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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屯著我們的回憶過冬

2228第七年初雪,都說愛情有七年之癢,不管是戀愛還是婚姻,最初的熱情與新鮮感都會被時間消磨殆盡,最後歸於平靜,就像絢爛的煙火終會沉寂在夜空。

為了我們不輕易分開,在這一年我和他去了九個地方的有名寺廟。

備註:求姻緣,保平安。

我們站在蒲團前,繚繞的香火味縈繞在身邊,雙手虔誠地合十,閉目將心底最真摯的渴望,默默訴說給神明聽。

我們一起在同心橋下掛了同心鎖,也在姻緣樹上繫了紅絲帶。

最後迎著這一年的初雪,攜手看更熱烈的紅梅。

29.11.24

——

瞿家的婚禮如期,婚禮的主角如約。

誠如寧灼所言,瞿斯卓的這場婚禮既盛大又隆重。

但瞿斯卓好像有意要欺負我一般,他有沒有把領證的日子定在我的生日,我不知道,但他把婚禮的日子定在了我的生日。

說不上什麼感覺,就是有點委屈,又有點想哭。

越是瞭解你的人,越能把刀子又穩又深地刺在你心裡防守最薄弱的地方。

儘管瞿家少爺結婚的訊息轟轟烈烈到了滿天飛的程度,可婚禮現場的情況依舊神秘得只有身處上層社會的那些人才有資格一窺其中的盛景。

我看不到他結婚的樣子,只能在一方小小的天地裡,從零點一直守著他的步數,這是我與他僅存的微弱聯絡。

好像這樣我就能想象出他此時正在做什麼一樣,猜測他是不是正滿臉笑容地在與賓客們舉杯寒暄,又或是在某個無人的小角落,為即將許下的婚姻誓言而緊張踱步。

在這漫長的等待與想象中,我猜測他或許很快就會切斷和我的所有聯絡。

趁著他還未動手,我偷偷儲存了很多我們的聊天記錄,就像只拼命屯糧的倉鼠,不知疲倦地收集著珍貴的回憶碎片。

直到手機提示再也無法重新整理到更早的記錄,才不舍地退回到相簿。

看著滿滿當當的截圖,佔據了手機一大半記憶體,一種莫名的滿足感將我緊緊包裹。

這些截圖,是我在這段感情裡最後的溫暖與慰藉。

我想,我藏的這些東西應該可以支撐著我再愛他一段時間了,雖然我愛人的力度小,但勝在時間長久一些,就當是補給他的。

為了不讓自已顯得很痴情,我刻意出門前認真打扮了下自已。

三年前,尤漪就結了婚,隨後便把尤媽媽接去了申城定居。自那以後,我和她們更多的就在手機上維繫彼此的聯絡了。

在瞿斯卓追我的那幾年,他常跟著我出現在沂城,被尤漪撞見過幾次。

尤漪大為震驚,那時在她的心裡,她一直把我認作嫂嫂,關於嫂嫂的小男朋友居然比自已還小四歲的這件事,讓她著實愣神了好久,半天回不過味兒來。

後來,我下定決心和瞿斯卓在一起,第一時間就把這份喜悅分享給了尤漪和尤媽媽,她們由衷為我感到高興。

只是世事難料,誰能想到最後是我親手推開了瞿斯卓呢?

還好我在趕走瞿斯卓的時候,已經過完了年,不然我就又要一個人度過一整年了。

我還沒來得及告訴她們我和瞿斯卓分開的事,就接到了尤漪咋咋呼呼的電話:“希璨姐!你結婚這麼大的事兒怎麼沒告訴我們啊!我們現在從申城趕過去還來得及不?”

這話如同一記重錘,砸得我腦袋嗡地一聲。我傻愣在原地,喉嚨乾澀得厲害,半天才擠出兩個字:“小漪……”

“怎麼了?”尤漪的語氣立即警惕起來,聽筒裡傳來一陣窸窣的動靜,估計是坐直了身子,“是不是那小子欺負你了?我就說年下男不靠譜,結婚這麼大的事,居然都不和我們說一聲,他到底有沒有把你放心上啊!”

我捏緊了手機,指尖泛白,心裡亂糟糟的,根本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只能無奈又苦澀地回她。

“不是,我沒結婚,小漪……”

“我看頭條上說的瞿家二少爺,可不就是他嘛……”尤漪還以為我在包庇他,不滿地嘀咕了幾句。

像是腦回路突然轉了過來,尤漪驚愕又小心地開口:“希璨姐?你和他……這到底怎麼回事啊?去年國慶你們來的時候,我瞧你們倆還甜甜蜜蜜的呢。怎麼他轉頭就娶了別人?這才過去多久啊,他居然就變心了!等我過去,非得好好收拾他一頓不可!”

