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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鴆酒斷義,生死兩茫茫

時維深秋,冷風如刀,割過南河縣衙的簷角。宋江坐在昏暗的後堂,手中的硃筆懸在公文之上,卻許久未曾落下。案頭的燭光搖曳不定,映照著他那憔悴而又滿是愁容的面龐。自招安受封以來,他每日強撐著處理這瑣碎公務,可李逵那充滿怨憤的面容,總會在不經意間闖入他的思緒,令他心煩意亂。

“咚咚咚!”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驟然響起,打破了室內的死寂。宋江猛地回過神來,揚聲應道:“進來。” 只見一衙役神色慌張地推門而入,他快步走到宋江身前,壓低聲音說道:“主簿,大事不好!來了一個自稱黑旋風的黑廝在城外四處打聽你的下落,貌似來者不善。”

宋江聞言,手中的筆 “啪” 地一聲掉落在地,濺起一小片墨漬。他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李逵手持雙斧、怒目圓睜的模樣,心中暗忖:“鐵牛這性子,一旦發起火來,必定是天翻地覆,若是真讓他找到這裡,怕是要闖出大禍,連累一眾兄弟。” 想到此處,宋江不禁長嘆一聲,眉頭擰成了一個死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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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夜的輾轉反側,一個念頭在宋江心中悄然滋生。他深知李逵對朝廷的怨念極深,若任由他這般肆意妄為,不僅自已的仕途會毀於一旦,就連梁山眾兄弟好不容易換來的安穩局面,也將岌岌可危。“或許,只有讓鐵牛安靜下來,才能保得兄弟們的周全。” 這個念頭剛一出現,宋江便感到一陣鑽心的痛苦和愧疚。李逵,那可是與他一同出生入死、情同手足的兄弟啊,如今卻要被他親手推向絕路。

心意已決,宋江便開始精心謀劃。他先是暗中遣人四處探尋李逵的蹤跡,得知李逵近日在城郊的一家小酒館落腳。於是,他尋來一罈珍藏多年的美酒,又掏出花重金從江湖郎中處購得一種無色無味的劇毒,小心翼翼地將毒藥摻入酒中。那毒藥只需些許,便能在不知不覺間奪走人的性命,便是這毒,饒是武松天降殺神,人間太歲,也抵不過三五天,更是輕鬆毒殺燕青等人。

一切準備停當,宋江懷揣著那壇毒酒,獨自一人朝著小酒館走去。一路上,秋風瑟瑟,吹得他的衣衫獵獵作響,可他卻渾然不覺。每邁出一步,他的心中便湧起一陣難以言喻的痛苦和自責。“鐵牛,莫怪哥哥心狠,哥哥實在是別無他法,一切都是為了兄弟們的將來啊。” 宋江在心中不停地默唸著,彷彿這樣便能減輕自已的罪孽。

來到小酒館前,宋江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著內心的波瀾,隨後抬手推開了那扇陳舊的木門。酒館內瀰漫著一股濃烈的酒香和煙火氣息,李逵正獨自坐在角落裡,面前的桌上擺滿了空酒碗。他的眼神中透著迷茫與怨恨,臉上寫滿了疲憊與滄桑。

“鐵牛。” 宋江輕聲喚道,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李逵聽到聲音,緩緩抬起頭來,當看到是宋江時,眼中瞬間閃過一抹怒火,冷冷地說道:“公明哥哥,忠義無雙的公明哥哥,及時雨公明哥哥,你來做甚?莫不是又來勸俺歸順那鳥朝廷?” 他的語氣中充滿了敵意,彷彿眼前的宋江已不再是曾經那個令他敬重的大哥。

“鐵牛,哥哥知道你心中有怨。” 宋江走上前,在李逵對面緩緩坐下,“今日哥哥來,不為別的,就想與你好好喝幾杯,敘敘往日的情誼。” 說著,他將手中的酒罈輕輕放在桌上,緩緩開啟了封泥。

剎那間,一股醇厚的酒香瀰漫開來。李逵的鼻翼動了動,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他雖然對宋江心懷怨恨,但這熟悉的酒香卻勾起了他對梁山歲月的回憶。那時,他們兄弟齊聚一堂,大口喝酒,大塊吃肉,劫富濟貧,替天行道,是何等的快意恩仇。

“哼,你以為幾杯酒就能消弭俺心中的怨恨?” 李逵冷笑著,可他的手卻不由自主地伸向了酒杯。

“鐵牛,哥哥錯了。” 宋江的眼中泛起了淚光,聲音也變得哽咽起來,“當初招安一事,是哥哥考慮欠妥,害了一眾兄弟。如今哥哥悔不當初啊。” 說罷,他跪在地上,面向李逵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那辛辣的酒水順著喉嚨流下,卻絲毫減輕不了他心中的痛苦。

