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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可醜小鴨本身就是白天鵝的品種

越是卑微低下的人,越曾幻想過自已能有一日一躍而起。

卻沒有想過,書中得到逆襲的人,本身就有著逆襲的資本。

醜小鴨之所以能變成白天鵝,靠的不是什麼努力,即便它不努力,每天什麼都不做,也遲早會變成天鵝。

而先天的小鴨子,無論再怎麼於泥沼之中掙扎,也只會是隻鴨子。

21.1.3

——

我的人生還是我的人生,哪怕是重生了,也沒有多少改進。

因為重生後的我,依舊是過去裡那個成績不上不下,相貌平平無奇,性格內向,不善交際,沒有任何能拿出來的才藝的我,我不是哪本小說的主人公,想要逆襲哪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

小學與初中背過的書,早都忘記了,從前就沒能學會的知識,即使重學一次,也不會輕易地就變得乖順聽話,融入我的腦子裡去。

在我讀初二的那一年,父親遵循著上輩子的設定,開始勸說我輟學的事。

他久違地對著我扯出一張生硬的笑臉:“璨璨啊,你是喜歡學美甲,還是學理髮呢?”

我放下手中還沒背完的文言文,說出記憶中和上輩子一模一樣的話:“可是我更想學攝影。”

“攝影不就是拍拍照嗎?那玩意有什麼好的?等你學完了美甲或理髮,我還能託人帶你去商場裡工作,到時候就能自已掙錢養活自已了。”

上輩子的我,又傻又單純,讀不出來父親話裡的意思,還以為他是真心來問我將來的打算,以及想要從事什麼職業。

為什麼偏偏是初二的這一年,因為他壓根連我讀到了幾年級都不知道。他還以為我今年就能畢業,好去外面找份工作,賺錢養家。

畢竟一個五口之家,光靠著父親他一個人,哪是那麼好撐起來的,三個孩子裡自然得有人做出犧牲。

從寶寧還是個即將入小學的小屁孩,平日裡連句重話,父親都捨不得對他說,怎麼可能會捨得苦著他。

而申萱萱雖然只比我小一年,但她有她媽媽護著,根本就不需要怕的。

那麼最後,最適合犧牲的人,就只剩下了三個孩子中最年長的,一對父母裡誰都不偏心的我了。

父親向我提出的輟學,最終被我以“不是還有一年,中考都還沒考”的理由搪塞了過去。

但也是從那之後,他就會時不時地用工作“誘導”我,經常說些像“現在讀書的能有什麼出路?就算是大學生畢業了,不也還是就業困難?你趁現在去學些手藝,在別人背那些沒有用處的書時,都能自已掙到個幾百塊錢。等他們畢業找工作了,你就已經是個工作三四年的老人了,有著豐富的工作經驗,還怕沒人要你?”諸如此類的話。

許是我這輩子拒絕的過於直接,畢竟上輩子的我聽都沒聽明白他的話裡話,每次都說會考慮考慮,再等一等之類的。

這輩子的他,遠要比上輩子的他勸說我放棄學業,更加賣力。

我想,如果我再像上輩子一樣,是個單純好哄的小孩子,並且還是個對學習沒有多大興趣的普通初中生,恐怕此刻已經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父親的學歷很低,就連小學也沒有讀完,我之前一直以為他是因為這一點,才對讀書學習不怎麼看重。

直到某一天晚上,去廚房喝水的我,經過他們的臥室時,不小心聽到了父親與那女人的對話。

“你急什麼?那天你不是親眼看著我勸她的嗎?”

“怎麼可能……就算不為了我兒子讀書的事,我也不可能選擇包庇她啊。再說了我又不光是為了我兒子,過兩年萱萱不也得上高中嘛。家裡多個賺錢的,我壓力也輕鬆不少不是。”

父親的嗓門大,即使站得沒那麼近,我也能聽得一清二楚,但那女人說話時的聲音氣若游絲,根本什麼都聽不到。

我放輕了腳步,離他們的房門走近了些。

“還有下次你勸她的時候,儘量避著點萱萱。這兩天,她倒是總跟我說想要去學美甲的事。你也知道,萱萱從小就不愛學習,這一點上,我倒是希望她能和叢希璨換換,還能讓我們省些口舌。”

“這年頭的丫頭不去讀書,連個好人家都嫁不到,小小年紀出去打工的,那一輩子過得都是勞苦命!”

