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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受害者的弱小不是施暴者的原因

在我們一生中,哪怕只是身邊一閃而過的路人,也都是被神明提前安排好的,是我們這輩子該遇到的人。

據說,我們今生最親近的人,會隨著轉世與輪迴,逐漸成為與我們擦肩走過的陌路人。

是細水長流的相遇,亦是默不作聲的分離。

有些人,當回過神來時,就會發現,原來我們已經有那麼長的時間,沒有見面,沒有聯絡了。

21.2.4

——

我和騰紗,住在同一個八人宿舍中。

上輩子的我剛轉到沂水時,也是由她帶著。

就是在逛學校的時候,我並沒有留意到弘德樓的表彰板,也不知道尤邈和我是同一所學校的事情。

畢竟那時候的我剛被媽媽解救出父親的家,她將所有的希望都壓在了我的身上。

我每天都會不斷地給自已洗腦,媽媽說的對,學習和工作相比,一點也不累,很輕鬆,沒壓力,這不比在父親的家裡過得好多了麼,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起碼媽媽是在乎我的,有她在我的身邊,我應該感到幸福才對。

但是隨著媽媽對我的掌控越來越緊,她口中對我的愛,有時莫名會讓我產生一種窒息感。

我整天腦子裡想的,不是家裡的那堆破事,就是學校裡寫不完的作業和考不完的試。

自已活得都已經十分艱辛了,哪裡有精力去追求自已喜歡的事?又哪裡有能力去喜歡其他人,或者讓其他人喜歡我呢?

本來就不擅長經營同學關係的我,因為沉默寡言的性格,再加上後轉來的身份,讓周邊沒有一個人能與我說得上話,除了騰紗。

我以為我和她是關係還算不錯的朋友,她說什麼,我都會迎合地跟上一句,慢慢地走進她為我設下的陷阱。

“喲,瞧著面生啊,這就是你們班新來的那個?”說話的女生,身穿高中部的黑白校服,披散著長髮,右側的耳垂上還戴著枚花瓣狀的銀色耳釘,慢悠悠地走到我的面前。

旁邊堵著門口的女生見狀,一把拽過我的校服衣領,扯得我踉蹌著摔倒在廁所的地板上。

“秋琳,動作輕點,沒看到把我們的新同學給嚇到了嘛!”女生嗔怪地睨了一眼她。

秋琳一頭齊肩短髮,藍白的校服外套圍在腰間,聞言只是聽話地點了點頭。

“抱歉啊,我這人有個毛病,就喜歡低頭看人。這裡的衛生都有保潔打掃過,所以你應該不會介意在地上小坐一會兒的吧。”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說話時的嘴邊都掛著一抹輕蔑的笑。

我沒回應她的話,只是攥緊了校服的袖口。

“聽騰紗說,你和我的品味相同。”

站在她身後的騰紗一聽到自已的名字,肩膀明顯瑟縮了一下,怯弱地垂下腦袋。

“我這個人吧,平日裡被家裡嬌養著慣了,比較自私,不太喜歡別人動我的東西。但是呢……念在新同學你剛轉過來,見面禮,我總該是得送一送的。”

女生纖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點著下巴,微蹙著眉,佯裝思索的樣子。

“嗯……但是我還沒來得及準備禮物,這可怎麼辦呢,見面禮自然是得第一次見面時就送的,不然失了禮數,新同學雖然表面上不說,但內心裡暗自責怪我怎麼行?”

“有了!”突然她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解決辦法,雙手一拍,嘴角的梨渦若隱若現,笑得明麗動人,“不如就地取材一下吧!騰紗!”

騰紗被她一時興起的點名嚇了一跳,會意地到裡面,拿起保潔阿姨平時工作用的水盆,接了滿滿一盆水。

她端著水盆的手都在微微發抖,低頭走到女生的身邊,輕聲道:“桐姐,準備好了。”

“潑!”

