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做什麼,就是找我兒子。” 陳挽挽的回答簡潔得讓人摸不著頭腦。
這是什麼意思,在母嬰論壇上找兒子,雲裡霧裡,到底說的是什麼。我瞬間在腦海裡思索,能不能理解為,她在母嬰論壇上物色兒子的媽媽?
我定了定神,繼續追問:“找你兒子?你這話讓人很難理解。你詳細說說,怎麼就在母嬰論壇找兒子了?是在找孩子的生母,還是有其他目的?別再打啞謎了,陳挽挽,現在把事情說清楚對你最有利。” 我直直地盯著她,希望能從她接下來的回答中梳理出清晰的脈絡。
“就是找我兒子。”她還是回答那一句,語氣平淡得就像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可這話在我聽來卻充滿了詭異和不解,真是問來問去感覺問不到點子上去。
算了,既然此路不通,我還是問問關於她自已懷孕這件事吧。我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自已的情緒和思路,突然問道:“你的預產期是幾月幾號。”
既然她說她沒有假孕,那麼按照她的邏輯,這預產期就是存在的。審訊就是這樣,有時候得用他們的思維方式去應對,用瘋子的思維打敗瘋子,因為從正常人的心理和眼光出發,許許多多殺人犯的理由都是不成立的,他們往往有自已一套獨立的、異於常人的邏輯思維,只有順著他們的邏輯,或許才能找到突破點。
我緊緊盯著陳挽挽的眼睛,試圖從她的反應中捕捉到一絲破綻。阿羨也在一旁微微前傾身體,全神貫注地等待著她的回答。整個審訊室裡安靜極了,只有牆上的時鐘在滴答滴答地響著,彷彿在催促著陳挽挽給出一個答案。
此時的陳挽挽,輕輕地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思考著什麼,然後緩緩地開口說道:“就是上週二。”
哦,上週二,這就對上了,就是劉雙被剖腹取子的時間。我的心猛地一沉,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這兩個時間點的重合絕非偶然,背後必定隱藏著更加複雜且可怕的真相。
“那你是什麼時候懷上你兒子的?”我緊接著追問。
“七月二十九。”陳挽挽回應道。
從7月29推斷,到上週二,確實是40周,如此精確的時間,預估應該說的是真話。我趕緊從一沓資料中取出陳挽挽的早孕檢測報告,報告是八月中出的,顯示孕3周,這麼一印證,這句話確實是真話。
可這看似符合邏輯的時間線,卻讓整個案件愈發撲朔迷離。如果她真的懷孕,為何身體卻沒有剛分娩的跡象?又為何劉雙會在同一時間被剖腹取子?這其中到底有著怎樣錯綜複雜的關聯?我和阿羨對視一眼,彼此眼中都滿是疑惑與凝重。
我深吸一口氣,繼續問道:“既然你記得如此清楚,那整個孕期你都在哪裡?都做了什麼?有沒有人能證明?”我迫切地想要從她的回答中找到能解開謎團的關鍵資訊,打破這看似合理卻又暗藏玄機的局面。
“有,我整個孕期都是我家婆照顧的,我老公也是知道的。” 陳挽挽一臉鎮定地說道,彷彿真有其事。
丟擲家婆來做證人,不用說,必然不會得到任何真實資訊。以我們辦案的經驗,犯罪嫌疑人的家屬往往出於維護親人的目的,即便知曉真相也可能會選擇隱瞞或作偽證。這隻會讓調查的難度進一步加大,我們必須得另闢蹊徑來驗證她的說辭。
隔壁房間,對陳挽挽丈夫詹傑的問話也在緊鑼密鼓地進行中,其實從案件種種跡象來看,詹傑的嫌疑也非常大。
不一會兒,古申月透過政務資訊告訴我“這邊詹傑說陳挽挽很固執,甚至是偏執,從檢查出早孕以來,堅決不肯去做一次產檢,反而一直說,上帝會保佑孩子,一切都會好的。”
聽到這個訊息,我心中一動,這樣看來,詹傑至少給我們反饋了一個可用資訊,陳挽挽可能是信教的。這或許是一個重要的突破口,一些極端宗教思想可能會影響人的行為,導致他們做出一些常人難以理解的舉動,這也許能解釋陳挽挽在案件中的某些奇怪行為。
