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審訊室的日光燈管嗡嗡作響，顧清瑤將檀木匣子推過不鏽鋼桌面時，鎏金懷錶隔著旗袍料子硌在肋骨處發燙。

劉警官用鑷子夾起混凝土碎塊，鏡片後的目光掃過她領口沾著的青銅鏽跡。

\"顧小姐，這份樣本里檢測出2023年才啟用的新型固化劑。\"金屬鑷子敲在物證袋上發出脆響，\"而您聲稱這是三年前爆炸現場的殘留物？\"

玻璃幕牆外的走廊傳來雜沓腳步聲，顧清瑤餘光瞥見葉沉舟倚在轉角處的側影。

他黑色風衣下襬還沾著古董店門楣的硃砂漆，指尖纏繞的繃帶正滲出暗紅血漬，卻在感應到她的注視時背過身去。

\"劉警官見過暴雨後復生的曇花嗎？\"她突然用指甲刮開混凝土斷面，\"這種晶狀紋路只有在特定頻率的聲波震動下才會形成——比如金絲楠木共鳴箱發出的《廣陵散》\"

審訊室白熾燈突然劇烈閃爍，懷錶齒輪發出咔噠異響。

顧清瑤感覺腕間紅繩驟然收緊，葉沉舟早晨替她繫繩時冰涼的指尖彷彿還貼在脈搏上。

監控螢幕突然跳出的十點零七分時間戳，正與他耳語時分秒不差。

物證科警員抱著資料夾衝進來時，顧清瑤正用髮簪尖蘸茶水在桌面描摹。

簪頭瑪瑙映出她勾畫的聲波頻率圖譜，與混凝土裂痕完美重疊。\"聲紋鑑定報告出來了，這確實是古琴震波導致的結構性損傷。\"

劉警官摘眼鏡擦拭的動作忽然頓住，窗外梧桐葉影落在他驟然收縮的瞳孔裡。

顧清瑤趁勢按住懷錶雕著饕餮紋的頂蓋，青銅寒氣刺得掌心發麻——這是葉沉舟在城南墓園掘出的唐代渾天儀零件。

\"就算事件證據成立...\"劉警官突然用鋼筆尖戳向她的素描本，\"你怎麼解釋爆炸前三小時，你名下賬戶收到林氏集團兩百萬匯款？\"

茶水在桌沿凝成將墜未墜的水珠，顧清瑤耳畔響起錯金銀戈吸收鮮血時的嗡鳴。

審訊室排風扇將葉沉舟身上沉水香的氣息捲進來，那柄剖開他掌心的匕首，此刻正藏在她旗袍開衩處的暗袋裡。

\"建議您查查瑞士銀行的虛擬貨幣通道。\"她突然將手機倒扣在物證袋上，\"林氏財務總監昨晚剛往這個金鑰地址轉了三百枚比特幣。\"

走廊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顧清瑤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葉沉舟踢翻了垃圾桶。

他向來不贊同她用映象復仇法則以牙還牙，此刻怕是又要把她鎖骨處的刀傷歸咎於\"業障反噬\"。

\"這些交易記錄...\"劉警官的喉結上下滾動，\"需要技術科八小時來驗證。\"

暮色漫過市局藍灰色外牆時，顧清瑤在物證室視窗簽完最後一頁文書。

葉沉舟的影子斜斜切在防彈玻璃上，他指間轉著那枚帶血的錯金銀戈，戈柄纏著從她髮間偷走的銀絲流蘇。

\"你用了血祭共鳴。\"他忽然用戈尖挑起她垂落的鬢髮，\"知不知道每喚醒一次時間裂縫，你的臟器就會...\"

\"葉先生不如先解釋這個。\"顧清瑤突然扯開他風衣領口，露出鎖骨處新鮮結痂的符咒烙痕，\"用先秦祝由術篡改證物時效，被反噬的滋味如何？\"