隨著桐姐的一聲令下,騰紗害怕地閉上眼睛,一盆的水把我從頭淋到了尾,即使是夏天,女廁所間裡的水也冰得我不禁打了個顫。

“哈哈,這禮物喜歡嗎?正好是夏天,就給你免費衝個涼吧。”

許是看我一聲不吭的樣子,欺負起來沒意思,桐姐扭頭將目光投到了騰紗身上。

“你這找來的替身,不會是個啞巴吧?怎麼半天也不說句話的?還比不上你半分有趣呢。”

騰紗臉色慘白地搖著腦袋:“不,不是,她本來就性格比較悶。”

“哦,原來不是不想搭理我啊,”眼看著快到上課時間了,桐姐好像還沒盡興,噘了噘嘴,嫌棄地瞥了眼全身溼透了的我,“今天玩的不開心,騰紗,你應該不會捨得讓我不開心的吧。”

騰紗咬牙“嗯”了一聲,主動上前一步。

十分清脆響亮的巴掌聲落在了她白皙的小臉上,桐姐這才神情愉悅地露出笑容:“嗯,還是那麼聽話。行了,今天就先這樣吧,老規矩,各回各的班,各上各的課。”

在她即將走出廁所門時,冷不丁地又道:“新同學,不該你肖想的,最好這一輩子也別想,因為你,不,配。”

那時候的我根本就不知道她在胡說些什麼,只清楚自已大概是因為騰紗,才被拖下了水。

而現在的我,根據最近騰紗找我的頻次與目的,我大概猜到了當初被桐姐那群人找上門的原因。

她們都是尤邈的追求者,但因為追求不到,就去欺壓其他有意於尤邈的女生。

騰紗就是受害的暗戀者中的一個,據說是在初二下學期的時候,騰紗因為學業任務重,開始選擇在學校裡住宿。

住宿生是每一個月回一次家,騰紗擔心一個月不碰舞蹈,會荒廢自已的基礎,就報名參加了學校的舞蹈專業課。

沂水私立相對於文化課的成績,更注重學生們的藝術課成績,高中部近乎百分百的升學率也全都是靠特長生們撐起來的。

所有年級的藝術專業課都統一在茂才樓上課,騰紗也是在茂才樓裡偶遇過美術專業的尤邈,似乎是一見鍾情的套路。

再之後的“偶遇”逐漸變成了單方面的蓄意,他們的各種相遇開始不僅僅侷限於茂才樓,有時甚至是弘德樓裡都能看見騰紗藉著幫老師忙的機會,到尤邈所在的班級附近晃。

次數多了,她也就被桐姐一行人盯上了。

騰紗在第一次被欺負的時候,還會告訴老師和家長,甚至膽大地報了警。但桐姐幾人只是在公安局裡坐了會,寫了篇一千字的檢討,這件事就算是被翻篇了。

沒有處分,沒有記過,就連全校通報的批評也沒有,騰紗的反抗彷彿是往大海里擲的一粒石子,無濟於事。

而她自已也淪為了欺凌者們的長期物件。

她們同騰紗許諾,只要她能找到一個像她一樣喜歡尤邈的替代品,供她們欺負玩樂,她們便答應放過她。

由於先前騰紗舉報桐姐校園欺凌的事,幾乎整個學校都傳瘋了桐姐幾人的惡行,沒有人再去敢光明正大地喜歡尤邈。

我的到來,剛好讓她看到了解脫的希望。

待桐姐帶著人離開女廁所後,騰紗依舊垂頭站在原地,我一抬眸剛好能看到她那張淚流滿面的臉,左側臉頰還高高地紅腫著。

我不忍心,下意識地往兜裡摸出幾張紙,拿出來後,看著手心裡的一團,才恍惚地想起來自已剛剛被潑了水,紙早都被水泡爛了。

她瞧見我的動作,抬頭用那雙含淚的眼睛望著我。

我收回有些尷尬的手,乾巴巴地安慰道:“別哭了。”

說著,我又指了指我自已的臉,水珠還順著髮絲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這不是還有我陪著你嗎?”

滕紗的表情變得猙獰起來,倏地大吼一聲:“少裝無辜!你以為我會接受你的憐憫嗎?明明你比我還要更可悲!難怪班上沒有人願意搭理你!”

“你知道我忍受了這些有多久嗎?你要是真把我當朋友的話,不就應該替我去受這些苦嗎?活該你沒有朋友!像你這種人,你父母遲早也會後悔把你生下來的!”

