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都之中的建築之間相隔有著不小的距離，成圓弧放射散佈。因此一路走進去只見寬敞白玉大道，沒有細密的小巷。

城內就沒有哪處角落是昏暗陰沉的，整座城的外表都跟覆上了一層瑩潤白光似的。

但這城白是白了點，卻也並非單調無比。那些空中間連的廊道最外面一層是玻璃修的，在光的照射下折射發散出一片彩光。

嵐岫從上空的棧道之中收回了目光，轉而瞥向不遠處的中心廣場。

這個廣場就是夢都的中心建築，呈一個圓形的石壇造型，中間還有一個一層樓高的巨大玻璃屏罩——藍的。

這似乎是城裡第一樣有顏色的建築，但走近一看，卻發現那玻璃罩子之中是水，除此以外空空如也。

嵐岫有些詫異，幾步跟上撥了一下莫問腦袋頂上的短髮，問道：“為什麼廣場中心單單放著個裝水的玻璃罩子？”

莫問“昂”了一聲：“不為什麼，這兒一直有水玻璃。所以夢都的中心廣場也叫水玻璃廣場。”

這個解釋跟沒有一樣。

但小孩子的思路似乎同樣跳脫。莫問並沒太在意自己的話語邏輯，徑直走向了中心那裝滿了水的玻璃罩。他在玻璃罩前站定下來，終於是撒開了一直牽著的問泠的小手。

莫問扭頭抓著一根白玉枝衝嵐岫晃了晃，自顧自道：“漂亮嗎？我把這些放進去，就不是全空的啦。”

嵐岫依然滿頭問號，又看了一眼那個玻璃罩。

這罩子表面光滑圓潤，又因為有水折射，她認真看了一會，才發現最頂上有一個很小的孔槽。

從上面放進去？

幾乎是她腦中生起念頭的一瞬，就見莫問一手抱緊了懷裡的玉枝，然後騰空躍起，另一手不知如何抓牢了那透明的玻璃罩。

嵐岫甚至沒看清他的動作。幾乎是眨眼的功夫，莫問便爬上了玻璃罩的頂端，跪坐在玻璃罩之上，仔細將玉枝穿過小孔往下扔。那小孔的大小恰好能供他懷中的玉枝透過，在水中緩緩下沉落至底部。

但也並沒比先前好上多少。

莫問還在仔仔細細地往玻璃罩裡放著玉枝。嵐岫不大理解他的行為，但對小崽子傻里傻氣的行為有極高的容忍度和耐心。

她也不催促，轉眸掃視著周圍。這中心廣場實在很空，除了中心的水玻璃罩和一圈圈成弧形的矮花石壇，就再沒有別的特別的物什，一眼掃出去便盡收眼底。

實在太空了……

嵐岫微微一怔，收回眸光看了一眼一旁的問泠。

小女孩乖乖地站在原地，仰著臉一眨不眨地盯著玻璃罩頂的莫問，那眼神專注而又認真。

一路過來在解答她疑惑的都是莫問，嵐岫從來沒聽見過問泠開口出聲。她一直乖乖地被莫問拉著手帶著走，甚至都沒分給過嵐岫一個眼神。

不過這會兒莫問還在忙活，嵐岫思索片刻，還是決定試著撬一下問泠的嘴。

她試著從鐲子中摸了兩顆藍瑩瑩的糖果，撩了一下問泠的髮梢，淺笑著喊了她一聲：“問泠？漂亮小姑娘，能不能分我一個眼神？”

問泠眨了眨眼，遲疑著轉過頭來，看著嵐岫晃了晃手裡的糖果，目露疑惑。

嵐岫將手上的糖攤在手心遞到了她的面前：“要麼？”

問泠遲疑地盯視了一會她的手心，身側的小手微曲了一下。然後嵐岫便乾脆抓住了她的小手，把糖塞進了問泠的手裡。

見問泠拿穩了糖果，嵐岫挑了下眉放開了她的小手，唇角微勾，非常無賴道：“收了姐姐的糖，能張下嘴回答一下姐姐問題嗎？”

