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玩意這是？

嵐岫瞬間清醒了大半。她重新睜了眼，很小動靜地翻身坐起，眸光凝重落在下層那扇矮窗之上。

那道影子還在，但寒光卻彷彿是嵐岫的錯覺一般。房中一點燈火光線都沒有，唯有的光線都是源自月色穿透兩扇矮窗漏進來的一點。

矮窗也是密封緊閉的，若那道黑影只是貼著窗裝神弄鬼，倒也不算什麼事。

大約又過了半刻鐘左右，那道黑影才慢慢從窗上離開。嵐岫半抓著石床邊沿，懶懶探頭看著那扇矮窗思索著。

這個黑影大約就是兩個小崽子所說的“夜裡不安全”的原因。就是光線實在太暗、能見度低，她沒法認出來裝神弄鬼的是什麼玩意。

不過會半夜作妖的，又似乎能被物理隔絕，就算不是真正意義的鬼魂，也跑不掉是什麼妖靈邪魔。

幾乎是腦海裡生出這樣念頭的同時，嵐岫忽而聽到一段隱約又模糊的音調。說不上好聽或難聽，但是幾乎是聽見的一瞬，嵐岫便皺了眉。

她輕捻了一下手指，然後憑空捏了一小塊靈石石子，不輕不重地從二層往窗上砸了一下，像是半夜被吵醒抒發不滿的情緒。

放眼整個仙道，大概也就她能把靈石當普通小玩意丟著玩了。

然而在石子磕碰矮窗發出聲響的時候，那道黑影再度貼上了窗，齜牙露出了那排鯊魚利齒。

嵐岫眨了下眼：“……”誒。

她不僅完全沒被那道黑影嚇到，反而心底還生出了一些探究的興趣。只是在雙腿都已落到地上的時候，嵐岫卻忽然想起來小莫問臨走前的話。

“不要靠近窗戶。”

那矮窗玻璃挺結實的。嵐岫稍微頓了片刻，心底一動，冒出了一點新的主意。

她向來想什麼做什麼。於是下一刻，她又試著丟了一塊石子磕碰上另一扇窗。然後那黑影跟被魚餌釣著一般，簌聲遊了過去，緊緊貼著窗。

眼看著對方似乎要發狠撞窗了，嵐岫手指一動，又一塊靈石撞上原先那窗。

於是那道黑影又游回去了……

跟逗傻子似的。

這麼反覆幾回之後，那黑影似乎也終於反應過來一會，開始耐不下性子了。那黑影像是受挫一般退遠之後，嵐岫垂下眸，捏著一塊沒扔出去的石子看了一會。

然而沒多久，嵐岫再度聽到了那段奇怪音調。

她抬起頭的一瞬，便見更多的黑影圍過來貼上了兩扇矮窗，那架勢活像喪屍圍城。

“嘶。”嵐岫很輕地咕噥了一聲，“玩過頭了。”

她收回了作怪的爪子，身子微微朝著石床內側的方向靠了靠，靜靜看著矮窗處群魔亂舞的黑影。

奇怪的音調越來越清晰，似乎隱約在勾動嵐岫的心神。這種不受控的感覺剛剛冒頭便立即讓嵐岫警覺起來，立即摸出來一枚清神丹嚥下。

那些黑影雖然團團圍住了窗，但似乎除了發出奇怪的吟唱聲，便再無進一步動作。又或者他們是想做些什麼的，卻似乎被某種規則束縛住了，威脅度極其有限，除了吵也再看不出別的。

這種半夜擾人清眠的玩意真煩。

靠著清神丹抵過那一點輕微的不耐以後，嵐岫便有些百無聊賴地抱起膝蓋，窩縮在床沿發呆。那些先前沒來及細想的念頭便又重新浮了上來。

若是熟悉的事物還好，像這般完全陌生的環境，她其實一時間很難判斷自己是不是又誤入了哪處地方。

但可以肯定的是，在此之前那個夢境必然是有人動了手腳。

難道是有人借夢把她拉入了一個更大的幻境？

嵐岫微微蹙起了眉。這種猜測並非全無可能，畢竟她在親手戳破自己的夢魘幻境之後，一睜眼便是這麼個地方。

她心下細細琢磨著，忽然覺得有一絲奇怪的感覺。

這種奇怪的感覺是自手腕骨處傳來的。

那是晏初靈識氣勁深埋在她經脈之中的位置。別人的靈識落進自己的身體裡總是詭異又不大舒服的，何況她那位大師兄修得不知道哪門仙法，把自己修得霜天雪地不說，連氣勁都是極寒的。

之前晏初一直收斂壓制得很好，所以只要嵐岫不去想，就不會感覺出什麼。

但這會不知為何，那抹靈識氣勁似乎在隱隱作怪，還略微散出了一些寒意。

嵐岫有些愣。

“晏初？怎麼了？”她轉手捏著自己的腕骨，在心底問著。

但她等了一會都沒聽見迴音。

不過那一句傳音傳過去以後，腕上那抹靈識氣勁似乎又穩定了下來，乖乖縮回原先的位置，再沒異動。

總歸對方都元嬰後期了，照她所知這仙道之中就算有能壓過晏初的，也應當不至於滿大街都是。於是嵐岫便也沒多在意，順勢握著自己的手腕鬆了一會筋骨，重新抬起了頭。

屋內的光線似乎亮了一些。

她眯起了眸，才發覺天在逐漸變亮。那奇怪的音調不知何時已然停息，窗邊的影子也在漸漸退散，在一點點變亮的天光之中不再是難辨的一抹黑。

於是嵐岫抓著石床邊沿往前湊了一下，最後再砸了一小塊石子上窗。

但那模糊的影子卻不像先前那般反應迅速。他生生停在窗前一段距離，猶豫著要走不走的模樣。

嵐岫靜待片刻，心中有了猜測。

她再砸了一塊石子過去吸引注意力，同時麻利從石床上翻下來，踩著小梯落到一層，匆匆走到窗前瞥了一眼。

窗外鬧了半晚鬼的玩意沒再猶豫，轉身就要離開。但即便如此，嵐岫還是在踩著末尾瞥見了“鬼影”的真貌。

那條碩大有力的深色魚尾猛地一動，對方翻身如魚一般遊遠而去。

雖然在嵐岫看來，那壓根不能稱之為遊。外面明明是空的，對方偏偏靈活地借魚尾的力量盤旋飛向高空，然後再不見蹤影。

“鮫人……？”

嵐岫翻過不少記載了奇靈異族的書冊，對此還頗有興致，於是印象也深。

傳聞浮羅深海臥蛟龍，生鮫人。

鮫人半身為人形，下半身是一條碩大且詭美有力的魚尾，一口利齒堅硬如鋼。並且這是一種生性極惡的種族，擅吟唱音調以蠱惑操控人心。

鮫人是食人的。

但就算真誤入秘境之類，怎麼也該是最近那處怪異的渲河秘境。

這群浮羅海的鮫人是怎麼跑到內陸之中這處河段來的？或者她又是怎麼到了浮羅海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