尤漪越說越憤憤不平,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從申城飛過來,為我討回公道。

我心中被她暖了一下,努力穩住情緒,讓自已的聲音聽起來儘量平靜。

“小漪,不是他的問題,和他沒關係,是我……我們身份地位差距太大了,瞿家接受不了的。”

尤漪語氣輕快,帶著十足的勸慰勁兒,竹筒倒豆子般說道:“希璨姐,你這麼好,是他們瞿家沒眼光,沒福氣!你要是想來散散心,就來申城唄!這邊帥哥一抓一大把,你喜歡什麼型別,我讓我家的幫你介紹介紹。保準能找到比他強百倍的!”

“不用了,小漪。”我頓了頓,輕聲問,“媽媽身體還好嗎?”

“挺好的,放心吧。”

“那就好,這件事她還不知道吧?”我下意識揪緊衣角,語氣裡帶著一絲緊張。

“嗯,媽這幾年都不怎麼關注這些八卦頭條的。”

我咬了咬唇:“那……能不能幫我瞞一下啊。”

“啊?”尤漪明顯愣了一下。

我急忙解釋道:“她身體不好,我怕她會擔心我。”

尤漪猶豫了一下,但還是一口答應了我的話,緊接著又不放心地追問:“沒問題,但是你……真的沒關係嗎?”

“嗯,沒事。”我灑脫地扯出笑容,儘管手機對面的她看不見。

“那好吧,生日快樂,希璨姐,祝你新的一年早點遇到對的人!”

尤漪的祝福透著股讓人安心的溫暖。

在結束通話尤漪電話的下一秒,我才發現我的手機訊息已經淪陷了,各種聊天框的未讀紅點層層疊疊,彷彿要把螢幕都給撐爆。

許久沒聯絡的京傳校友紛紛冒出來,字裡行間全是熱絡與祝福,一句句的“新婚快樂”就像一把把尖銳的刀,扎得我心裡生疼。

再看宿舍群,舍友們的訊息更是洶湧得像決堤的洪水。想當初,我是我們四個裡最早被愛情眷顧的,可誰能想到,到現在我也是我們四個裡唯一還沒有結婚的人。

她們瘋狂地艾特我,言語嗔怪,熟悉的語氣,就像當面數落我一般。

“叢希璨,你可太不夠意思啦!揹著我們偷偷摸摸地結婚!”

“虧我們還說要當彼此一輩子的閨呢!結果你倒好,結婚都不請我們,我們也不是出不起份子錢。知道少爺家大業大,看不起我們這幾兩蚊子肉。但我們曾經的山盟海誓,你都忘了嘛!重色輕友的女人,你好狠的心!”

“就算我們當不了伴娘,好歹也給我們透露透露豪門婚禮到底有多奢華嘛,快發幾張照片,讓我們跟著飽一飽眼福也好啊!”

“婚禮錄影可別忘了補發!不然這事兒沒完!”

甚至還有人直接甩來了紅包,貼心附言:“喜糖錢,可一定得收。”

可現實是,我沒有結婚。

我無力地強打起精神,一個一個地回覆解釋,很尷尬,但又不能不解釋。

看了一眼幾乎沒有盡頭的新婚祝福,我隨意編輯了一條中規中矩的回覆,對一些關係不算熟絡的人群發了出去,而在關係稍好的同學和朋友中簡單地解釋了幾句,退回了紅包,最後也沒勇氣再去看他們回覆了什麼。

明明今天是我的生日,鋪天蓋地收到的卻全是他的婚禮祝福。

瞿斯卓太瞭解我,知道怎樣才能讓我痛徹心扉,如果這就是他對我的報復,而他,無疑很成功。

我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指尖一鬆,手機兀然倒扣在桌上。

也就在這一瞬間,積攢已久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湧出,不要錢的淚珠一顆接著一顆地掉在手背上,狼狽得手足無措。

我不想在今天弄得這麼傷感,至少在今天,我只想好好地給自已過個生日。

我強撐著起身,對著鏡子補妝時,才發現自已的臉色不太對勁,下意識抬手摸上額頭,滾燙的觸感傳來,才後知後覺自已生病了。

我不知道自已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脆弱,沒發現發燒時還感覺自已一切正常,可一旦發現了,就開始感覺身體各種不適,每走一步都頭重腳輕,眼前也變得模模糊糊的,彷彿整個世界都在搖晃。

即便腦袋昏沉得像被灌了鉛,身體也綿軟無力,可心底的那股倔強還是推著我出了門。

給自已買了個八加六的雙層玫瑰花蛋糕,雖然比不上他氣派的九層婚禮蛋糕,也沒有碎冰藍的裝點,但我還是很滿足地抱著蛋糕回家。

我把蛋糕放在了茶几上,盯著上面的紅玫瑰發了半天的呆。

大概過了許久,我才賭氣般地狠狠挖了一大塊塞進嘴裡。

明明以前很喜歡的,甜甜膩膩的味道,此刻卻每一口都吃得異常艱難,膩乎乎的奶油糊在嗓子裡,難受得我不斷咳嗽。

但我就像跟自已較上了勁,不管不顧地繼續大口大口塞著,一開始的刀叉也不知道扔到了哪裡,直接上手抓著蛋糕一刻不停地往嘴裡塞。即便奶油沾滿了我的臉頰,頭髮,和衣服,我依舊渾然不覺。