問泠：“……”明明是強行被塞的。

她的小臉上表情很呆，彎眉微微動了一下，然後認真盯住了嵐岫的眼睛，似乎默許了對方提問。

嵐岫心道這啞巴小姑娘以後長大了估計也得是晏初和溫如昭那一款的冰美人，但面上還是稍微正了下神色，以免不留神氣跑小孩。

她問：“夢都是一座空城嗎？”

問泠看著她，神色空白了一瞬。

不過這小姑娘自剛才開始一直是有些呆愣的模樣，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似乎也正常。她沉默著思索了好一會，才終於開口道：“不是。”

嵐岫道：“哦？可是剛剛一路進來都沒見到別人。”

她看著問泠面色遲疑認真思考的模樣，趁機抬手揉了一下小姑娘柔軟的發頂。

認真反應中的小姑娘便沒了先前的警覺，莫名其妙被摸了頭，似乎又是一呆。

嵐岫饒有興趣地看著她，覺得這小姑娘怪有意思的。

“有人的。”問泠緩了好一會，最後用和莫問一樣脆生生的童音堅定道，“他們只是沒出來。”

“為什麼沒出來？”嵐岫偏臉看了一眼最近的一棟白房，“在白房子裡邊嗎？”

問泠道：“對。我們也該回去了。”

她似乎是想起什麼一般，又重新仰起臉，衝著玻璃罩喊了一聲：“莫莫——”

“要叫哥哥。莫問哥哥也行。”莫問已經放完了玉枝，順著玻璃罩滑落到地面，落地的模樣相當輕巧。

他兩步走到嵐岫和問泠之前，睜著圓眼問：“怎麼啦？”

問泠先從手中撥了一顆糖塞進了莫問的手心，然後板著一張小臉道：“時間不早了，該回房子裡了。”

“嗯！”莫問自然而然重新牽起了她的手，然後轉臉看著嵐岫，認真道，“嵐岫姐姐，我們給你找一間空的房子，你先暫時住裡面吧。晚上外面不安全，不要隨便出來。”

“晚上不安全？”嵐岫有些納悶。

她抬頭望了一眼，果然見上空的光似乎漸漸暗淡下來。只是大約夢都裡太白了，一時間裡她並沒有察覺。

莫問和問泠沒怎麼拐就把她帶到了一間白房子跟前，相當熟絡地掀開了房門旁邊的一小塊白磚，從裡面拿出一把鑰匙幫她開了門。

白房裡面佈置相當簡潔，但五臟俱全。唯一的缺點是窗戶比較小，也沒有燈。天色亮的時候倒還好一些，暗下來就比較麻煩。

莫問最後站在門前，把鑰匙塞進了嵐岫的手中，匆匆道：“今天有些來不及了，姐姐晚上最好早點睡，也不要靠近窗戶。我會和爸爸提一聲夢都新來了客人。其它的明天起來了再說。”

他仔細給嵐岫關了門，然後拽著問泠飛速跑進旁邊的一棟白房之中。

嵐岫半倚著窗看兩個小孩的身影沒入房中，才收回了目光。

其實莫問給她關上門的那一瞬，她就又開了下試了一試——門並沒有被在外邊反鎖，她手裡的鑰匙確實也真。

雖然她心底覺得這兒有些奇怪，但左右也不急。

前一晚被夢境弄得她沒睡好，眼下又有了能落腳歇息的地方。嵐岫琢磨了一下，乾脆關嚴了房門，隨後順著小梯上了二層。

二層只有一張平整光滑的石床，周圍的牆壁甚至沒有窗，天色暗下來後簡直兩眼一抹黑，但倒是乾淨。嵐岫也不挑，拽了一下枕頭便蜷縮著躺了進去，很快便生了睏意閉上了眼。

大約石床太硬，她這一夜同樣沒睡好。於是半夜驚醒的時候，她朦朧睜眼瞥了一眼下邊，就見一道模糊黑影貼住了一邊的窗，還有一道寒光一閃而過。

嵐岫睏倦地闔眼緩了一會，才慢半拍反應過來那似乎是一排尖銳如鯊的利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