所以……看吧,在父親的眼裡,學習也不是一無是處。

讀過書的女孩子,以後是可以嫁個好人家的,小麻雀也是有機會飛上枝頭變鳳凰的。

只是對於我這隻麻雀,隨便找個人嫁也行,過一輩子的勞苦命也行。

雖然這些話,我已經重複聽了兩輩子,早早地就知道了我在他們心中什麼都算不上的地位,但再重臨這樣的場景,重溫這樣的臺詞,我還是會有一點……傷心的感覺。

這樣的重生……還有意義嗎?我活得依舊和之前一樣委屈又難過。

明明這世上還有很多比我更值得重生的人,現在的我,甚至都不知道是誰在吊著我的這條命,渾渾噩噩地維持著它,脆弱的同時,又難以隕滅。

隨著時間的推移,在中考前的四個月,媽媽果然和上輩子一樣,主動聯絡了父親,並要求拿回撫養權,甚至是轉移戶口。

父親見我一直不給他個準信,半句不提中考失敗了後的打算,藉此機會,能有人白養我,倒是態度很積極地把我送走。

就是在原本約好了要轉移戶口的那天,他變卦了,無論媽媽再怎麼勸,說以後上高中,讀大學,我的戶口在他那邊,怎麼都不好辦,還得來回折騰他送過來。

兩人爭執得久了,父親的脾氣便有些壓不住,直接在公安局的門口前吵起來。

“嘴上說得好聽,你要我把孩子戶口給你,不就是想讓我們父女之間斷的乾淨嗎?到時候你手機一關機,我想看一眼孩子,都不知道去哪裡找你們!只有把戶口留在我手裡,你們才能時刻都跟我保持著聯絡。”

媽媽雙手環胸,眼皮子都要翻上了天,陰陽怪氣地說:“啊,這時候知道關心起孩子了,之前動手打她的時候,怎麼沒見你心軟,下手輕點兒過?我看你就是想讓我白給你養女兒,在這兒等著我供她上完學,有出息了後,掙的錢全被你老叢家撈過去養你兒子!”

父親理直氣壯地瞪著雙狠厲的眼睛,粗獷的聲音迴盪在整條街道上:“孩子孝敬父母那是天經地義的事,她掙的錢不給她親爹給誰?再說了我兒子不也是她親弟弟嗎?等她以後嫁到婆家,她有什麼麻煩了,要靠到孃家人,不都得我兒子出面幫忙!”

媽媽被他嘴裡說出來的話,氣笑了:“沒有我供她讀書,她能有什麼出息?她以後掙的錢,那都是靠現在的投資一點一點堆起來的,你現在是給她出一分錢還是出一分力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個兒子今年都還沒到上小學的年紀吧,姐弟間差小半輪,他能幫上叢希璨什麼忙?等叢希璨到年紀結婚了,他恐怕中學都沒讀完。兩個人誰照顧誰,誰幫襯著誰,你心裡面恐怕比任何人都清楚!”

大街上路過的人全都被他們兩人間轟轟烈烈的戰火吸引得駐足觀看,我悄無聲息地躲到了一邊,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剛開始的時候,我還會拉著媽媽,告訴她這是在街上,到處都是人,讓他們說話小聲些,但是顯然沒有人聽我的話。

他們寧願被這些人像圍觀動物園裡的猴子般,也要為自已的利益據理力爭,彷彿只要吼的聲音大些,自已說出來的話就有了道理,有了說服力一般。

“更何況你今年都是要奔五的人了,你能養那個兒子到什麼時候?等你不得不要養老的時候,那孩子都還在上學的年紀!當初老來得子給你高興成什麼樣,現在一大堆養孩子的費用就能給你愁成什麼樣。你當初要是不要這個男孩子,你和那個女人各帶著一個女兒,過得不也挺好?不就是自已家重男輕女惹的禍嗎?現在自已還不起了,打算壓給你之前看都不稀罕看一眼的女兒身上,你賤不賤啊!”

“媽的!曲靜,我看你就是這麼多年在外面待得,才變成了現在這幅模樣。換做了之前,老子說句話,你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的!”

“怎麼著,這裡可不是在你家,當著公安局的面,你還想打手打女人不成!”

之前這兩人是在街上吵架,吵的還是關於家裡面的事,警察也不好去進去摻和,就只能守在旁邊,趕一趕路人。

這會兒看父親抬手要打媽媽,幾乎是瞬間就躥到了兩人中間,把兩個吵得臉紅脖子粗的人分開。

我就站在不遠處的樹蔭下,冷眼看著他們,這兩個人已經將近六年都沒有見過一次面,一見面就在公安局前掐得難捨難分,不知情的人恐怕都猜不到六年前的他們還是一對夫妻,而今日卻已然站在了對方的對立面並將彼此視為最可恨的“仇人”。