直到蛋糕被我折騰得破破爛爛,只剩可憐的一小半時,喉嚨才不堪重負地乾嘔。強烈的噁心感襲來,我眼前一黑,踉蹌著衝進衛生間,將剛才吃下去的東西全吐了出去。

我雙腿軟得起不來,整個人癱倒在冰冷的地磚上。腦袋愈發昏沉難受,眼前的景象也開始模糊重影,分不清是淚水還是生病帶來的眩暈。

身體的高燒讓我渾身燙得厲害,可心臟卻像被人泡在冰窖裡,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揪心的痛。

“姐姐,你喜歡吃碎冰藍蛋糕嗎?”

意識恍惚間,耳邊忽遠忽近地飄來瞿斯卓的聲音。

我張了張嘴,喉嚨疼得厲害,用盡全力卻只能發出幾聲沙啞又難聽的“啊”,聲音微弱得彷彿隨時都會被這無邊的黑暗吞噬。

然而,瞿斯卓的聲音並未停歇,就像一段揮之不去的魔咒,不斷在這片狹小的空間裡迴響。

“那如果我們辦婚禮的話,婚禮上就用碎冰藍做蛋糕。”

“我養的碎冰藍可比紅玫瑰的意義重多了,是獨一無二的。”

“我就勉勉強強偷偷給你單獨做一個,你以為我做的蛋糕是其他人想吃就吃的嘛。我能出我親自養的花就不錯了,但如果姐姐實在想看我做一個那麼大的婚禮蛋糕的話……”

你也會在你們的婚禮上用我們定好的碎冰藍蛋糕嗎……我那時真以為自已是特別的,是獨一無二的……

再度睜眼時,公寓已被暮色悄然籠罩,昏暗的光線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暈倒後的這一覺,倒像是一場短暫的逃離。

狀態恢復了很多,但摸了下額頭,依舊在發燒。

我簡單收拾了下自已身上蹭到的奶油,拖著還有些虛浮的步子,重新坐回了茶几前。

目光落在一旁的手機上,螢幕頂端提示著無數未讀訊息,還有很多未接來電。

更出乎意料的是,這二十九個未接來電竟都是瞿斯卓打來的,但燒倒在衛生間當場昏迷的我自然都沒聽到。

他給我打了二十九個電話,但訊息只發了兩條。

在其他人眾多未讀訊息中,孤零零地躺在那裡。

“對不起,我始終認為你應該再幸福一點。這幸福可以不來源於我,我強求了九年,最後一年我不強求。”

“生日快樂,姐姐。如你所願,我們結束了。”

這一天瞿斯卓的步數在我手機裡排名第一。

我已經耽誤了他九年,不能再耽誤他的婚禮。

我不夠愛他,我也不應該愛他。

我靜下來抱著膝蓋,一時間,忽然就不知道自已要做什麼了,眼淚也茫然又遲緩地爬著。

目光慌亂地四處在二十七平的小屋子裡掃著,好像非要尋找到什麼,又發現好像家裡太小,什麼都沒有。

洩力地塌下肩膀,窗外似乎下雪了……下雪了,但現在又只剩下了我自已,我還是一個人……

瞿斯卓,我們結束了,徹底地結束了對嗎……

原來九年的感情也會這麼快就結束了嗎?

我不知所措地捧著手機,想給任何人隨意發點什麼都好,又不知道該發給誰好,也不清楚要發點什麼。

突然間,我的視線掃到茶几上那隻空落落的花瓶,一股無名憤氣騰地升起。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我猛地揮手,花瓶瞬間脫離桌面,哐噹一聲,清脆的玻璃碎裂聲在寂靜的房間裡格外刺耳,卻讓我有一種說不出的暢快,彷彿全身的細胞都在這一刻被點燃,肆意地叫囂著。

反正他以後也不會來了,反正以後他的花都不會再送我了……

想到這裡,那股憤懣愈發強烈,胸膛劇烈起伏著,可沒一會兒,我的情緒又陡然轉變,就像被無情潑了盆冷水。

我撲通一下趴到地上,莫名開始一片一片地撿花瓶碎片。

尖銳的玻璃劃破了我的手,一道道殷紅的血痕緩緩冒出,但我感覺不到疼痛,依舊執著地一片一片地撿著。

像是非要證明破鏡也能重圓這一件事,我拿著那些碎片,拼了整整一晚上的花瓶。膠水和碎片粘的茶几上到處都是,但我就是拼不好。

總有一些細缺的小地方,怎麼都對不上。

我覺得我好像生了病,這種病不是浮在這具身體上的,而是藏在靈魂裡的。

瓶子碎了就是碎了,就像我和他一樣,再也無法重圓。

我傷害了最愛我的人,也傷害了我最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