李逵看著宋江的模樣,天人交戰片刻,心中的怨恨似乎也減輕了幾分。他長嘆一聲,拉起宋江,說道:“罷了罷了,事已既此,俺也不再追究。” 說罷,他也端起酒杯,仰頭灌下一大口酒。

酒過三巡,宋江的眼神漸漸變得迷離,他的思緒也飄回到了過去。“鐵牛,你還記得咱們初次相見的情形嗎?” 宋江的聲音輕柔而又充滿回憶,“那時我被髮配江州,在戴宗兄弟的引薦下與你相識。你為了給我弄鮮魚下酒,與張順在潯陽江上大打出手,那場面,至今仍歷歷在目。”

李逵微微一怔,隨後咧嘴大笑起來:“哈哈,俺當然記得!那浪裡白條張順,在陸地上不是俺的對手,便把俺引到水裡,可把俺折騰得夠嗆!還好最後哥哥出面,才平息了這場爭鬥。” 想起往事,李逵的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那笑容中透著純真與憨厚。

宋江微笑著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後來我在江州題反詩,被黃文炳那廝陷害,判了死刑。行刑那天,你第一個衝出來劫法場,兩柄大板斧上下翻飛,殺得官兵人仰馬翻。那一刻,哥哥便知道,你是個重情重義的好兄弟。”

李逵的眼眶微微泛紅,聲音也有些哽咽:“宋大哥,當初俺這條命都是你給的。在俺心裡,你就是俺的親哥哥,為了你,俺李逵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回憶起梁山的崢嶸歲月,宋江的眼中滿是懷念:“咱們在梁山上,大碗喝酒,大塊吃肉,替天行道,何等的暢快淋漓。每次出征,你都衝鋒在前,立下赫赫戰功。攻打祝家莊時,你生擒扈三孃的哥哥扈成,那一戰,真是大快人心。”

“哈哈,那廝還想逃跑,被俺一斧頭給攔住了。看他以後還敢不敢與咱們梁山作對!” 李逵大笑起來,臉上的傷疤隨著笑容扭曲,顯得格外猙獰,可那笑容中卻透著一股豪邁與不羈。

“鐵牛,哥哥對不起你。” 宋江突然站起身來,對著李逵深深地鞠了一躬,“哥哥今日以酒賠罪,希望你能原諒哥哥。”

李逵連忙起身,扶住宋江:“宋大哥,你這是做甚?俺李逵雖然魯莽,但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既然你都這麼說了,俺就原諒你了。” 李逵的眼中閃爍著淚花,此刻,他心中的怨恨已蕩然無存,只剩下對往昔兄弟情誼的眷戀。

就這樣,兩人又接連喝了幾杯酒。在酒精的作用下,李逵的意識漸漸模糊起來,他只覺得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模糊,身體也變得越來越沉重。

“宋大哥,俺…… 俺有些頭暈。” 李逵含糊地說道,身體搖搖晃晃,險些摔倒。

“鐵牛,你醉了。哥哥送你回去。” 宋江連忙扶住李逵,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

扶著李逵走出酒館後,宋江一路將他送回了住處。看著李逵躺在床上,宋江的心中五味雜陳。他知道,這將是他與李逵的最後一面。

“鐵牛,哥哥對不起你。” 宋江在李逵的床邊緩緩坐下,輕聲說道,“哥哥也是無奈之舉。你安心去吧,哥哥會照顧好你的家人。” 說著,他的眼淚奪眶而出,滴落在李逵的臉上。

李逵似乎聽到了宋江的話,但他已經沒有力氣回應。他的眼前一片黑暗,意識也漸漸消散。

第二日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灑進房間時,李逵已經停止了呼吸。他的臉上還殘留著一絲微笑,彷彿在夢中又回到了梁山。

宋江得知李逵的死訊後,悲痛欲絕。他雖然知道這是自已一手造成的,但心中的痛苦卻絲毫未減。他為李逵哭嚎過後,將他胡亂葬在城外的一處山坡上。

回在縣衙門口,宋江淚流滿面。“鐵牛,你便去吧。哥哥會記住你。” 宋江喃喃自語,聲音中充滿了悲傷和悔恨。

此後,宋江回到縣衙,繼續他的公務。但他的心中卻始終籠罩著一層陰影,那便是李逵的死。每當他想起李逵,心中便充滿了愧疚和痛苦。

而宋江,面對今後的處境,他又該如何應對?他的未來又將何去何從?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