她邊哭,邊用力地推著我的肩膀,把我撞到牆壁上,憤然地跑了出去。

我立在原地靜默了會兒,轉身走到洗水臺前,開啟水龍頭,往臉上撲了幾把涼水,水珠順著下顎滴落進水池之中。

還真沒滕紗猜對了,後來的他們,的確都為我的出生感到了後悔。

即便是夏天,衣服也不會輕易地被晾乾。

好在我被騰紗帶到的是操場上的廁所,一般很少會有人來,更何況是上課的時候。

我第一次曠了一節課,現在回去也來不及了,已經上課十多分鐘了,趁著午飯前的陽光毒辣,我一直在太陽底下站到下課。

頭髮幹得差不多了,衣服和褲子還有些潮溼,但沒辦法,離午飯還有最後一節課。我不可能平白無故地曠掉兩節課,也不知道上節教室裡上的是誰的課。

今天上午前兩節已經上過英語了,所以不可能再是班主任趙老師的課,只要不是她的課,我都能去辦公室裡解釋。

回教室的一路,要經過很多人,要漠視掉許多向我投來的視線,有好奇的,有鄙夷的,自然也有幸災樂禍的,後者明顯要更多些……

還沒等我來得及回到自已的座位上,趙老師尖銳的聲音就從前門的門口傳來。

“站住!說你呢,叢希璨,你聾啊!沒聽見我讓你站住嗎!”

我僵硬地停住腳步,原本還吵吵鬧鬧的教室,頃刻間變得安靜下來,同學們全都因為她的話,齊齊看向我。

“你給我過來。”

我緊張地向前門挪步,經過一些人的身邊時,隱約聽到了“英語和生物換了一節課”的話。

也就是上節生物課,因為生物老師有事,和班主任的英語換了一節課,所以上節課不幸被我曠掉的是英語課。

而滕紗有所準備,在第三節課下課前,就讓人幫她請了假,才帶我出去見桐姐幾人,而我……什麼都沒有準備,也沒有人幫我說話。

“叢希璨,說吧,什麼心理,敢逃班主任的課,不解釋解釋?”

我縮了下脖子,一時間還真不知道怎麼當著全班人的面,向她解釋這件事。

“你這是個什麼造型?出去過潑水節去了啊?班主任的課都敢逃,更何況是其他科任的課。正好明天中午放學,你讓你家長來見我一面。”

見面……是不可能的。

從小學後,我都是自已一個人回家,明天中午的放學,自然也沒有人會來接我。

當著全班人的面,我向她解釋不了,等到午休的時候,我才獨自去到辦公室,向趙老師說明騰紗和桐姐的事情。

趙老師是一路帶著這個班上來的,當時騰紗幾人的事情,她當然是知情的,甚至她作為班主任,還是處理人之一。

那時候剛轉到這所學校的我,還不清楚趙老師的為人,以為她作為班主任,起碼不會讓自已的學生受委屈。

而她在聽完事情的全貌後,只是歪嘴輕笑了一聲,似乎只是把校園欺凌當做故事情節般,不甚在意。

“叢希璨啊,你聽沒聽過幾句俗話,一個巴掌它拍不響,蚊子它也不叮無縫的蛋。你有沒有想過這些其實都是你自已的問題呢?”

我的問題?

我不知所以地眨了眨眼,我還從未聽說過哪一場犯罪事件中,不追究嫌疑人的錯處也就算了,怎麼還讓受害者自已闡訴受害的原因。

她看出了我的不理解與不服氣,半靠著椅背,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如果你不存在著任何問題,那她們怎麼就只來找你的麻煩?怎麼不去欺負其他人呢?我看班級上老老實實學習的,平日裡也沒像你有這麼多事。”

“什麼叫校園欺凌?她們是把你打殘了?還是打死了?不就是在語言上說你兩句嗎?這有什麼接受不了的,現在的孩子不就是張嘴閉嘴媽媽的嗎?你又不是沒聽過,一下課咱班裡到處都罵人的話,這也能叫校園欺凌嗎?”

“家長見面的事就算了,知道你媽供你上私立學校不容易。你自已好好想想吧,別禍禍到我這鍋粥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