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內,氣氛凝重得似能滴出水來。
在他們兩個還沒進宮,宮外之事就已經傳到了陛下耳中。
陛下高坐於上位,龍袍加身,威嚴的面容上是如霜般嚴肅的表情,
雙眸之中隱隱有不悅之色流轉,仿若能洞察人心的幽潭,令人不敢直視。
而蕭逸塵身姿筆挺地站在一旁,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一副事不關已的模樣,
眼神隨意地在大殿內逡巡,似在欣賞這雕樑畫棟的宮廷景緻。
蕭景城則直挺挺地跪在地上,身軀微微顫抖,他低著頭,不敢抬眸去瞧陛下的表情,
只能瞧見那明黃色的龍袍下襬,在他的視線裡猶如一座沉重的大山,威壓赫赫。
讓他的呼吸都幾不可聞,心中滿是惶恐與不安。
這時,只聽得陛下怒喝一聲,聲若雷霆:
“蕭景城,你至皇室的臉面於何地,侯府臉面於何地?
你在那眾目睽睽之下的魯莽行徑,豈止是個人的失態,簡直是將皇家與侯府的聲譽視如草芥!”
蕭景城聞言,身子猛地一震,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浸溼了一片地面,他聲音發顫,
帶著哭腔連忙叩頭道:“
父皇,兒臣……兒臣知罪,兒臣一時糊塗,被那人陷害,才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還望父皇恕罪。”
陛下卻並未言語,只是那審視的目光愈發銳利,仿若要將蕭景城看穿一般。
蕭逸塵在一旁微微挑了挑眉,似乎對這一場景饒有興趣,卻依舊沉默不語。
只是靜靜地等待著這場風波的後續發展,而那皇宮中的寂靜。
在這一刻,被無限地放大,只有蕭景城愈發急促的呼吸聲,在殿內顯得格外清晰。
蕭逸塵見時機已到,上前一步,微微躬身,卻語帶機鋒:
“父皇,三哥此事確實做得欠妥。
兒臣聽聞,那殷府二小姐殷雨薇也因三哥之事,清白之名受損,如今街頭巷尾流言蜚語不斷。
這若是傳揚出去,不僅三哥聲譽難挽,皇家與殷府之間的關係怕也會有隔閡。”
陛下眉頭原本緊緊皺成一個“川”字,猶如刀刻般深邃,滿是陰霾與惱怒。
待瞧見是蕭逸塵站出來發聲,那緊皺的眉頭仿若被一縷清風拂過,稍稍有所舒緩,冷峻的面容也略微有了一絲鬆動。
然而,威嚴依舊籠罩著他,從鼻腔中重重地哼出一聲:“哼!那依你之見,該如何處置?”
那聲音雖因對蕭逸塵的些許寬和而少了幾分凜冽的殺氣。
卻依舊有著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嚴,在空曠的大殿之中迴盪,
似在催促著蕭逸塵速速獻上妥善之策,也似在考驗著他是否真能平息這場風波。
蕭逸塵緩緩說道:“父皇,兒臣以為,三哥既已犯錯,當罰。
不如就罰三哥娶了殷府二小姐殷雨薇,以示負責,也可平息些許流言。
至於侯府,兒臣覺得可賜予侯府千畝良田,萬兩黃金,再許些官職上的便利,以作補償,彰顯陛下的寬厚仁慈。”
陛下沉思片刻,目光在蕭景城身上停留許久,終是開口:“就依你所言。
蕭景城,朕命你即刻籌備與殷雨薇的婚事,不得有誤。
侯府之事,也著禮部儘快落實補償。若再有差池,定不輕饒!”
蕭景城才聽到讓他娶殷雨薇時心中五味雜陳,卻不敢有絲毫違抗,只得叩首謝恩:“兒臣遵旨,謝父皇隆恩。”
——————
侯府。
事情發生之際,周遭本就圍聚著諸多好事者,待人群一經散去,那樁醜事便如同長了翅膀一般,迅速在大街小巷中傳開了,成為眾人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談資。
侯爺散朝回府途中,只聽得道路兩旁的人群裡不時傳來關於侯府的隻言片語,盡是些不堪入耳的八卦傳聞。
侯爺面色一沉,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當即令車伕停下,前去細細詢問打聽。
待車伕將所聞之事一五一十地回稟後,侯爺的臉色愈發陰沉得可怕,心急如焚地催促車伕速速趕回府中。
回府之後,李氏早已在正廳焦急地候著。
見侯爺歸來,趕忙迎上前去行禮,隨後便將今日所發生之事,自已所知曉的種種細節,一股腦兒地告知侯爺。
侯爺聽完,怒髮衝冠,大聲呵斥道:“這個孽女,簡直是把侯府的顏面丟盡了!”
