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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再舉義旗,共赴大義(七)

話說魯智深與武松、張青夫婦一眾兄弟圍坐於聚義廳中,桌上擺滿了大碗酒和大塊肉,眾人推杯換盞,喝得酣暢淋漓。魯智深袒露著胸膛,笑聲爽朗,震得屋樑上的灰塵都簌簌落下。他端起一碗酒,站起身來,高聲道:“今日與兄弟們痛飲,實乃人生一大快事!待灑家從五臺山回來,咱們再一起找高俅那廝算賬,為燕青兄弟報仇!” 說罷,將碗中酒一飲而盡,酒水順著他的鬍鬚滴落在地上。

武松也站起身,雙手抱拳,眼中滿是不捨,說道:“魯大哥,此去五臺山路途遙遠,你一路上千萬要保重。咱們梁山兄弟都盼著你早日歸來。” 魯智深大步上前,用力拍了拍武松的肩膀,豪邁地笑道:“武兄弟,放心!俺這身子骨硬朗得很,能有什麼事?你在梁山也要照顧好自已,莫要讓俺擔心。”

酒足飯飽後,眾人各自散去。次日清晨,天剛矇矇亮,魯智深便早早起身,精神抖擻。他走到床邊,拿起靠在牆邊的禪杖,那禪杖陪伴他多年,杆身被磨得光滑發亮。他伸手輕輕擦拭著禪杖,彷彿在與一位老友告別。隨後,他將幾件衣物簡單地打了個包裹,背在肩上,大步走出房門。

此時的梁山,晨霧還未完全散去,整個山寨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魯智深深吸一口清晨的空氣,感受著這熟悉的氣息。他緩緩走過山寨的街道,一路上,不少早起的嘍囉紛紛向他行禮,他一一微笑回應。走到寨門口,他停下腳步,回頭望了望梁山,心中五味雜陳。這梁山,承載著他太多的回憶,有歡笑,有淚水,有兄弟間的豪情,也有江湖的紛爭。如今要離開一段時間,他竟有些不捨。

但他知道,自已此去五臺山,是為了尋求內心的安寧,也是為了完成自已的修行。於是,他咬了咬牙,轉身踏上了行程。一路上,魯智深大步流星,他的身影在山林間快速穿梭。他的思緒卻如亂麻般紛擾,往昔的樁樁件件如同走馬燈般在他腦海中不斷閃現。

遙想當年,他還是那渭州小種經略相公帳下的提轄魯達,年輕氣盛,嫉惡如仇。一日,他在街頭偶遇金翠蓮父女,聽聞他們被鎮關西鄭屠欺壓,心中頓時怒火中燒。那鄭屠,不過是個賣肉的潑皮,竟如此欺負弱小,實在是天理難容!他二話不說,徑直來到鄭屠的肉鋪,先是故意刁難,讓鄭屠切精肉、肥肉、軟骨各十斤,不許見半點肉渣。鄭屠被他折騰得氣喘吁吁,心中雖有不滿,卻也不敢發作。最後,魯達終於忍無可忍,三拳便結果了那廝性命。只記得第一拳下去,打得鄭屠眼眶際眉梢裂了,烏珠迸出,就似開了個油醬鋪,鹹的、酸的、辣的,一發都滾出來;第二拳,打在鄭屠的鼻子上,打得鮮血迸流,鼻子歪在半邊,卻便似開了個彩帛鋪,紅的、黑的、紫的都綻將出來;第三拳,太陽上正著,卻似做了一個全堂水陸的道場,磬兒、鈸兒、鐃兒一齊響。

自那以後,他便踏上了這條充滿驚險與傳奇的江湖之路,命運的齒輪自此開始轉動,再未停歇。為了躲避官府的追捕,他來到五臺山出家為僧,法名智深。本想在這佛門清淨之地尋得內心的安寧,卻因自幼無拘無束,耐不住那清規戒律,屢屢惹出禍端。先是在半山亭,他偶然遇到一個賣酒的漢子,那酒香撲鼻而來,勾得他酒蟲直犯。他不顧寺規,強行買酒喝,喝得酩酊大醉,回到寺中便大鬧一番。他搖搖晃晃地走到山門前,見那兩尊金剛塑像怒目而視,他心中不爽,指著金剛罵道:“你這兩個鳥大漢,不替俺敲門,卻拿著拳頭嚇灑家,俺須不怕你!” 說罷,便揮拳打去,竟把那金剛的泥塑打得稀巴爛。後又在僧眾們做早課之時,醉醺醺地闖入,口中胡言亂語,還推倒了幾個僧人,攪得寺內雞飛狗跳。無奈之下,智真長老只得將他薦往東京大相國寺。