我立刻跟古申月回饋資訊,“你對陳挽挽生產一個死嬰的過程詳細詢問,從她開始感覺到宮縮,到孩子出生,每一個細節都別放過。我就不信問不出蛛絲馬跡。”
發完資訊後,我轉頭看向陳挽挽,她依舊坐在那裡,神色平靜,但我能感覺到,隨著審訊的深入,她表面的鎮定下,內心或許已經開始泛起波瀾。
“陳挽挽,你原本是咱們市知名的室內設計師,我住過你設計的酒店北極星,前衛時尚,很不錯,很有前途。”既然案件方面沒有什麼進展,從個人經歷上找找犯罪動機,沒有人不願意回憶自已曾經的輝煌,犯罪嫌疑人也不例外。我試圖透過這種方式,緩和審訊室裡緊繃的氣氛,讓陳挽挽放鬆警惕,說不定能從她的過往經歷中挖掘出隱藏的犯罪動機。
陳挽挽微微挑眉,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亮,那是一種被提及輝煌過往時本能的反應。她輕輕動了動身子,坐姿似乎也沒那麼僵硬了,語氣中帶著一絲淡淡的驕傲,說道:“是嗎?北極星確實是我比較滿意的作品之一。”
我見她有了回應,心中暗自一喜,知道打破僵局的機會來了。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語氣中滿是真誠,順著話題繼續說道:“是啊,當時我一進去北極星酒店,那種撲面而來的獨特氛圍就把我給震住了。空間佈局、色彩搭配,處處都彰顯著與眾不同的設計感。尤其是酒店迎賓大堂那些吊燈,錯落有致地懸掛著,我第一眼瞧見,腦海裡就閃過北斗七星的模樣,不知道我這瞎猜的,有沒有猜對呢?”我一邊不緊不慢地說著,一邊用眼角餘光仔細觀察著她的表情。
阿羨在一旁靜靜地配合著,他深知此刻不宜貿然插話打亂節奏。只是他全神貫注地盯著陳挽挽。
“哦,是啊,你的觀察還挺仔細的,確實是北斗七星。”陳挽挽微微揚起下巴,眼中閃過一絲自得,似乎對自已的設計被人精準識別感到頗為滿意。
我趁熱打鐵,繼續裝出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樣:“那我可得好好請教下你,這個代表什麼意思呢?我平常對這些設計文化方面實在是沒什麼涉獵,完全不懂其中的門道,但就是對這個裝潢設計特別感興趣,就想多瞭解瞭解。”
陳挽挽聽我這般謙虛求教,再加上身處審訊室這種特殊環境,她或許覺得回答個問題也無關緊要,沒有什麼理由拒絕我。於是輕輕咳嗽一聲,坐直了身子,擺出一副專業的姿態說道:“這個跟傳統文化中的北斗七星有點區別,這個取自古埃及神話。”
“哦,原來是這樣!”我表現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緊接著追問道,“你能仔細給我們介紹介紹嗎?我真的特別好奇,古埃及神話裡的北斗七星到底有著怎樣不一樣的含義。”說罷,我身體微微前傾,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靜靜等待著她的解答,內心則期待著能從她的講述中挖掘出一些意想不到的資訊 。
陳挽挽輕輕點了點頭,似乎進入了一種專業的狀態:“在古埃及神話裡,北斗七星有著特殊的意義。古埃及人崇拜星辰,認為它們是神靈的象徵,與生死輪迴和靈魂的歸宿密切相關。我設計的酒店迎賓大堂那些吊燈所代表的北斗七星,靈感來源於古埃及神話中指引靈魂的星辰。傳說中,這些星辰能夠引導逝者的靈魂走向來世,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指引。所以我把它們設計成迎賓大堂的吊燈,也是希望給進入酒店的人一種獨特的精神體驗,彷彿在踏入一個充滿神秘和指引的空間。”
我繼續引導她說下去:“哇,原來是這樣,真的很有深意啊。那你在設計的時候,有沒有特別考慮過用什麼材質來呈現這種效果呢?”
