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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別愛上任何人》(13)

科 林

救援前

在我還沒費心去開暖氣時,我們就已經到了肯尼迪。在威斯康星州的某個地方,我開啟了收音機。後置揚聲器裡傳出無線電的訊號干擾聲。女孩正看著窗外,她什麼都沒說。我能肯定有一輛車在90號州際公路上尾隨了我們整整一路,但它消失在了威斯康星州的簡斯維爾市外。

我離開了州際公路。道路很黑,荒無人煙,似乎看不到盡頭。我開進了一個加油站,那裡沒有值班的服務員。我熄滅引擎,下車給油箱加油,隨身帶著槍。

我的眼睛始終留意著她,我看到卡車內有光透出來,那是手機發出的充滿生機的光芒。我怎麼這麼蠢?我猛地拉開門,把她給嚇壞了。她跳起來,試圖把手機藏在襯衫下面。

“把你的手機給我!”我厲聲說。我很煩躁,我居然忘了要在出發前丟了她的手機。

加油站的燈光照進了卡車裡,她看起來一團糟,臉上的妝都掉了,頭髮更是亂得不行。“為什麼?”她問。我知道她不會這麼蠢。

“你快把它給我。”

“為什麼?”

“快給我!”

“我沒有手機。”她撒謊。

“快把那該死的手機給我!”我大喊著伸手去她襯衫下面搶過了手機。她讓我別碰她。我檢視了下手機,發現她只來得及找出通訊錄。我去把油箱加滿,確保手機已經關了,然後把它扔進了垃圾堆。即便警察追蹤到了訊號,等他們追來的時候我們也不會在這附近了。

我從卡車後備廂裡拿出了一些東西——繩索、延長線和一條討厭的細繩。我把她的手綁了起來,綁得非常緊,她疼得叫了起來。“你再試圖逃跑,”說著我回到卡車裡,“我就殺了你。”我摔上門,發動引擎。

只有一件事是肯定的:我沒有帶著女孩出現,達爾馬派了他認識的所有人來追蹤我們。現在他們應該已經在我公寓裡鬧翻天了。這對我們兩個都是一種打擊,我不會再有什麼該死的機會回去。如果這個女孩蠢到試圖回去,那她就會喪命。但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她會在他們殺她之前說出我的下落,但我會先殺了她。我已經做了足夠多的好事。

我們開了一整晚。她閉上眼睛,短短几秒後又猛地睜開,在卡車內看了一圈才意識到這並非一場噩夢。這些全都是真的:我和髒兮兮的卡車,裂開的塑膠座椅裡有棉花掉出,無線電裡的干擾訊號,沒有盡頭的田野和漆黑的天空。槍在我腿上放著——我知道她沒膽子來拿——我雙手緊握著方向盤,現在我放慢了駕駛速度,我知道我們不再被跟蹤。

她問過我一次為什麼要這麼做,她說話時聲音顫抖著。“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她問。現在我們已經開到了麥迪遜附近。很長時間裡她都保持沉默,聽著電臺裡某個天主教神父東拉西扯地講述原罪,他每說三四個詞就要停一下。然後突然間,我聽到那句“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其中“對我”那兩個詞的確惹怒了我。她認為一切都是因為她,可這事壓根就跟她沒有關係。她是人質,是傀儡,是待宰的羔羊。

“這你就別操心了。”我說。

她並不滿意這種回答。“你甚至都不認識我。”她傲慢地指責我。

“我認識你。”我說著飛快地看了她一眼。車裡很黑,我只能看到一個輪廓,窗外的夜色籠罩著她,將她藏匿起來。

“我對你做過什麼?我有對你做過什麼嗎?”她為自己辯護。

她從沒對我做過什麼。我知道,她也知道。反正我讓她閉嘴。“夠了。”她不聽我的話,我又說了一遍“快閉嘴吧”。第三次我大喊起來:“快閉上那該死的嘴!”我揮舞著槍指向她,然後把車轉了個彎剎車停下。我從卡車上下來,她已經朝我尖叫著讓我離她遠點兒。

我從卡車底部拿出一卷膠帶,用牙齒撕了一塊下來。空氣中有股寒意。半夜裡偶爾有兩輪半拖車在路上飛馳而過。“你要做什麼?”她問道。我開門的時候,她雙腳踢向我。她踢得很用力,而且踢中了我的胃部。我承認她是個鬥士,但這麼做只會惹怒我。我強行進入卡車,把膠帶猛地拍在她一張一合的唇上。我說:“我告訴過你閉嘴。”

她閉嘴了。

我回到卡車裡,摔上了門,盲目地開在州際公路上。車輪不斷揚起路面上的碎石。

在開了一百六十多公里後,她告訴我她要上廁所。難怪她有膽子把顫抖的手搭在我胳膊上,想引起我的注意。

“什麼?”我惡狠狠地說著,把胳膊從她手裡抽了出來。天快亮了,她在座椅上扭動著,目光很迫切。我撕開膠帶,她呻吟一聲,這很疼,疼死了。

很好,我心想。這將教會她在我讓她閉嘴的時候乖乖照做。

“我必須得用下洗手間。”她害怕地咕噥著。

我把車開進了歐克萊爾城外某個破舊的路邊飯店的停車場。太陽開始從東方升起,照耀在奶牛場上方。一群霍斯坦種乳牛沿路吃著草。看來是個晴天,但非常冷。十月,樹木的綠葉開始變黃。