言罷,也不顧及其他,徑直朝著祠堂大步邁去,身後只留下李氏滿臉的擔憂與無奈,以及一眾下人的戰戰兢兢。
侯爺怒髮衝冠地踏入祠堂,看見跪在地上的殷雨薇,眼神中滿是怒火與失望。
他一步上前,手指顫抖地指著殷雨薇,厲聲喝道:“殷雨薇,你可知你犯下了彌天大錯!
侯府多年的清譽,就因你這荒唐行徑毀於一旦。
你身為侯府千金,本應謹言慎行,為家族增光添彩,如今卻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出此等醜事,讓整個侯府淪為笑柄!”
侯爺氣得來回踱步,“你可曾想過,你父親我在朝堂之上如何立足?
家族中的兄弟姐妹又將因你遭受多少白眼與非議?
你平日裡的乖巧懂事難道都是偽裝?
我們對你的疼愛與期望,如今都成了泡影!”
殷雨薇聽聞侯爺的責罵,身體如風中殘葉般瑟瑟發抖,淚水在眼眶中瘋狂打轉,終是奪眶而出,順著臉頰肆意流淌。
她匍匐向前,緊緊抱住侯爺的腿,泣不成聲:“父親,女兒知錯,女兒是被人算計,絕不是有意敗壞侯府名聲。
女兒深知罪無可恕,但求父親給女兒一個機會,讓女兒去彌補。”
侯爺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你與三皇子之事,本應是家族榮耀的契機,卻被你弄成這般田地。
那皇家的怒火,街頭巷尾的流言蜚語,如同洶湧波濤,即將把侯府淹沒。
事已至此,你說該如何收場?”
她抬起滿是淚痕的臉,眼神中滿是絕望與哀求:“女兒願承受任何懲罰,哪怕是赴湯蹈火,也定要為侯府挽回些許聲譽。
父親,您多年的養育之恩,女兒尚未報答,女兒不想成為家族的罪人。”
殷雨薇的聲音因哭泣而變得沙啞,每一個字都飽含著無盡的悔恨與堅定,在寂靜的祠堂中迴盪,更添幾分淒涼。
侯爺見殷雨薇這般悲慼模樣,心下縱使仍有憤懣,也實在難以再苛責下去,正欲將此事暫且輕輕放下,留待日後再做計較。
此時,我攜著小檀和溫墨匆匆步入祠堂。
溫墨面色冷峻,牢牢押著一個身形瑟縮的侍從,那侍從滿臉驚恐,腳步踉蹌。
殷雨薇抬眼瞥見此景,心中猛地一沉,知曉事情已然敗露,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如紙。
我此前吩咐溫墨暗中留意殷雨薇的一舉一動,連帶著她身邊的丫鬟也未曾放過。
前些時日,溫墨見殷雨薇的心腹丫鬟鬼鬼祟祟前往一處鮮有人跡的偏房送飯,他悄然跟去,透過門縫一看,竟是這個侍從。
當下便不動聲色地將人帶走。
而彼時殷雨薇正與蕭景城準備今日之事,根本無暇顧及那侍從的安危。
我入得祠堂,先是恭恭敬敬地向父親行了大禮,而後直起身來,
緩緩開口道:“父親,女兒今日前來,是要告知落水一事的真相。
女兒已然查明,推我下水之人,便是這個侍從。”
說罷,我眼神犀利地掃向殷雨薇,“女兒還知曉,此事背後的主謀,正是二妹妹殷雨薇。”
殷雨薇聞言,如遭雷擊,卻仍強裝鎮定,矢口否認:“姐姐,你莫要血口噴人,我從未做過此事。”
見侯爺目光如炬地審視著自已,殷雨薇心中雖有幾分慌亂,但仍強裝鎮定,矢口狡辯道:
“父親,此事絕非女兒所為,女兒實在是不知情啊。”
言罷,她趁眾人不備,偷偷向身旁的心腹丫鬟雪落使了個眼色。
那雪落瞧見這眼神,心中猛地一震,難以置信地望著自家主子,眼神裡滿是震驚與委屈。
她怎麼也想不到,小姐竟會在這危急時刻將自已推出來頂嘴。
殷雨薇卻絲毫不顧丫鬟的感受,微微眯起雙眼,無聲地向她傳遞著威脅之意。
她深知這丫鬟家中親人皆在自已掌控之中,諒她也不敢違抗。
雪落在這雙重逼迫下,滿心無奈與悲涼,為了親人的安危,只得硬著頭皮站了出來。
她強抑著內心的顫抖,低聲說道:“侯爺,此事乃奴婢一人之過,是奴婢見小姐受了委屈,心生怨恨,便擅自做主,指使那侍從對二小姐下手,與小姐毫無干係。”
雪落的聲音雖輕,卻在這寂靜的祠堂內清晰可聞,眾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她身上,或鄙夷,或驚訝,
而殷雨薇則悄悄鬆了口氣,可那懸著的心,卻依舊難以徹底放下。
我見那丫鬟挺身而出替殷雨薇頂嘴,秀眉微微一挑,眼中閃過一絲冷意與不屑。
我蓮步輕移,緩緩走到那丫鬟面前,抬起下巴,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對方。
“哼,你這丫鬟倒是忠心可嘉,只可惜,這等謊言豈會輕易矇混過關?”
