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瑤的指尖沿著羊皮信邊緣反覆摩挲，青銅色血漬在月光下泛著詭異幽光。

更衣室裡的檀香與硝煙味交織纏繞，窗外梧桐枝椏投下的陰影如同鬼手，正緩緩爬上她顫抖的旗袍下襬。

\"丙申年臘月初七......\"她咬著下唇輕聲複述，機械錶盤在腕間發出咔嗒輕響。

三個月前那場爆炸的硝煙彷彿重新湧入鼻腔，承重牆坍塌時葉沉舟護住她的溫度還殘留在後背。

繡著忍冬紋的袖口突然滲出涼意，信紙上的鐘鼎文竟開始緩慢流動。

顧清瑤猛地將信紙貼近琉璃燈，那些符號在暖光中重組為現代座標——正是城郊廢棄的第三化工廠。

\"顧小姐？\"

門外傳來管家詢問，她迅速將信紙塞進琺琅胸針夾層。

描金衣櫃的鏡面倒映出她繃緊的肩線，盤扣處裸露的肌膚沾著煙花碎屑，像極了前世被囚禁時手腕上的淤痕。

晨霧未散時，顧清瑤已站在陳氏集團頂樓的防彈玻璃門前。

指紋鎖發出刺耳警報，曾經暢通無阻的虹膜識別器閃爍著血紅警示。

當電梯井傳來齒輪轉動的異響，她果斷扯斷珍珠項鍊，三顆南海珠精準卡進通風管道柵欄。

\"清瑤還是這般莽撞。\"陳老闆從紫檀屏風後轉出，鱷魚皮鞋碾過滿地賬本碎片，\"聽說你最近在查城南地皮的事？\"

顧清瑤盯著他領口若隱若現的反吟局圖騰，突然輕笑出聲：\"陳叔辦公室換了新香？

伽楠沉香混著硝石味，倒比從前那些假賬本好聞些。\"

紅木茶案上的汝窯杯應聲炸裂。

陳老闆佈滿老人斑的手掌重重拍在青銅饕餮鎮紙上，暗格裡立即彈出八支微型弩箭。

顧清瑤旋身躲過，旗袍開衩處寒光乍現，特製鋼骨傘面\"唰\"地展開，將三支弩箭原路彈回。

\"當年你父親跪著求我注資時，可沒教過女兒這般伶牙俐齒。\"陳老闆捂著滲血的耳垂後退，\"你以為拿到幾份檢測報告就能扳倒周家？

知道為什麼所有合作方都撤資了嗎？\"

玻璃幕牆外傳來直升機轟鳴，顧清瑤突然將鋼骨傘尖抵住他咽喉：\"因為你們都收了周家的金蟾蠱？

聽說那東西發作時，五臟六腑會爬滿金錢斑？\"

電梯井突然傳來爆炸聲。

在濃煙吞沒監控探頭的瞬間，顧清瑤腕間的翡翠鐲子迸發幽綠熒光，藏在傘骨中的微型相機已將圖騰紋樣完整掃描。

暮色染紅證物室窗欞時，顧清瑤正對著全息投影的建築圖紙出神。

三個月前的爆破點資料在空氣中緩緩旋轉，當她把化工廠座標疊加上去，兩個紅點竟在城隍廟地宮位置完美重合。

\"承重牆東南偏左15度......\"蘸著硃砂的狼毫筆突然頓住，宣紙上的算式被染成血紅色。

她猛地扯開檔案袋，泛黃的施工圖上赫然標註著\"防水層加厚處理\"，而實際廢墟中根本沒有混凝土加固痕跡。

指尖觸到某頁邊緣的顆粒感，顧清瑤瞳孔驟然收縮。

就著夕陽餘暉，她看到檔案縫隙裡嵌著青灰色粉末——與羊皮信背面沾染的異物如出一轍。

\"最新訊息！\"古董店老式收音機突然炸響，林記者油膩的嗓音混著電流聲傳來，\"據悉，顧氏集團提供的檢測報告存在資料造假嫌疑，專家質疑其......\"