兩人交纏的呼吸間浮動著鐵鏽味，鎏金懷錶的齒輪聲突然變得震耳欲聾。

顧清瑤感覺太陽穴突突跳動，恍惚看見審訊室單面鏡上映出重疊幻影——穿民國學生裝的自已正將懷錶塞給渾身是血的葉沉舟。

物證室警報器驟響，劉警官舉著平板電腦破門而入時，顧清瑤正按著突然滲血的耳垂後退。

葉沉舟染血的繃帶纏上她手腕，在警報紅光裡綻開曼珠沙華般的血印。

\"比特幣流向查清了！\"劉警官的皮鞋踩碎滿地光影，\"但技術科發現金鑰裡嵌著定時病毒，顧小姐最好解釋下這個自毀程式...\"

窗外驚雷劈開濃雲，顧清瑤在玻璃反光中看見葉沉舟瞳孔轉瞬即逝的金色豎瞳。

他沾血的手指在她後背快速畫著甲骨文，那些灼熱的字元穿透絲綢旗袍烙在蝴蝶骨上，與懷錶齒輪的轉動頻率產生詭異共振。

\"十點零七分的監控不只是時間。\"他突然咬破舌尖在她耳後抹過血痕，\"是空間座標。\"物證室警報紅光在葉沉舟側臉割出深淺不定的陰影，他纏著繃帶的手掌突然覆住顧清瑤滲血的耳垂。

鎏金懷錶在兩人相貼的胸口震動著，將甲骨文灼燒的痛楚轉化成細密的電流。

\"咖啡。\"葉沉舟變魔術般從風衣內側掏出保溫杯，杯壁還凝著地下檔案庫特有的冰霜，\"加了黃芪的摩卡，你低血糖要犯了。\"

顧清瑤指尖擦過他手背結痂的咒文，兩個月前在明代沉船打撈現場，這雙手曾替她擋過坍塌的龍骨。

此刻杯底映出的倒影裡，她鎖骨處的刀傷正滲出與咖啡沫同樣色澤的暗金。

\"劉警官不妨查查2018年港城碼頭縱火案。\"她抿著混有鐵鏽味的咖啡，突然用簪尖戳向平板電腦的衛星地圖，\"當時結案報告第三頁附註裡，是不是也提到過類似的聲波共振現象？\"

劉警官推眼鏡的動作慢了半拍，物證臺射燈將簪頭投射成巨大的青銅羅盤。

顧清瑤腕間紅繩突然繃直，葉沉舟藏在身後的左手正在虛空中描摹甲骨文，那些懸浮的血珠組成的三維座標，恰好與咖啡杯沿的裂紋重合。

技術科電腦突然集體藍色畫面的剎那，顧清瑤嗅到了養父書房特有的龍涎香。

那是林氏集團董事長林振業最愛的薰香，混著地下拍賣場血玉髓的腥甜——她重生前被推下天台時聞到的最後味道。

\"聲紋圖譜被篡改了！\"物證科警員驚呼著舉起紫外線燈，\"這些混凝土裂縫裡檢測出的震動頻率，和半小時前相比偏移了0.7赫茲！\"

葉沉舟的風衣下襬無風自動，鎏金懷錶的齒輪聲突然蓋過所有警報。

顧清瑤看到他喉結處浮現的鎏金紋路，那是上週在漢代墓室觸發時間裂縫留下的印記。

當時他為救她被機關弩箭貫穿右肩，此刻傷口正隔著襯衫滲出血色曼陀羅的圖案。

\"劉警官聽說過量子觀測者效應嗎？\"她突然將髮簪插進物證室配電箱，迸濺的火花中，混凝土碎塊在紫外線照射下顯現出鳳凰涅槃的圖騰，\"當證據鏈足夠精密時，連篡改者都會留下破綻。\"

