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裹著浮屍,撞在礁石上。浮屍的肚皮泡脹了,裂開後滾出幾顆發黴的辟穀丹。
秦川踩住其中一顆,鞋底碾出墨綠色的汁液。
殘界裡,他見過比這更噁心的場面。那時候,同行的修士被蝕骨蟲啃得只剩牙床,還能扯著漏風的嘴罵人。
“川哥!”陳平從上游拋來一根麻繩,繩頭拴著一塊青斑岩。
這是他倆約好的暗號,巖上三道劃痕,代表東側山崖有埋伏。
秦川把麻繩纏在腰上,繩結特意打了活釦。這是在殘界裡學來的本事,遇上勒脖子的陷阱,能省半口氣。
林子裡傳來樹枝折斷的聲音。一個穿靛藍短打的漢子扒開灌木,左臉有道蜈蚣疤。
秦川記得,這是趙坤手下養的馬伕,上個月往他飯裡摻硭硝的就是這人。
疤臉身後跟著個駝背老頭,手裡攥著兩枚鐵膽。
鐵膽豁口的邊緣泛著青光,明顯淬過毒。
“秦爺吉祥。”疤臉抱拳行禮,膝蓋卻故意往前頂,把一塊碎屍踢到秦川腳邊。
老頭的鐵蛋轉得更快了,喉結上下滾動。他們在等秦川彎腰,等那截露在外頭的後脖頸。
秦川用腳尖挑起一塊碎布,布條上繡著“趙”字。
這是趙家內門子弟的標記,昨天剛被毒水泡褪了色。
“趙三公子的人?”他抖開布條,露出底下壓著的半截蜈蚣幹。
這是從殘界帶出來的毒蟲,曬乾了能當暗器使。
老頭的鐵膽突然脫手,打著旋兒削向秦川的耳根。
這招叫雙龍戲珠,專打人的太陽穴。秦川后撤半步,布條捲住鐵膽,猛地一扯。
老頭被帶得踉蹌,另一枚鐵彈砸中自已的膝蓋,當場跪倒在地。
疤臉趁機甩出鏈子鏢,鏢頭拴著浸過屍油的麻繩,沾上皮肉就得爛三天。
鏈子鏢擦過秦川的肩頭,飛過去釘進了身後的樹幹。
秦川手腕一翻,那枚淬了毒的鐵膽,精準地卡進了鏈鏢的環扣。
老頭剛爬起來,就看見自已淬了三年毒的暗器,被鏈鏢拽著反撲回來。
鐵膽砸中疤臉鼻樑的時候,秦川已經閃到了三丈外的石堆後。
“狗孃養的玩陰的!”疤臉捂著塌下去的鼻子,血從指縫往外冒。
老頭摸出一把鐵蒺藜,正要撒出去,突然發現掌心發黑。
剛才被自已鐵膽劃破的傷口,正在往外冒黃水。
殘界的毒蟲,可不是普通解毒丹能對付的。
秦川從石縫裡摳出一塊硫磺石,在褲腿上蹭了蹭。
剛才布條卷鐵膽時抹上去的毒粉,這會兒該發作了。
老頭已經開始掐自已的脖子,疤臉拖著一條瘸腿,往溪邊爬去。
秦川沒有追,他在殘界裡學到的第一條規矩就是——補刀要等血快流乾的時候。
往北走半里地,白樺林像哭喪棒一樣立在那裡,裡面傳來打鬥聲。
一個穿杏黃衫的姑娘,正被三個大漢圍攻。領頭的三角眼,秦川認識,是孫浩的拜把兄弟錢老六。
這傢伙專門搶劫落單的女修,上個月剛被戒律堂打折左腿,現在跑得倒挺快。
“龍涎草交出來!”錢老六的刀架在姑娘脖子上,刀刃壓出了一條血線。
旁邊的兩個跟班,正在扯姑娘的乾坤袋,袋口翻出了半株枯藤。
秦川眯著眼看清楚了,枯藤根部帶著星斑,這是百年份的月見草,比龍涎草值錢十倍。
姑娘突然咬破舌尖,血噴在錢老六臉上。趁他抹臉的時候,她擰腰踢飛了左邊跟班的門牙。
右邊跟班的匕首剛舉起,就被錢老六慌亂中劈過來的刀砍中手肘。
秦川蹲在樹杈上啃野果,果核吐在了錢老六的頭頂。
殘界裡,看人互咬可比這精彩。有一回,兩個元嬰老怪為搶一把斷劍,互相揭了三百年前偷人的老底。
混戰中,乾坤袋甩到秦川腳邊。他撿起來抖了抖,掉出個翡翠鼻菸壺。
壺底刻著唐字,這是唐羽沫她爹的物件。去年壽宴上,秦川見過這壺。
當時,唐老頭用它裝了軟骨散,藥倒了對頭派來的刺客。
錢老六終於制住姑娘,扯開她衣領,想摸暗袋。
秦川彈出顆果核,正中他後頸風池穴。錢老六僵直的瞬間,姑娘袖中滑出柄蛾眉刺,捅進他肋下三寸。
兩個跟班見勢不妙,想跑,卻被秦川撒的毒藤種子纏住腳踝。
這種子遇血就長,藤蔓上的倒刺專扎會陰穴。
姑娘整好衣衫,想來道謝,秦川已經走出二十步開外。
殘界裡,救人的都沒好下場。上次,他幫一個女修擋了毒箭,轉頭就被那娘們捅了腰子。
翡翠鼻菸壺在掌心轉了三圈,被他塞進裝死老鼠的皮囊裡。
唐家人身上的東西,沾著準沒好事。
日頭偏西時,秦川找到一處巖洞。洞口的苔蘚被人撕過,碎石擺成個歪扭的十字。
這是趙坤慣用的標記,代表裡頭有陷阱。秦川解下褲腰帶,對著洞口滋了泡尿。
尿到第三下時,洞裡竄出個黑影。
“哪個缺德玩意兒!”黑影蹦跳著拍打褲腿,是趙坤的狗頭軍師吳先生。
這老小子愛在褲襠裡藏毒煙丸,秦川的尿正好澆熄了引線。
洞裡頭傳來咳嗽聲,三個灰頭土臉的趙家子弟正被自已布的毒煙嗆得直翻白眼。
秦川拎起吳先生的後脖領,從他懷裡摸出個油紙包。
包裡裹著三寸長的血參,鬚子還在蠕動。這是試煉谷特產的鬼面參,離土半日就化成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