殷錦書的聲音清脆卻透著刺骨的寒涼,
“莫要以為你如此袒護,便能替她逃脫罪責,本小姐既已查明真相,就定不會善罷甘休。”
說罷,我轉身面向侯爺,神色恭敬卻言辭堅定:“父親,此女明顯是在替人頂罪,其言辭閃爍,眼神遊離,漏洞百出。
女兒懇請父親明察,萬不可被這等小把戲矇蔽,若輕易放過幕後真兇,侯府日後恐再生禍端。”
殷錦書言辭懇切,目光始終直視侯爺,那眼神中滿是篤定與執著,一心要讓殷雨薇的惡行徹底暴露於眾人眼前,以正侯府視聽。
侯爺看著那丫鬟戰戰兢兢地站出來頂罪,心中疑竇叢生。
他久經官場與侯府內宅的風雲變幻,豈會輕易被這等小把戲迷惑。
當下,侯爺臉色陰沉得仿若能滴出水來,他目光如刀般在丫鬟和殷雨薇之間來回逡巡,試圖從她們的神情中找尋破綻。
侯爺深知此事若不查個水落石出,不僅侯府內部人心難安,日後更可能成為他人拿捏侯府的把柄。
他暫且壓下心中的怒火,決定先將這丫鬟看管起來,令親信之人仔細審訊,定要撬出背後的真相。
而在此時,賜婚聖旨正沿著京城的大道緩緩而來,彷彿攜帶著無形的威壓與變數。
侯府門口的小廝遠遠瞥見傳旨太監的儀仗,便如驚弓之鳥般,一路飛奔至祠堂傳訊。
侯爺神色一凜,率先起身,整理衣冠,帶著眾人如潮水般向大門外湧去,腳步匆匆,衣袂飄飄,唯有凝重的氛圍在人群中蔓延。
眾人在府門外跪成一片,鴉雀無聲,只聽得傳旨太監尖細的嗓音劃破長空: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侯府二小姐殷雨薇,蕙質蘭心,溫婉賢淑……特賜給三皇子做三皇子側妃,半月後完婚,以昭皇恩浩蕩。
封侯府世子殷啟軒為徵西將軍。欽此!”
徵西將軍是為了征討西部邊境的叛亂勢力或者外敵而設,有指揮作戰、調動當地軍隊等權力。
侯爺眾人齊聲:“謝主隆恩!”
殷雨薇初聞賜婚,心中狂喜,那一直高懸的心似乎瞬間落了地,以為自已終於能與心愛的三皇子修成正果。
然而,“側妃”二字如同一盆冷水,兜頭澆滅了她滿心的歡喜。
原本明亮的眼眸瞬間黯淡無光,身體也微微顫抖起來,臉上的笑容僵在那裡,顯得格外尷尬與失落。
“側妃……為何只是側妃?”
她的聲音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卻在這寂靜的接旨現場清晰可聞。
殷雨薇的雙手緊緊揪著衣角,指節因用力而泛白,身體也不由自主地輕輕晃動,像是失去了支撐的人偶。
片刻後,她像是突然回過神來,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決然。
她看向侯爺,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卻強忍著不讓其落下,
“父親,這定是有誤會,我與三皇子情投意合,怎會只是側妃?您一定要為女兒做主啊!”
話語中帶著哭腔,卻又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似乎仍不肯接受這殘酷的現實,妄圖從侯爺那裡尋得一絲轉機。
侯爺看著殷雨薇這副模樣,眉頭緊皺,眼神中滿是不耐與失望。
他冷哼一聲,沉聲道:“痴人說夢!你做出此等醜事,皇家未加嚴懲,還肯賜婚於你,已是天大的面子。
側妃之位,亦是你應得的結果,莫要再痴心妄想,妄圖改變。”
侯爺的聲音冰冷而嚴厲,如同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殷雨薇的心上。
殷雨薇聽聞此言,身體如遭雷擊,搖晃了幾下險些癱倒。
她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望著侯爺,嘴唇顫抖著卻再也說不出話來。
她心中清楚,侯爺一旦這般表態,自已想要改變這一局面幾乎是不可能的了。
但她仍不甘心,眼神中滿是掙扎與痛苦。
我站在一旁,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鄙夷冷笑。
在我看來,殷雨薇機關算盡,妄圖攀附權貴,如今只得了個側妃之位,實在是自作自受。
我輕抬眼眸,輕聲說:“恭喜妹妹,如願以償。”
便扭頭回了自已的院落,留殷雨薇獨自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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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著那明黃的聖旨,心中暗自慶幸自已未捲入這場荒唐的爭寵鬧劇,同時也在思索著這道聖旨背後,皇室究竟有著怎樣的盤算,又會給侯府帶來何種新的變數與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