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燈在案頭跳動,突然爆了個燈花。秦川拿起匕首,挑開竹筒的封蠟。
羊皮卷泛黃,上面的試煉谷地形圖被血跡染得斑駁。
這是他三年前從死人堆裡刨出來的,當時只靠半截斷劍。
“東南角的瘴氣林改道了。”他蘸了點涼透的茶湯,在桌面勾畫,“去年暴雨沖垮了山崖,毒蟾窩往西挪了二里地。”
陳平蹲在門檻上削木箭,聽到這話,差點劃破手指。
“那咱們原定的路線……”
“照舊走鷹嘴崖。”秦川往火盆裡扔了張符紙,青煙騰起,化作谷底的幻象。
他盯著巖縫裡一閃而過的紫光,“龍涎草喜陰,但月圓夜會往高處竄半寸。”
陳平看著煙霧裡張牙舞爪的食人藤,喉結上下滾動。
子時的梆子聲飄進窗縫,秦川盤腿坐上硬板床。
丹田處傳來針扎似的疼,這是強行衝開靈脈的後遺症。
他往舌底壓了顆墨玉丹,藥力化開的瞬間,眼前閃過殘界裡的畫面——那些被熔岩吞噬的修士,慘叫聲比丹藥更苦。
三炷香後,汗溼的裡衣能擰出水。秦川睜開眼,從枕下摸出個油布包。
十二枚血紋釘在月光下泛著幽光,這是用守閣長老養的靈鶴換來的。
他屈指彈了彈第七枚釘子,聽著裡頭沙沙的響動,“夠那幫雜碎喝一壺的。”
天還沒亮透,丹房飄出焦糊味。看爐童子打著哈欠推開後窗,正撞見秦川往布袋裡塞凝神散。
“偷藥賊!”童子抄起搗藥杵就要喊,嘴裡突然多了塊桂花糖。
“上個月你私扣了五錢冰魄粉。”秦川繫緊袋扣,“要我把賬本念給錢管事聽?”
童子漲紅了臉,眼睜睜看著他翻出牆頭。牆根下躺著一個空酒罈,壇底粘著一張爆炎符。
這裡正是童子昨晚偷喝靈酒後,藏贓物的地方。
日頭爬上東牆時,秦川在竹林裡甩出了第九個劍花。
枯葉被劍氣攪碎,驚起了一窩麻雀。他反手擲出劍鞘,三隻麻雀擦著寒光墜落。
“太慢。”他抹了把濺到眼皮上的雀血,想起了殘界裡那個使雙鉤的紫衣人。
那人割斷他腳筋時,也是這麼說的。
陳平抱著乾糧袋跑來時,秦川正在溪邊磨匕首。
水面上浮著半片帶血的指甲,是從昨夜抓到的探子手上削下來的。
“趙坤派了六個暗哨蹲在北坡,”陳平喘著粗氣,“孫浩在兵器鋪賒了把連環弩,說是要射穿你的……”
“讓他們蹲。”秦川往匕首上啐了口唾沫,“記得把後山野狗餓兩天。”
他撩起衣襬擦刀,露出了腰間纏著的玄鐵鏈。
陳平瞥見鏈子上的獸首紋,突然想起上個月靈獸園丟了只碧眼貂。
賭坊開新盤的訊息傳來時,秦川正在補靴底。
粗針扎透千層布,帶出點暗褐色的棉絮。“押我死在蛇窟的賠率漲到一賠十五了?”
他咬斷線頭,“去,把地窖裡那壇蛇膽酒賣給當鋪。”
“可那是您泡了三年……”
“等他們發現泡的是菜花蛇的膽,錢早落袋了。”
秦川踢了踢腳邊的竹簍,一條黑紋小蛇從簍縫探出頭。
陳平這才看清,蛇尾繫著的銀鈴,和唐羽沫腕上的那隻一模一樣。
暮色四合,秦川蹲在房樑上數瓦片。第七十三塊鬆動的青瓦下,藏著半卷殘譜,是他用張麻子的假牙換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