在大相國寺,他結識了林沖,兩人在菜園中一見如故。當時,林沖見他倒拔垂楊柳,那驚人的神力和豪爽的性格讓林沖大為欽佩,兩人當場結拜為兄弟。後來,林沖遭高俅陷害,被刺配滄州。魯智深放心不下,一路暗中跟隨保護。到了野豬林,那兩個公差董超、薛霸受高俅指使,正要結果林沖性命。魯智深及時出現,他手持禪杖,大喝一聲,猶如天神下凡。那兩個公差嚇得癱倒在地,動彈不得。他救下林沖後,一路護送他到滄州。此事之後,他也被迫流落江湖,與楊志、武松等人在二龍山落草為寇。他們佔山為王,劫富濟貧,專與那些貪官汙吏作對,倒也逍遙自在。再後來,他們一同上了梁山,與宋江等眾兄弟聚義,豎起替天行道的大旗。一時間,梁山威名遠揚,四方豪傑紛紛來投,一百零八好漢齊聚一堂,共圖大業。

如今,魯智深回想起這些過往,心中感慨萬千。他歷經無數的風風雨雨,見證了太多的生死離別和愛恨情仇。那些曾經一起出生入死的梁山兄弟,如今或死或散。燕青的離奇死亡,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地刺痛著他的心;林沖的絕望自盡,更讓他悲痛欲絕。他想起與燕青在一起時,燕青那聰明伶俐的模樣,還有那一手好箭術,曾多次在戰場上立下大功;想起林沖,那個曾經威風凜凜的八十萬禁軍教頭,卻被高俅害得家破人亡,最終走上絕路。想著想著,魯智深的眼眶不禁微微泛紅,心中滿是悲痛與無奈。

不知不覺間,魯智深已抵達五臺山腳下。此時,天色已晚,夜幕如同一塊巨大的黑色綢緞,將整座五臺山籠罩其中。山中靜謐無聲,唯有那古寺的鐘聲,在夜空中悠悠迴盪,清脆而悠揚,彷彿在訴說著歲月的滄桑。魯智深望著那熟悉的山門,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親切感,彷彿遊子終於回到了久違的故鄉。

寺中的僧人們聽聞魯智深歸來,紛紛迎出山門。他們與魯智深相識已久,言語間滿是親切與歡喜。“智深,你可算回來了!” 一位年長的僧人笑著說道,“這些日子,寺裡可冷清了不少,你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 魯智深雙手合十,向眾人一一施禮,說道:“多謝各位師兄掛念,智深此番歸來,還望能在寺中尋得一片清淨之地,好好修行。”

魯智深在熟悉的禪房住下,本想著能在這清淨之地尋得內心的安寧,卻不知命運的安排正在悄然降臨。初回寺廟的日子裡,魯智深一改往日的魯莽急躁,每日清晨,天還未亮,他便早早起身,來到佛堂。他跪在蒲團上,雙手捧著經書,虔誠地誦讀。他雖識字不多,但卻讀得極為認真,遇到不認識的字,便向寺中的高僧請教。那專注的神情,彷彿世間的一切紛擾都與他無關。他的聲音低沉而渾厚,在佛堂中迴盪,彷彿在與天地對話。

平日裡,寺中的粗活累活,魯智深也總是搶著幹。他肩挑手提,搬柴運水,毫無怨言。他的身影在寺中忙碌著,那強壯的體魄和勤勞的身影,讓其他僧人都紛紛投來讚許的目光。有僧人勸他:“智深,這些粗活自有他人去做,你何必如此辛苦?” 魯智深卻哈哈一笑,說道:“俺本是粗人,做些粗活,權當是修行。這每一滴汗水,都是俺對佛的敬意;這每一次勞作,都是俺對過往罪孽的懺悔。”

夜半時分,魯智深正在睡夢中,突然被一陣巨大的聲響驚醒。那聲音如千軍萬馬奔騰而來,又似雷霆萬鈞在耳邊炸響,震得他耳鼓生疼。魯智深瞬間從床上跳起,他本就是行伍出身,多年的江湖生涯讓他養成了機警的本能,下意識地以為是有敵襲。他不假思索,伸手便抓起床邊的禪杖,赤著腳便衝出門外,準備與來犯之敵廝殺一番。

剛衝出門,魯智深便看到一個小沙彌被他的舉動嚇得瑟瑟發抖,臉色蒼白如紙。小沙彌戰戰兢兢地說道:“大…… 大師,莫要驚慌,這不是敵襲,乃是錢塘潮興。” 魯智深這才停下腳步,定睛一看,只見那小沙彌嚇得渾身顫抖,說話都結結巴巴。他心中疑惑,不禁問道:“小師父,這錢塘江潮聲怎會如此之大,竟讓俺誤以為是敵軍來襲?” 小沙彌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說道:“大師有所不知,這錢塘江潮,乃是天下奇觀。每逢八月十八,潮湧之時,那聲音驚天動地,如同萬馬奔騰,故而常常讓人誤會。”

魯智深聽後,心中恍然。他仔細聆聽,那聲音果然是從遠處的錢塘江傳來。他望著那被月光照亮的錢塘江方向,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感慨。他想起自已的一生,從最初的魯莽衝動,到後來的行俠仗義,再到如今在江湖與佛門之間的徘徊,經歷了太多的起起落落。他的一生,都在追尋著心中的正義,卻也在這塵世中沾染了太多的殺戮之氣。如今,聽著這洶湧澎湃的潮聲,他彷彿看到了命運的洪流,不可阻擋。

