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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夜 松花江底

林海踩著冰碴子走到江堤時,

探照燈剛在冰面上切開慘白的光斑。

松花江生態治理工程的藍鐵皮圍擋被撕開個口子,

像道結痂的傷口。

他彎腰鑽進警戒線,

對講機裡傳出隊長老金的咆哮:

“環保局那幫孫子又催了,天亮前必須把聲吶資料傳回去!”

冰層下的水流聲有些異樣。

林海調整著水下機器人參數,

螢幕突然閃過團絮狀黑影。

當他放大畫面時,

後背瞬間沁出冷汗——

那分明是張嵌在冰層裡的人臉,

睫毛上掛著霜晶,

瞳孔泛著詭異的幽藍。

“小劉!把鑽孔機搬過來!”

林海扯著嗓子喊實習生。

回應他的只有江風呼嘯,

雪地上留著串凌亂的腳印,

盡頭處是冒著熱氣的冰窟窿。

他抓起登山鎬跑過去,

看見冰窟邊緣結著層珍珠母色的黏液,

像是某種生物的分泌物。

水下攝像機傳回實時畫面:

小劉的羽絨服漂在淡藍色冰水中,

腰間安全繩斷口參差不齊。

鏡頭突然劇烈晃動,

渾濁的江底升起成片氣泡,

某種紡錘形的巨大黑影掠過螢幕。

林海剛想拉近焦距,

顯示器啪地炸出雪花。

“這不是第一次了。”

老金往冰窟裡撒著摻硃砂的糯米,

“九八年大洪水,江橋底下撈出過蘇聯潛艇殘骸,艙裡塞滿凍成冰棒的日本兵。”

他踢開腳邊的冰坨,

露出半截鏽蝕的氧氣瓶,

瓶身印著模糊的日文“神鷲部隊”。

後半夜,

林海獨自在監測車裡整理資料。

熱成像圖顯示江底有片不規則低溫區,

輪廓酷似蜷縮的胎兒。

當他疊加聲吶圖譜時,

滑鼠突然失控,

文件自動調出1953年的絕密檔案——

蘇聯專家在松花江底建造生物實驗室的施工圖。

車窗被敲響三下。

林海抬頭看見個穿貂皮的老太太站在暴雪裡,

挎籃裡裝著凍梨,

皺紋裡結滿冰晶。

“年輕人,買串冰燈吧。”

她掀開藍布,

琉璃燈裡封著條透明小蛇,

蛇頭竟長著人臉。

林海後退撞翻保溫杯,

再抬頭時老太已消失,

雪地上留著兩行馬蹄印。

第二天,

工程隊從江底打撈出鈦合金艙體。

林海隔著防護服觸控艙門,

感受到某種韻律性的震動,

彷彿在敲擊摩斯電碼。

當切割槍熔開密封圈時,

淡粉色液體噴湧而出,

接觸空氣立即氣化成藍霧,

籠罩了整個作業面。

昏迷前最後一刻,

林海看見霧氣中浮現出無數透明人影。

他們穿著昭和時期的軍裝,

身體像水母般飄蕩,

臍帶狀的觸鬚連線著江底某個龐然大物。

軍醫說他只昏迷了十分鐘,

但防護服內建攝像頭顯示,

他在藍霧裡靜止站立了整整二十四小時。

“你被選中了。”

老金在病床邊擺弄著從江底帶上來的膠捲盒,

“五三年蘇聯人用日本戰俘做耐寒實驗,把他們改造成能在冰層下存活的...”

他忽然劇烈咳嗽,

指縫滲出藍色冰碴。

護士衝進來時,

林海看見老金後頸面板下凸起鱗片狀紋路。

深夜,

林海溜回江邊。

冰層下傳來嬰兒啼哭般的聲波,

他跟著震動頻率走到新裂開的冰縫前。

手電筒光束被吞沒的瞬間,

冰縫裡伸出條透明觸鬚,

纏住他腳踝往深處拖拽。

絕望中他摸到兜裡的琉璃冰燈,

人臉小蛇突然睜眼,

發出刺目的白光。

江底景象讓林海窒息。

巨大的環形建築嵌在淤泥中,

外壁佈滿肉瘤狀凸起。

他飄過實驗室長廊,

培養艙裡懸浮著人蛇雜交的生物標本,

操作檯上攤著本實驗日誌,

最後日期停在1953年12月25日:

“第49次進化失敗,母體開始反噬...”

母體是條火車粗細的冰蠕蟲,

半透明的軀體裡可見無數掙扎的人形。

它頭部裂開十字形口器,

噴出的黏液瞬間凍結了林海的防護面罩。

琉璃燈裡的蛇人突然暴漲,

撕咬著母體神經節,

冰宮在廝殺中劇烈震顫。

林海在江岸甦醒,

手裡攥著半片蛇鱗。

新聞正在播放“松花江生態工程重大發現”,

鏡頭掃過打撈出的實驗裝置,

卻刻意避開了某個佈滿齒痕的艙體。

手機彈出推送:

“百年一遇極光今夜降臨”,

配圖裡的綠色光弧中,

隱約有蛇形陰影遊動。

三個月後,

林海受邀參加專案慶功宴。

當他在洗手間摘下墨鏡時,

鏡中瞳孔已變成冰冷的豎瞳。

宴會廳吊燈突然炸裂,

某位領導在尖叫中被拖進通風管道,

牆壁留下道蜿蜒的冰痕。

林海抿了口香檳,

嚐到松花江水的腥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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