在停車場,我猶豫了一會兒。那裡空蕩蕩的,只有一輛車——一輛老得生鏽的旅行車,後面的保險槓上貼著政治小標語,後車燈用膠帶粘在車上。我的心跳得很快,槍放在我褲子邊的座位上。從我們離開後我就考慮過這事。我知道這是我必須做的事情。現在那女孩本應該和達爾馬在一起,我想我得盡力忘了自己都做了些什麼。這事在我的計劃之外,但如果要辦成它,我們需要一些必需品,比如錢。我身上有一些錢,但還不夠。在出發前我倒空了女孩的錢包,信用卡更是想都別想。我從雜物箱裡取出一把刀,在割開女孩身上的繩索前,我說:“你跟我待在一起,不要試圖做任何愚蠢的事情。”我告訴她只有經過我的允許,她才能去衛生間。我割斷了她的繩子,然後又割了六十多厘米的備用繩塞進衣袋裡。

女孩從卡車裡走出來,樣子看起來很可笑。她身上皺巴巴的襯衫甚至都蓋不住手腕,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因寒冷而顫抖著。她的頭髮垂落在臉旁,低著頭,眼睛盯著碎石地。她的前臂有些瘀青,就在內臂那些愚蠢的中國式文身上面。

店裡只有一名女性員工,一個顧客都沒有,正合我意。我用胳膊環住女孩,把她拉向我,試圖做出一副很親密的樣子。她的腳步很遲疑,與我並不同步。她絆了一跤,我在她摔倒前拉住了她。我用眼神威脅她配合我。我用手摟著她,這並不是親密的標誌,而是一種要挾。她知道這一點,但在櫃檯後面的那個女人並不知道。

我們在過道里來回走著,確保自己是這裡唯一的顧客。我抓起一沓信封,檢查了一下洗手間,確認裡面沒人,也沒有窗戶可以讓女孩跳出去。然後我告訴她可以上廁所了。櫃檯處的女人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翻了個白眼,告訴她這女孩酒喝多了,顯然她相信了這話。女孩似乎一輩子都不打算從洗手間裡出來了。我朝裡面瞥了一眼,她正站在鏡子前,用水潑著臉。她盯著鏡子裡的自己看了很久。“我們走吧。”過了一會兒,我說。

然後我們去櫃檯結買信封的賬,可我們是不會付錢的。那個女人心不在焉的,正看著一臺十二英寸電視機裡重播的20世紀70年代的老節目。我環顧了一下四周,確定這裡沒有攝像頭。

然後我走到她身後,本能地掏出槍,告訴她清空那該死的櫃檯。

我不知道她們倆誰更恐慌。女孩呆住了,滿臉恐懼。我正拿槍管抵著那個頭髮灰白的中年婦女,而她是目擊者,是同夥。女孩開始問我在幹什麼,問了一遍又一遍。“你在做什麼?”她大喊著。

我告訴她閉嘴。

那位女士正懇求我別殺她。“求你別傷害我,求你放過我。”我向前推了她一把,再次要求她清空櫃檯。她開啟櫃檯,開始把一沓沓現金塞進塑膠購物袋裡。那袋子上印著一個大大的笑臉,還寫著“祝您愉快”。我讓女孩看著窗外,替我望風。她像個孩子般順從地點頭。“沒有。”她流著淚哽咽說,“沒有人。”然後她問:“你在做什麼?”

我重重按了下槍,告訴那女人動作快點。

“求你了。求你別傷害我。”

“硬幣也要。”我說。有好幾卷呢。“你有郵票嗎?”我問。她的手開始移向抽屜。我大喊了一聲:“別碰什麼該死的東西。告訴我,你有郵票嗎?”據我所知,抽屜裡有半自動報警裝置。

我的聲音把她嚇哭了。“在抽屜裡。”她哭著說。“請別傷害我。”她懇求著。她告訴我她有一個孫子和一個孫女,我只聽到了其中一個叫塞爾達。塞爾達是什麼傻名字?我從抽屜裡找到一本集郵冊,扔進了從那個女人手裡搶來的購物袋裡,遞給女孩。

“你拿著。”我說,“站在那裡拿著它。”一瞬間我把槍口對準她,好讓她知道我可不是鬧著玩的。她大喊了一聲迅速低下頭,就好像——就好像——我真的射中了她。

我用口袋裡的繩子把那女人綁在了椅子上,為保險起見,我朝電話機開了一槍。兩個女人都尖叫起來。

我不能讓她太快報警。

大門邊有一堆運動衫,我抓起一件讓女孩穿上。我討厭看到她顫抖的樣子。她套上衣服,頭髮因靜電而豎起。這大概是我見過最醜的運動衫。上面印著“l’é toile du nord”1,鬼知道是什麼意思。

我又抓了幾件運動衫、幾條褲子——保暖秋褲,以及幾雙襪子。我還順手拿了幾個不新鮮的甜甜圈。

然後我們離開了。

在卡車上,我又把女孩的手綁到了一起。她仍然在哭。我告訴她如果她再不想辦法閉上嘴,那我就替她想了。她的視線落在儀表盤上的那捲膠帶上,安靜了下來。她知道我不是說著玩的。

我抓起一個信封寫下地址,塞滿錢並在信封一角貼上郵票。我把其餘的錢都塞進了口袋裡。我們開車轉了一圈,直到我找到一個藍色的大郵筒,把信封扔了進去。女孩看著我,猜測著我究竟在做什麼,但她沒有問,我也沒有說。我看著她的眼睛說:“這不用你操心。”然後我想,這事跟你沒一毛錢關係。

這事辦得並不完美,處處都是缺陷,但眼下我不得不做。

1 法語,北方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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