此時,那潮聲依舊滾滾而來,一波接著一波,彷彿是命運的召喚。魯智深突然想起了五臺山智真長老曾經給他的偈語:“聽潮而圓,見信而寂。” 他一直對這偈語似懂非懂,如今聽著這潮聲,心中豁然開朗。原來,這 “聽潮而圓,見信而寂的潮信。” 竟是應在了此時。他心中似有所感,又抓不住頭緒,皺眉苦思半天。猛地將禪杖往地上一頓,那禪杖入地半寸,卻未發出一絲聲響,彷彿這塵世的喧囂再也無法擾其分毫。他緩緩轉過身來,月光灑在他那袒露的胸膛上,肌肉線條如鋼鐵般硬朗,卻又被這柔和的月光添了幾分慈悲。此刻的他,宛如一尊降臨世間的護法神,渾身散發著令人敬畏的氣勢。

“小師父!” 魯智深聲若洪鐘,朝著屋外喊道。不一會兒,一個小沙彌匆匆跑了進來,見魯智深這副模樣,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渾身篩糠似的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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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起來!” 魯智深眉頭一皺,“灑家又不吃人,你怕個甚?” 小沙彌哆哆嗦嗦地站起身,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

“你且與灑家說說,” 魯智深的聲音緩和了些,“何為圓寂?” 小沙彌嚥了口唾沫,結結巴巴地說道:“大…… 大師,圓寂乃是佛門高僧功德圓滿,達到涅槃的境界,超脫塵世,去往西方極樂。也就是俗人……俗人所說的死了”

魯智深聽後,微微仰頭,目光透過窗戶,望向那無盡的夜空,若有所思。片刻後,他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釋然的笑容,“原來如此,俺一生殺人放火,想不到今日也能功德圓滿。” 說著,他緩緩走向牆邊,將禪杖輕輕靠在牆上,那動作輕柔得如同對待一件稀世珍寶,畢竟這禪杖,可陪著他走過了無數的風風雨雨,承載著他一生的信念。

隨後,他抬手整理起衣衫,平日裡大大咧咧的他,此刻卻無比細心,每一個褶皺都被他耐心撫平。那身僧袍在他的整理下,顯得格外整潔莊重,彷彿也在為他即將到來的超脫而肅穆。

整理完畢,他大步走到蒲團前,端端正正地坐下,挺直的脊樑猶如一座巍峨的山峰,堅不可摧。他雙手緩緩抬起,合十置於胸前,掌心相對,手指併攏,結出佛門的法印。那雙手寬厚而有力,曾經揮舞禪杖斬盡世間不平,如今卻以這般虔誠的姿態,迎接命運的歸宿。

他的臉上,神色平靜而安詳,雙眸微閉,長長的睫毛在月光下投下淡淡的陰影。此時的他,嘴角帶著一絲滿足的笑意,彷彿世間的一切煩惱都已被他拋諸腦後,內心一片空明澄澈。

空中,似有喃喃經文聲,那低沉而醇厚的聲音,彷彿穿越了時空的界限,在這小小的禪房內迴盪。每一個音節都清晰而有力,如同古老的梵音,訴說著他一生的修行與感悟。隨著他的吟誦,禪房內的空氣似乎也變得寧靜而祥和,瀰漫著一種神聖的氣息。

月光下,他的周身彷彿散發著一層淡淡的光暈,那是一種由內而外散發的光芒,柔和而溫暖,照亮了他的臉龐,也照亮了整個禪房。恍惚間,盧俊義、公孫勝、宋江、林沖、武松、燕青…… 他們的身影在他眼前一一浮現,熟悉而親切。魯智深嘴角微微上揚, 隨後,他緩緩閉上雙眼,就此圓寂。

第二日清晨,陽光透過窗戶,灑在禪房的地面上。僧人們如往常一樣,前來請魯智深用早膳。他們推開禪房的門,卻見魯智深已坐化在蒲團之上,面容安詳,彷彿只是睡著了一般。僧人們見狀,紛紛雙手合十,念起了往生咒。他們的臉上,滿是悲痛與不捨,但也帶著一絲欣慰,因為他們知道,魯智深已經超脫了塵世的苦難,去往了西方極樂世界。

魯智深的一生,就這樣畫上了句號。他的故事,將在江湖中流傳,成為人們口中的傳奇。他的俠義精神,將永遠銘刻在人們的心中,激勵著後人。而此時的梁山,眾人還在為復仇之事忙碌著,他們還不知道魯智深已經離去。當他們得知這個訊息時,又會是怎樣的悲痛欲絕?梁山的復仇之路,又將面臨怎樣的變故?這些問題,如同迷霧一般,籠罩在梁山的上空,等待著命運的揭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