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瑤把越野車停進服務區時,
儀表盤顯示室外溫度零下三十七度。
擋風玻璃上的冰花在車燈裡泛著幽藍,
她哈了口白氣,
導航顯示距離雙峰林場還有二十公里。
手機突然震動,
旅遊局王主任發來訊息:
“觀景臺施工隊失聯第三天,務必在天亮前確認現場。”
後座堆著地質探測儀和防寒裝備,
副駕上的實習生小陸睡得正熟。
林雪瑤搖下車窗想透氣,
寒風捲著雪粒子灌進來,
遠處山脊線上飄著幾盞暗紅色的燈籠,
在暴風雪中忽明忽滅。
“姐,那是什麼?”
小陸突然直起身,
睡意全無。
燈籠群正以詭異的速度逼近,
燈光裡隱約可見抬轎的人影,
轎伕們弓著背,
腳步輕得在雪地上留不下痕跡。
林雪瑤猛踩油門,
後視鏡裡的紅燈籠卻越來越近。
輪胎在冰面上打滑的瞬間,
她瞥見轎簾掀起一角,
裡面坐著個穿鳳冠霞帔的女人,
蓋頭下露出半截森森白骨。
越野車撞進雪堆時,
所有燈籠倏地熄滅。
“醒醒!”
小陸拍打著車窗。
林雪瑤睜開眼,
發現車頭插著支褪色的紙燈籠,
燈罩上畫滿扭曲的符咒。
手機顯示凌晨兩點十五分,
但車外卻亮如白晝——
整片雪原飄滿燈籠,
每盞燈芯都燃著幽藍的鬼火。
觀景臺工地寂靜得可怕。
活動板房門窗結滿冰霜,
林雪瑤用登山鎬撬開配電室,
手電筒掃過牆面時呼吸驟停:
施工進度表上的日期停留在1998年12月24日,
墨跡新鮮得像是昨天剛寫的。
“這裡有血跡!”
小陸指著混凝土攪拌機。
凝固的水泥表面凸出半張人臉,
瞳孔部位鑲著冰晶,
林雪瑤認出是失蹤的測繪員老周。
她顫抖著摸出相機,
閃光燈亮起的剎那,
水泥裡的眼睛突然轉動。
地下室鐵門被冰封住。
林雪瑤用噴燈融化門鎖時,
聞到濃重的腐臭味。
階梯盡頭是間冷藏庫,
貨架上擺滿玻璃罐,
泡著各種器官組織。
最深處的手術檯上躺著具女屍,
嫁衣上的金線在頭燈下泛光,
胸腔被剖開,
心臟位置塞著塊發黑的懷錶。
“別碰!”
小陸抓住她伸向懷錶的手。
女屍突然坐起,
蓋頭滑落露出潰爛的面容,
下頜骨開合發出金屬摩擦聲:
“時辰到了...”
冷藏庫瞬間結滿冰霜,
貨架上的玻璃罐接連爆裂,
臟器在冰面上蠕動成嬰孩形狀。
林雪瑤拽著小陸狂奔,
身後傳來木屐踩雪的脆響。
越野車鑰匙在混亂中掉落,
她摸到兜裡多了塊懷錶,
表面刻著“昭和十九年 滿蒙開拓團”。
後視鏡裡浮現出送親隊伍,
轎伕們脖頸扭轉180度,
腐爛的臉正對著她們微笑。
輪胎碾過冰面發出怪響。
林雪瑤瞥見儀表盤油量歸零,
可車卻仍在疾馳。
小陸突然指著導航尖叫:
“我們在往反方向開!”
螢幕上的路線扭曲成漩渦狀,
終點座標變成北緯44°的神秘禁區。
觀景臺遺址出現在雪幕中。
鋼結構骨架掛滿冰凌,
像具被剝皮的巨獸骨骸。
林雪瑤摸到混凝土基座上的彈孔,
彈痕延展成放射性圖案,
中央嵌著枚生鏽的日軍徽章。
懷錶突然瘋狂震動,
表蓋自動彈開,
照片上的和服女子與女屍面容重合。
“她們在舉行冥婚。”
小陸翻著撿到的工程日誌,
“98年施工隊挖出冰葬棺,當晚就有人看見鬼燈籠...”
日誌最後一頁貼著符紙,
掀開後是血寫的日文:
“神風計劃最終階段,人體低溫耐受實驗體失控”。
地底傳來機械運轉聲。
林雪瑤順著電纜找到暗門,
螺旋階梯通向冰窟,
洞壁佈滿抓痕和乾涸的血手印。
盡頭是間昭和風格的實驗室,
培養槽裡漂浮著穿嫁衣的女屍,
儀表盤顯示溫度恆定在零下五十度。
實驗臺上有本蒙塵的相簿。
林雪瑤翻到中間頁時,
相片裡的女屍突然眨眼——
1944年12月24日的合影上,
穿白大褂的日軍醫身後站著二十名孕婦,
她們腹部透明如琉璃,
胎兒在冰晶子宮裡睜著眼。
冰層爆裂聲從頭頂傳來。
小陸的尖叫卡在喉嚨裡,
他的雙腿正在結晶化,
面板下透出幽藍的血管紋路。
林雪瑤摸到懷錶內側的凸起,
按下瞬間,
所有培養槽同時開啟,
女屍們睜開冰藍色的瞳孔。
實驗室開始塌陷。
林雪瑤拖著半冰凍的小陸逃竄,
身後響起熟悉的轎伕腳步聲。
嫁衣女屍懸浮在冰霧中,
懷錶在她胸口形成能量漩渦,
將坍塌的冰塊凝聚成巨型冰棺。
林雪瑤在最後一刻將懷錶拋向反方向,
冰棺調頭撞進深淵。
越野車重新出現在國道上。
小陸在後座昏迷不醒,
羽絨服結著層冰殼。
林雪瑤開啟廣播,
新聞正在播報雙峰林場雪崩事件,
專家稱發現日軍生化實驗遺址。
後視鏡突然映出個穿嫁衣的身影,
懷錶不知何時又回到她口袋裡,
秒針逆時針飛轉。
半年後,
冰雪大世界開幕。
林雪瑤作為顧問驗收冰燈展區,
當觸控到主雕“雪新娘”時,
冰雕的眼珠突然轉動。
遊客們驚歎燈光特效,
唯有她看見冰雕背後延伸出無數半透明的臍帶,
正連線著每個穿婚紗拍照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