的。如果不聽話,我就生氣了。’”
瑪麗小聲問道:“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扎吉爾道:“別擔心,我會回來的。你待在這兒,乖乖的,要聽叔叔的話。”
1英國對聯邦其他成員國在政治、軍事、財政經濟和文化上施加影響的組織,由英國和已經獨立的前英國殖民地或附屬國組成的聯合體,由五十多個國家組成。
2法國查特修道院僧侶釀製的黃綠色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