最後的結果就是,我這個未成年的戶口需要父母雙方的同意才能遷移,而父親他不同意,我的意見也不重要,就沒能遷到媽媽的名下。

我同媽媽搬到了沂城,轉學手續也很快就辦下來了。

而我的表情說不上開心,也談不上難過。

因為我脫離了父親這個家,並不代表著我即將進入的新生活有多麼的美好。

前腳剛從地獄裡爬出來,後腳的我就要被推入另一個更可怕的火坑。

那就是我即將轉入的中學,沂水私立。

畢竟我現在就讀初三,臨近中考,一般情況下在這個時候,是不允許學生轉走到別的學校。

所以就只能到處託關係,用錢砸出來一條新路。

午後的日光慵懶地拖長躺在地面上的影子,空中沒有一絲的雲。

不出意外,我的班級依然是九年四班。

沂水私立囊括了小學部,初中部,與高中部。

班長騰紗受班主任趙麗成趙老師的囑託,帶我熟悉學校。

少女穿著一身乾淨的藍白校服,扎著高翹的馬尾,鬢間幾縷碎髮被風吹得微微晃動,撩著她白皙通透的耳垂,一雙眼睛笑起來時,會彎成月牙的形狀,彰顯著這個年紀裡的女孩子,獨有的清純與美好。

我和她,是相熟的,在上輩子。

她是這所私立學校裡為數不多的,和我家境相仿的女孩兒。

只不過她的父母感情和睦,她是家裡唯一的獨生女,她的臉精緻漂亮,學習成績優異,還是芭蕾舞特長生。

她就像是校園小說中,閃閃發光的白天鵝女主角。

而我就是每個女主角身邊的標配,舍友兼閨蜜之一。

同樣是不富裕的普通家境,讓我和她之間時常有些共同話題。

可在後來,我發現原來這個世界上的人,並不存在著完美無缺,即便是白天鵝的身上,也偶爾會長出一些灰色的羽毛。

我想盡力避免和她的接觸,有些朋友,只當過一輩子就足夠了。

“這裡就是高中部的弘德樓。”

騰紗帶著我走進弘德樓的一樓大廳,此時學生們多數都在午休,所以樓內只有我們兩個人的身影。

正要轉身回去的時候,不經意間我瞥到了牆上一側掛著的表彰板。

不僅標示著受表彰的同學的姓名班級,還附帶著一張學校拍的照片,類似於藍底證件照。

在那近乎滿牆的照片中,我第一眼就被其中一張吸引住了視線。

少年身著黑白校服,一頭金色的短髮在一眾黑髮的照片中張揚奪目,湖綠色的眼睛直視著照片外的人,嘴邊還掛著抹溫柔的淺笑。

高三七班,尤邈。

也許是我盯著少年的照片看得太久,太入神,騰紗忽然湊到我的身邊問:“你是不是也覺得他好看極了?”

我愣了一瞬,收斂了表情,目光平淡地回望著她:“一般,還行吧,也就那樣,只是頭髮顏色讓我第一時間注意到了他。”

“因為他是個外國人,頭髮顏色天生的,所以學校對他破了個例。”騰紗笑著,扭頭去看牆上的照片,“學校裡可是有很多女生喜歡他的,無論初中部還是高中部,他都是人氣最高的男生。”

我神色淡淡地“哦”了一聲。

騰紗卻表現的十分急迫,看向我的目光裡都鋒利了許多,帶著些咄咄逼人的架勢:“你呢?你難道就不對他感興趣嗎?”

我不答反問:“感興趣了,然後呢?”

騰紗一愣,似乎是沒想到我會把問題丟給她,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再往下接。

感興趣了,就也只是我對他感興趣了,然後呢?他是會對我感興趣,還是會知道我對他感興趣?

就算童話裡的王子不喜歡白天鵝的那一款,那也一定不會喜歡上一隻醜小鴨或者癩蛤蟆。

至於讓醜小鴨變天鵝,或者讓癩蛤蟆變王子的設定,有沒有可能是因為醜小鴨的品種本來就是天鵝,而癩蛤蟆一開始就是王子。

因為他們本身就是優秀的,所以遲早有一天會完成蛻變,將優秀的一面公之於眾。

而為什麼其他的鴨子和蛤蟆都變不成天鵝和王子,因為他們天生就不是那一類的人。

就像沒有哪本書裡的女主角,會是自卑的,懦弱的,會不勇敢,不漂亮。

我對尤邈,只能是被救贖者與恩人的關係,其他的我是連想都不敢想的。

騰紗在我轉身的瞬間,氣憤地低聲罵了句:“廢物!”

我覺得,她罵的很對,我的確是個連去嘗試一下的勇氣都沒有的懦夫與廢物。

我深知蝴蝶效應的強大,便不敢去做除上輩子之外的事情。

上輩子的我,只有在跳海的那一天,才遇見了尤邈。

雖然這輩子不知道是撞了哪門子的狗粑粑運,“尤邈”這兩個字,還算很頻繁地出現在我的生活裡。

但我只當這是重生給我帶來的慰問品,只敢遠遠地想著他,怕自已會給他造成什麼不可逆轉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