劉警官的鋼筆尖在報告紙上戳出墨點，那些暈染的痕跡竟與顧清瑤後腰處的槍傷疤痕如出一轍。

三個月前在跨國走私船上，葉沉舟就是用這支鋼筆替她挑出嵌在脊椎旁的子彈。

走廊忽然傳來古董鍾整點報時的青銅顫音，物證室所有電子鐘錶同時跳回十點零七分。

顧清瑤旗袍盤扣崩開的瞬間，葉沉舟染血的繃帶已纏住她裸露的肩頭，繃帶內側用硃砂寫著《連山易》爻辭。

\"顧小姐的解釋我們會核實。\"劉警官合上資料夾時，封皮燙金警徽擦過她手背的舊傷，\"但技術科需要重新...\"

玻璃爆裂的脆響打斷後續，顧清瑤旋身時看到葉沉舟用錯金銀戈擊碎窗外的無人機殘骸。

燃燒的零件墜落在她高跟鞋邊，晶片上蝕刻的饕餮紋與林氏家族圖騰重疊成雙重幻影。

\"咖啡杯底的殘渣，\"葉沉舟突然將保溫杯舉到痕檢儀下，\"麻煩做次同位素檢測。\"

物證室陷入詭異的寂靜，顧清瑤撫摸著腕間紅繩斷裂處。

三天前在民國公館地下室，葉沉舟就是用這根浸過麒麟血的繩子，將她從時空亂流中拽回現世。

此刻繩結裡滲出的血珠，正沿著她掌紋繪出北斗七星的軌跡。

當技術科長捧著檢測報告衝進來時，顧清瑤正用口紅在防彈玻璃上推算六爻。

豔麗的絳紅色數字與咖啡漬融合，在暮色中顯映出林氏集團地下實驗室的結構圖。

\"杯壁提取到2019年南極冰芯樣本才有的放射性同位素！\"技術科長的手抖得幾乎捏不住紙張，\"這種元素半衰期...\"

窗外驚雷劈開林氏集團大廈的霓虹招牌，顧清瑤在玻璃反光中看到葉沉舟瞳孔徹底變成鎏金色。

他後背滲出的血漬在牆面投下甲骨文投影，那些躍動的字元正與警局所有電子裝置的亂碼產生量子糾纏。

\"感謝配合。\"顧清瑤扣好翡翠領釦轉身的剎那，物證室所有顯示屏突然播放起2018年港城碼頭的監控錄影。

畫面裡穿白色旗袍的她，正將鎏金懷錶塞給滿臉血汙的葉沉舟——那是她重生前最後的記憶。

葉沉舟染血的繃帶纏住她腳踝，力度卻溫柔得像在系端午長命縷。

顧清瑤低頭看見他頸側浮現的青銅咒印，那是今晨在博物館密室，他為鎮壓暴走的時空裂縫留下的封印。

\"你的懷錶...\"劉警官突然指著她胸口，\"為什麼和錄影裡...\"

暴雨砸在警局防彈玻璃上的聲響吞沒了後半句質問，顧清瑤摸到旗袍暗袋裡的匕首正在發燙。

刀柄鑲嵌的西周玉璜滲出冰霜，那是上週從林氏祠堂盜出的關鍵證物，此刻卻與葉沉舟掌心的溫度產生共鳴。

當她踩著滿地破碎的時空座標走出市局時，葉沉舟的風衣口袋裡傳出《廣陵散》的古琴韻。

那是用金絲楠木琴和量子計算機合成的特殊頻率，此刻正與雲端降下的暴雨形成詭異的諧波共振。

霓虹燈下的水窪倒映出無數個重疊的時空，顧清瑤在便利店玻璃的反光裡，看見穿民國學生裝的自已正將染血的銀絲流蘇系在葉沉舟手腕。

而現實中的葉沉舟沉默著撐開黑傘，傘骨上暗藏的二十八星宿圖，在雨幕中投射出林氏集團地下祭壇的全息投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