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個念頭在腦海之中閃過的一瞬，嵐岫便立即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麼，又忽然沉默下來。

她甚至沒確認自己手指指尖有沒有抵對位置，當即便跟觸電一般鬆了手指，眸光直直盯著自己右手的腕骨。那一瞬她的眼神極其複雜，似乎要給自己腕骨穿出個洞一樣狠辣。

“嘖。”嵐岫甩了下手腕，忍不住自己咕噥了一句，“果然由儉入奢易。”

……是最近的日子活得太過瀟灑懶散了嗎？習慣了凡事能推就推、找人替代以後，她碰到眼下這等陌生境況時，第一反應居然是去找晏初。

果然還是沒睡醒吧。

大約還是受到一點兒夢境殘留的情緒影響，此時的嵐岫神色很淡，那雙淺色的眼眸裡透著幾分厭棄的情緒，看起來像周身罩一層透明的磨砂玻璃，不冷，但顯得整個人有些疏離孤獨。

她抬手默默揉了一下額角，拒絕思考剛剛那聲傳音有沒有成功傳了過去，重新定下心神，開始仔細打量著周遭。

之前被困在夢境裡的時候感覺還不那麼明顯，但在幻境幻化出的那兩個人變成濃霧消散，意識清晰的一瞬，眼前便亮起了晃眼的一片白。

現在稍微適應了一會兒之後，嵐岫才發覺自己似乎站在一座完全新鮮陌生的城門之前。城牆壁壘完全是白色的，城外一圈又被錯落的怪石包裹，只見各色枯枝，以及長相奇特的灌叢。

這是一座白城。

她在城外簡略掃了一眼，只覺城內顯然不是哪個仙門的建築風格，也不像現實之中渲河邊上的一帶城池。

並且不說附近，就是在她順手翻過的書卷記載印象之中，這個世道上的小國更愛建成庭院式的宅府，長街上全是樓閣長簷，青磚白瓦。

這白城之中的建築實在新奇，與先前古色古香的小鎮或熱鬧城池大相徑庭，反倒多了不少錐形尖塔，一眼掃過去每一棟樓房都建得極高，之中還多有空中廊道相連，也全是白色的

不過除了建築新奇，眼下倒也沒什麼別的異常動靜。

於是嵐岫完全沒有要找師兄師姐的意思。

左右又不見危險，這麼著急去找他們，不是存心給自己上行走的練功監督嘛。

不過這般直愣愣地杵在城門口實在突兀。嵐岫收回眸光，捏著指骨思索了片刻，決定還是先在外圍稍微轉一圈再看。

然而還沒等她轉身動腿，身後便響起了一道脆生生的童音：“誒？”

嵐岫始料不及，被驚了一下。她匆匆轉身，乍一眼掃出去時，卻見身後空無一物，整個人又再度一愣。

然後那道童音便又從矮些的地方傳來：“是沒見過的漂亮姐姐！”

嵐岫循聲垂下眸光，便見一個不到她腰高的小男孩站在身前，一手抱著幾支白色玉枝，正仰著臉看著她笑得燦爛。

他身後還牽著一個差不多個子的小女孩，微微低著頭，似乎感受到了嵐岫的目光，又默默靠得離那小男孩更近了一些，另一手還抓住了小男孩的衣角，似乎有些緊張。

這樣的兩個小孩子實在顯得無辜，但嵐岫並沒隨即放鬆了警惕。

她微闔著眼，勾起唇角露出了一個禮貌性的淺笑，往後退開一步微微彎了一點腰道：“謝謝，你們也很可愛。這座白城好漂亮呀，你們是城裡的居民嗎？”

小男孩點著頭，本就帶著笑容的小臉顯得更加和善。他一手抱著玉枝，一手牽著小女孩，實在騰不出手，只好抬著臉朝白城城門的方向抬了下下巴，又轉而驕傲地跟嵐岫道：“是呀，我從出生就一直住在這裡。”

“那這這座城有名字嗎？”嵐岫自然地問。

“有啊。”小男孩對她毫無防備，但張嘴時微微卡殼了一下。

他似乎自己也有些茫然，反應了一會才道：“……這裡是夢都。”

“夢都？”嵐岫低聲重複了一遍。

她直起身子，側身又瞥了一眼純白的外牆和內城建築，心裡直犯嘀咕。

不論是小男孩的反應，還是這白城的名字，都實在一副很有來頭典故的模樣。

於是她乾脆躬身蹲下，以平視的目光看著小男孩，放緩了聲音道：“忘了問，你叫什麼名字呀。”

“莫問。”小孩兒乾脆地吐了兩個字，隨即又想到了什麼似的，把身後的小女孩往外拽了一下，一本正經地介紹道，“她叫問泠，是我的妹妹。”

小女孩踉蹌一步，才慢吞吞地抬起了臉。那是一張及其精緻的小臉，一頭烏髮搭在肩上平齊，襯得整個人像個洋娃娃一樣可愛。

其實細究起來，莫問長得和問泠完全不像。但莫問同樣也生得精緻，那張圓潤小臉甚至有些女氣，只是他的頭髮明顯地比問泠短了很多，想來是特意剪短了的。

莫問說完之後，又眼巴巴地看著嵐岫問：“姐姐呢？”

嵐岫伸手薅了一把莫問的腦袋，笑眯眯地答了自己的名字，隨口胡扯道：“我先前好像沒聽說過這麼一個地方。既然你是在這裡長大的，能不能帶我入城參觀一圈呢？”

她說完又想去摸問泠的腦袋。

可惜小女孩一直相當警惕，見嵐岫手掌一伸便當即縮回了莫問的身後，手指死死抓著他的衣角，皺成一團。

不過莫問顯然並不在意，相當高興地衝嵐岫道：“嵐岫姐姐是來旅遊的嗎？放心交給我吧，沒人比我更熟夢都的長街高塔了！”

嵐岫笑著站起身，預設接下了莫問替她找的理由。她看著莫問安撫地拍了下問泠的小手，將懷裡的玉枝簡單理了下重新抱穩，才再度拉住問泠的小手，眨巴著眼睛忘過來。

“嵐岫姐姐，跟我走吧。”他有些遺憾地嘟囔道，“我沒有空手了，牽不了姐姐。”

“我不用牽。”嵐岫說著，終於慢半拍反應過來眼前的小孩兒還在費力抱著幾支有他小臂粗細的玉枝。

她稍微生了一點兒良心：“要幫你拿嗎？”

“謝謝姐姐，不過不用啦。”莫問答著話，已經拉著問泠大布往夢都城門走去。

於是嵐岫便當真點了頭，非常心安理得地跟在兩個小孩子後邊，真跟旅遊似的，悠閒輕鬆地在城內四處亂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