鎏金香爐被掃落在地，顧清瑤盯著平板電腦上瘋狂重新整理的惡評，忽然嗅到一絲雪松混著硝煙的氣息。

玻璃展櫃裡的錯金銀戈突然發出蜂鳴，當她轉身時，月光正將某個頎長的影子投在《洛書》拓片上。

暗處傳來機械齒輪咬合的輕響，像是某人剋制著呼吸緩緩靠近。

顧清瑤握緊袖中暗藏的青銅匕首，卻發現掌心的青灰色粉末正在體溫作用下，逐漸顯露出細若蚊足的數字編碼。

琉璃盞中的燭火突然搖曳，顧清瑤掌心的數字編碼被陰影吞沒大半。

她下意識後退半步，後背卻撞進帶著雪松冷香的懷抱，青銅匕首\"噹啷\"落地。

\"別碰那柄戈。\"葉沉舟的聲音貼著耳廓傳來，握著她手腕的掌心沁著冷汗。

月光從雕花窗欞斜切而入，照見他鎖骨處若隱若現的蓮花烙印，與玻璃展櫃中的錯金銀戈產生共鳴般的震顫。

顧清瑤掙開他的桎梏轉身，發現對方黑色高領毛衣下纏著新滲血的繃帶。

她扯過案頭藥箱，沾著酒精的棉籤重重按在他頸側傷口：\"跟蹤我？\"

\"陳氏集團頂樓的弩箭塗了蓖麻毒素。\"葉沉舟任她動作，睫毛在眼下投出顫動的陰影，\"你扯斷珍珠項鍊時，有兩顆滾進了消防栓的檢修口。\"他忽然握住她發顫的手腕，沾著青灰粉末的指尖點在《洛書》拓片的坎水位，\"這些數字不是密碼，是經緯度。\"

鎏金博山爐騰起青煙，顧清瑤看著他取下錯金銀戈。

當青銅刃口擦過他掌心舊傷，時空彷彿被撕裂的綢緞，古董店所有光源驟然熄滅。

顧清瑤感覺有冰涼的手指穿過她的指縫，無數記憶碎片如暴雨傾瀉。

她看見二十年前的拍賣會上，這柄戈曾刺穿周家家主的右手；看見化工廠地底的防水層被換成泡過火油的松木；最後定格在葉沉舟跪在暴雨中，將沾血的蓮花銅鑰插進她墓碑底座。

幻象消散時，顧清瑤的指甲已掐進葉沉舟手腕。

檀木多寶架上所有古玉都在發出悲鳴，而他們交握的掌心裡躺著半枚染血的銅幣——正是前世她從兇手衣襟扯下的證物。

\"周家只是傀儡。\"葉沉舟用繃帶纏住滲血的手掌，將銅幣按在城隍廟地宮座標上，\"當年參與競標城南地皮的六家企業，法人代表都是玄門中人。\"

店外突然傳來刺耳的剎車聲。

顧清瑤掀開湘妃竹簾，看到街角監控探頭齊刷刷轉向古董店。

她反手甩出鋼骨傘，傘面旋轉著切斷所有資料線，卻在收勢時被葉沉舟扣住手腕。

\"現在收手還來得及。\"他喉結滾動，將個鎏金懷錶塞進她旗袍暗袋，\"這裡面有...\"

急促的手機鈴聲打斷低語。

顧清瑤看著來電顯示的警徽標誌，感覺懷錶齒輪突然開始瘋狂轉動。

當她按下接聽鍵，葉沉舟突然將她扯進懷中，溫熱的呼吸落在她凍結的耳垂：\"記住，十點零七分的監控錄影。\"

\"顧小姐，請立即攜帶三個月前爆炸案的所有證據來市局。\"劉警官的聲音裹著電流雜音，\"關於你提交的混凝土樣本，檢測科發現了新的問題。\"

玻璃展櫃映出顧清瑤瞬間蒼白的臉色。

她偏頭看向始終籠罩在陰影裡的葉沉舟，卻發現對方正用匕首劃開掌心，將鮮血塗在錯金銀戈的銘文上。

當血珠滲入\"永鎮山河\"的篆字，懷錶齒輪的轉動聲竟與她的心跳逐漸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