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戰亂,但洛陽城卻像往常一般,大街小巷掛出了各色燈籠,這段時間的朝廷也並沒有強制宵禁。待王府飯後,大家都各自散去,李青悠穿著紅白相間的齊胸襦裙,手提著裙襬,艱難的從牆頭跳下。循著聲音向燈市走去,轉過巷子,兩邊的遊廊上掛著六邊形的燈籠,燈籠上寫著燈謎,男男女女在遊廊來來回回,不知是猜燈謎,還是看燈花。
到了燈會的核心區域,兩邊高樓之間連著繩子,繩子上掛著一個個紅色燈籠,如同鞭炮一般,從天而降。而在街道兩邊,擺著小攤,賣著些常見的小吃,大一些的場地,便是一些富商貴豪定製的燈籠,形狀如龍,如虎,也有抱著魚的娃娃,預示著人丁興旺。
李青悠手裡提著一個小巧的蓮花燈籠,在人群中逛著,在街道中間,有一根用紙做的兩丈高的“柱子”,“柱子”身上畫著牡丹,鴛鴦等,李青悠好奇的用手觸碰“柱子”,這時“柱子”發出“咔、咔、”的聲音,李青悠連忙退了兩步,那“柱子”緩緩的旋轉起來,頂端漸漸“長”出花苞,在眾人的驚歎聲中,花苞綻放,開出各種各樣的“花朵”。
“哇……”一隻紙做的杜鵑鳥從李青悠的眼前飛過,她原地起跳,想伸手去抓,那杜鵑鳥又繞到她身後。
“好玩嗎?”一個溫柔的聲音問道,李青悠回頭一看,正是史朝義。他手舉著一根長棍,棍頭綁著魚線,魚線下吊著的,就是剛剛那隻“杜鵑鳥”。
“本來好看的,”李青悠笑著說道,“可是你來了,就不好看了。”
“是我好看呢,還是花燈不好看呢?”史朝義接著問道。
“都不是。”李青悠道。
“跟我來。”史朝義抓住李青悠的手,來到一處戲臺。旦角打著燈籠,兩個丫鬟跟在後面,“梧桐雨過微作冷,羅衣陡覺夜涼生。侍女齊扶碧玉輦,宮娥雙挑絳紗燈。”唱完定場詩後,大家都安靜下來。那旦角唸到:“今夜七夕,陛下去了梅妃寢宮,小玉,梅香,擺上香案,今晚我便向天孫乞巧。”那丫鬟唱了諾,便下了臺,旁邊又有人喊道,“陛下來了。”末角扮作皇帝模樣上臺。兩人吱吱呀呀的唱了一通,大抵是貴妃向皇帝抱怨。
那旦角念道:“今夕是牛郎織女相會之期,一年只得見一遭,怎生又分離也,那天宮星宿,經年不見,不知也曾相憶否?”
那末角唱到:“他此夕把雲路鳳輦乘,把銀河鵲橋平。今夜成歡慶,耳邊又有雞鳴。早離愁,別淚雨,長嘆息,短恩情。你向天宮試打聽,他也有相思病,他如何不相憶。”
那旦角又念道:“妾身受陛下恩寵,古今少有,只怕有一日,容顏漸衰,春殘花老,陛下棄之如秋風落葉,奈何,奈何。”
那末角連忙道:“這是哪裡話,我願與你訂下盟約。生生世世永為夫妻。”
那旦角又問:“誰為盟證?”
末角拿出玉簫,道:“此簫為媒,此月為證。”兩人便靠在一起,齊唱到:“長如玉簫定,休似金釵另,天上姻緣重,也莫把人間恩愛輕。那牛郎天長地久,也要年年等佳期。卻不似人間玉樓春,夜夜宿銀屏。在天鴛鴦雙比翼,在地為枝也生連理。做個久夫妻,也羨煞那皎皎織女星。”
“好。”臺下眾人叫了彩,往臺上扔些銅板。
“這戲文是真是假?”史朝義問李青悠。
“七分真吧。”李青悠將手中蓮花燈籠交到史朝義手中,去擺弄著戲臺旁的絲帶,“娘娘說,他們的定情之物是金釵。不是戲文裡面的玉簫。”
“哦。那我讓他們改改。”史朝義小聲道,“莫笑李家錦衣郎,曾許比翼枝頭願。”李青悠沒有任何反應。
“龍來了。”人群中有人喊道,隨後大家都自覺站到兩邊,留出一條道。打頭一人,扛著龍頭,一會兒左邊,一會兒右邊,向著燈會中間跑來,龍頭後面,卻是一群人扛著用花燈做的“龍身”,隨著龍頭變換位置,猶如真龍在雲裡遨遊。到了中間廣場,一個小男孩拿著火把,向眾人喊道:“新年吉祥,紅紅火火。”眾人也齊聲回答,“新年吉祥,紅紅火火。”小孩又將火把放到龍頭處,喊道,“新年吉祥。”大夥忙接,“紅紅火火。”話音剛落,那龍頭真就吐出一串火來。大夥喊一句,便吐一口火,玩了半日,方才離去。
“高不高興?”史朝義問李青悠。
“高興。”李青悠回答。
“我有一個好訊息,和一個壞訊息,你想聽哪一個?”史朝義又問。
“好訊息。”
“好,前段時間郭子儀攻下潼關,長安洛陽斷了聯絡,長安守將安將軍,反其道而行之,兵發鳳翔,郭子儀只得回軍去救,他贏了幾戰,便太過輕敵,反中了安將軍的計,大敗逃走。”史朝義興奮道,“不僅解了潼關之困,還重傷唐軍,此戰之後,只怕唐朝皇帝再也沒有心氣作戰了。”
“這是壞訊息吧。”李青悠給了他一個白眼。
“不不不,我接下來說的才是壞訊息。”史朝義連忙道。
“算了,不聽,我要去放河燈啦。”說罷,也不等史朝義,便小跑著來到河邊。河燈的樣子有很多,李青悠買了一盞蓮花燈。雙手捧著,將燈放在水面,輕輕一推,然後雙手合十,閉上眼睛,喃喃自語。史朝義見此,也學著李青悠做了一遍。
“你許的什麼願望?”李青悠問道。
“說出來就不靈了。”史朝義回答。
“小氣。”李青悠站起來,走到河邊的椅子上坐下,看著河對岸的花燈。
“我猜,你的願望一定和彭先生有關吧。”史朝義微笑看著李青悠。
“才沒有。”李青悠瞪大了雙眼。
“你不是好奇我的願望嗎?”史朝義道,“我告訴你吧,我的願望,和你相反。”
“你這人,實在無趣的很。”李青悠用手託著腮,眼睛一轉,道,“白瑩和彭先生跑了,那白瑜呢?我已經許久沒看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