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用腳勾住伙房後門的門檻,把最後一塊桃酥塞進陳平手裡。
陳平是外門打雜的小子,瘦得像根竹竿,正抱著蒸籠,手指頭還沾著麵粉。
“試煉谷?”陳平被噎得直捶胸口,蒸籠裡的饅頭跟著晃動,“你要進那地方?
聽說那裡兇得很。”
灶臺後傳來剁骨頭的聲音,秦川往牆根陰影裡縮了縮,“晌午前把訊息散出去,就說我備了三口棺材。”
他彈掉陳平肩頭的柴灰,“一口裝龍涎草,一口裝仇人骨頭,剩下一口……”
話沒說完,蒸籠蓋子“哐當”掉在地上。廚娘提著菜刀轉出來時,門框邊上只剩兩個涼透的饅頭在打轉。
太陽昇到練武場旗杆頂時,訊息已經傳出了七個版本。
趙大嘴蹲在青石階上啃燒雞,右手在褲腿上蹭出兩道印子。
“聽說那瘋子要帶野兔進試煉谷,說是給食人藤當零嘴。”
“放屁!”孫浩把鐵劍往地上一插,“他偷了我師父的護心鏡,準是打算……”
“打算給你刻碑用。”張麻子拄著柺杖蹦過來,木腿敲在石板上發出脆響。
他身後跟著三個抬藤椅的雜役,椅子上鋪著虎皮墊子。
賭局是申時開的。錢莊劉掌櫃的兒子攥著毛筆,在練武場西牆掛上黃綢布。
最高那行寫著“秦川活不過三個時辰”,底下壓著“取不回龍涎草”和“被妖獸撕成八塊”。
“押活過六個時辰,一賠二十!”胖子夥計敲著銅鑼喊,“走過路過……”
“我押五兩,賭他出不了谷口。”趙大嘴把碎銀拍在桌上,扭頭朝人群喊,“上個月這瘋子還搶過我的肉包子!”
人群鬨笑的時候,陳平攥著三個銅板擠了進來。
他指甲縫裡還粘著菜葉,聲音像蚊子哼:“押...押能帶回五株龍涎草。”
胖子夥計的筆尖停在半空,“小子,你知道五株什麼價?
去年試煉總共才...”
“再加二十文。”唐羽沫的丫鬟突然扔出個荷包,上面繡著金線牡丹,晃得人眼花。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露出三丈外柳樹下那道鵝黃身影。
孫浩的劍鞘“啪”地打在賭桌上,“我押五十兩,賭他被啃得骨頭都不剩!”
他說完,朝柳樹方向瞥了一眼,“有些人就愛裝闊氣。”
唐羽沫的團扇停了半拍。她今天本來是來尋外門管事的,說要挑兩個手腳利落的侍女。
此刻,她的指甲掐進扇柄的竹骨裡,想起半月前秦川把張麻子踹進糞坑時,濺在她裙襬上的汙漬。
“小姐,還去庫房嗎?”丫鬟捧著賭票回來,看見自家主子盯著西牆角發呆。
那裡有個雜役正往牆上貼告示,漿糊抹得歪歪扭扭。
暮色爬上飛簷的時候,秦川在藏書閣後牆逮住了陳平。
瘦小子哆嗦著從懷裡掏出個油紙包,“我押了您能帶五株草回來,唐姑娘的丫鬟也...”
“她押了多少?”秦川撕開油紙,裡面包著三塊棗泥糕。
“整整十兩金葉子。”陳平嚥著口水,“孫浩他們說要讓您橫著出谷,張麻子買了二十張爆炎符...”
秦川掰了半塊糕塞進他嘴裡,“明天去靈獸園,找獨眼老黃討半斤迷魂散。”
他舔掉指尖的碎渣,“就說我要藥耗子。”
更夫敲過三更,外門弟子房還亮著三扇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