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也想請這位先生提點提點。”陽念家起身走到中間,向可汗行禮。
“我沒有戴先生那般本事,”秀才向陽念家抱拳,“剛剛的一番比試,已經令我筋疲力竭了。”隨後又向李俶及可汗行禮,“獻醜了。”說罷,即刻離開,站到一旁。
“你……”陽念家有力無處使。
“貧僧倒是願意和陽施主切磋切磋。”一箇中年和尚從屋外進來,可汗忙起身道,“大師父竟也來了?”
“貧僧方外之人,卻不能忘世俗之情。”和尚道,“讓可汗見笑了。”
“不敢,不敢。”
“請教大師父法號,道場?”陽念家皺著眉頭,行走江湖,有兩種人不能惹,出家之人和殘廢之人。
“瀘州觀音禪院行敏。”行敏和尚回答道。
“您可認識當年的神箭將軍巫敏?”陽念家問道。當年五毒門放話要血洗中原武林,神箭將軍巫敏帶十八支箭硬闖五毒門,連斬十七名用毒高手,致其元氣大傷,至今還未恢復,而第十八支箭還插在五毒門議事廳的匾額之上。不過,從那之後,神箭將軍就遠離江湖,出家為僧。
“往事罷了。”行敏和尚帶著笑容,“貧僧行敏。”
“沒想到卻在此地見到大師。”陽念家掛著笑容,但語氣卻不友好。
“佛法無邊,眾生平等。”行敏和尚道。
“大師不願提的事情,我當然不提。”陽念家道,“不知大師父要比試什麼?”
“貧僧研究了近二十年佛法。”行敏道,“武藝一門,早就忘卻了,今天只與施主比試射箭。”
“大師父真是有意思。”陽念家道,“怎生比法?”
“點到為止。”行敏道,“你我一人三箭,誰先射中對方,就算誰贏。”
“好。”
眾人來到演武場,兩邊架子上放滿了各式各樣的弓箭。行敏和尚也不推辭,將每張弓都拿在手裡打量一番,隨後又去箭筒挑挑揀揀。大約半個時辰,行敏和尚才選好一張弓三支箭。
“見笑。”行敏不好意思的看著眾人。
“一把趁手的武器,才能展現人的全部實力,”陽念家道,“所以一個真正會武功的人,他的武器一定不差。”
“不錯,不錯。”行敏道,“陽施主呢?”陽念家不說話,從懷裡掏出三個銅板。行敏見此,臉上露出了讚許的笑容。錢是世界上最厲害的武器。歷史上發生的所有戰爭,一半是為了錢,另一半是為了不還錢。
兩人在演武場兩邊站定,相隔百步。行敏拉弓搭箭,弓是滿弓。陽念家兩指夾著銅板,手在胸前。兩人都注視著對方,誰都不願意先出手。
“他們二人為何不出手?”可汗問道。
“在等。”戴先生回答。
“等什麼?”
“等時間。”
“什麼時間?”李俶接著問道,“比武難道還要看時間?”
“當然要等時間。”秀才接著話頭說,“現在是早上,太陽在東方,而陽念家站在西方,此時對他不利。”
“所以是行敏師父想要公平的的比試,所以才等?”李俶接著問。
“不是,雖然太陽射向陽先生,”戴先生道,“但是,若陽先生出手,銅板反射的光依然會干擾到行敏師父。”
“銅板並不會反光。”
“任何物品都是會反光的。”戴先生道,“哪怕只有一分,也會影響出手,若是出手也偏了一分,那就是生與死的區別。”所以說,做任何事都不能馬虎。行敏和尚與陽念家確實在等,不過,他們在等誰先疲憊。從早上一直等到中午,行敏和尚終究是年齡大些,額頭上的汗水滑進眼睛,不得不用連續眨眼來緩解難受之感。
“抱歉。”陽念家兩指一彈,銅板飛出,“奪”的一聲,行敏和尚手中的弓弦已斷,“不好。”行敏心中暗驚。弓弦已斷,弓身被震的嗡嗡作響。“嘭”的一聲,接著一枚銅板擊中弓身,瞬間斷為兩段。
“承讓。”陽念家道。
“還沒結束,看箭。”行敏和尚手中的箭應聲而出。“好箭。”陽念家大吼一聲。原來行敏和尚用內力將弓弦的勁留在了手上。陽念家又將第三枚銅板扔出,在空中擊中箭頭,箭改變方向射向地面,待煙塵散後,眾人看去,箭身已入土一半。
“承讓。”陽念家又說一次。
“你手裡已無銅錢?”行敏和尚問道。
“已無銅錢。”陽念家道。
“那你就沒有贏。”行敏又道。
“我已無贏的可能。”陽念家又反問行敏,“你弓已毀?”
“我弓已毀。”行敏回答,“但我箭還在。”
“不錯。”
“你無贏的可能,但我卻還有。”行敏和尚道。陽念家只得點頭,行敏還有兩支箭,只要箭還在他手上,按照規則,他就還有贏了可能。“所以,只要我不出手,就是我贏了。”
“這是什麼道理。”李俶走了過來。
“這是比武的道理。”行敏和尚說道。
“你真是瀘州觀音禪院的和尚?”李俶突然問道。
“是。”
“我是當今太子,”李俶說道,“也就是說,大唐天子是我的父親,太上皇是我的爺爺。”
“貧僧參見太子殿下。”行敏和尚跪在地上行禮,“太子殿下若判貧僧輸,貧僧就輸。”
“我不判你輸,我說這些,就是要和你比試一下,就按剛剛的規矩。”李俶說完,周圍的人忙來勸解,都被他一一推開,隨後從懷中取出一塊金子,“這是太上皇當年賜予我的,我就用它做武器。”
“是。”行敏和尚站起來,手中拿著箭,但不敢射出,箭不出手,他就贏不了。李俶走到行敏面前,將金子隨手一拋,行敏和尚忙將金子接到手裡。
“我擊中你了?”
“是。”
“那是誰贏了。”
“當然是殿下贏了。”行敏和尚站在原地,他雖然是出家人,但出家人也有家。
“看來今天的比試只能算平局了,喝酒,喝酒。”可汗出來打個圓場。大祭司忙讓人抬來幾罈好酒,分給眾人。
“大和尚也喝酒?”戴先生看著手抱酒罈的行敏。
“戴施主可知佛家的四諦法門?”行敏反問道。
“不懂。”
“我也不懂。”行敏說完,大喝一口,直呼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