陳挽挽微微歪著頭思考了一下:“我選用了特殊的水晶材質,這種水晶在燈光的照耀下會折射出獨特的光芒,就像夜空中閃爍的星星一樣。而且不同角度看,光芒的強度和顏色都會有一些變化,能更好地營造出那種神秘的氛圍。”
阿羨這時也適時地插了一句,語氣中帶著幾分好奇與探究:“我也去過北極星,聽你們這麼一說,我當時進去確實有這種感覺,但我看那些燈並不是平行的啊,這其中有什麼講究嗎?”
“哦,你說的是燭臺嗎?”陳挽挽微微一怔,似乎沒想到阿羨會關注到這個細節,不過還是很快做出了回應,看來她準備對我們的問題一一認真解釋。
“是啊,感覺很有深意啊。”阿羨肯定地說道,眼神中透露出期待答案的光芒。
陳挽挽先是驚歎完我的觀察力,此刻又對阿羨的觀察力表示了讚賞,她輕輕笑了笑,微微點頭說:“確實,這些燭臺高度都是有固定規格的,是一種螺旋結構。”
聽到“螺旋結構”這幾個字,我的心中猛地一動,下意識地望向阿羨,同時不動聲色地示意他看手機。我迅速在手機上打下四個字:“國保復勘”,然後傳送了出去。阿羨幾乎是瞬間就看向了手機,看完資訊後,他微微一皺眉,隨即輕輕點了點頭,眼神中閃過一絲瞭然。看來他是跟我想到一塊了,這個螺旋結構,與案發現場的繩結很可能存在某種關聯,也許它們有著同一類隱喻;還有這北斗七星都是來自古埃及神話。
“你懂的知識好多啊,這些都是學設計必須學的嗎?”阿羨微微歪著頭,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一雙明亮的眼睛裡滿是崇拜地看著陳挽挽,適時釋放他花美男的魅力,試圖讓陳挽挽在心理上更加放鬆,也更願意開啟話匣子。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天真與好奇,彷彿真的只是一個對設計知識充滿嚮往的求知者,完全讓人感覺不到這是在審訊過程中的對話,而是朋友之間在輕鬆地交流。
我太熟悉阿羨這一套了,說好聽點,這是一種審訊策略,透過營造相對輕鬆的氛圍,讓嫌疑人放鬆警惕從而獲取更多資訊;可說難聽些,這不就是美男計嘛。不過不得不承認,阿羨這“少婦殺手”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果然,在阿羨那一臉崇拜的攻勢下,陳挽挽臉頰微微一紅,神色中竟難得地露出一絲羞澀,輕輕搖了搖頭說道:“也不算是學設計必須學的啦。我個人比較喜歡這些,像古埃及神話、各種獨特結構的知識,把它們運用在設計上,不僅能讓作品顯得有深厚的文化底蘊,而且確實能營造出一種神秘的氣氛,讓顧客走進空間就能感受到與眾不同。” 我表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暗自琢磨,看來阿羨這一招奏效了,陳挽挽開始更深入地講述她設計背後的想法。
我適時接過話茬,笑著說道:“你這麼一說,我對設計更感興趣了。感覺你在設計上花了好多心思,那螺旋結構也有什麼特別的意思嗎?”
“哦,螺旋結構,開燈後投影在地上,代表的是永恆和迴圈。希望踏入北極星的顧客都能得到永恆的幸福,也希望他們總是光臨,迴圈往復。”
我適時接過話茬,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語氣中帶著恰到好處的好奇說道:“你這麼一說,我對設計更感興趣了。感覺你在設計上花了好多心思,那螺旋結構也有什麼特別的意思嗎?”
“哦,螺旋結構,開燈後投影在地上,代表的是永恆和迴圈。”陳挽挽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專業的自豪,侃侃而談,“北極星酒店的定位,本就是為顧客打造一個獨特且難忘的空間體驗。我希望踏入北極星的顧客都能得到永恆的幸福,這種幸福不是轉瞬即逝的,而是如同迴圈的時間,沒有盡頭。同時呢,也希望他們總是光臨,迴圈往復,就像螺旋結構所象徵的生生不息,這樣酒店的生意自然也能蒸蒸日上。”
我一邊聽著,一邊在心裡暗自思索,案發現場的繩結若是與這螺旋結構有著相同隱喻,那“永恆和迴圈”又在案件裡代表著什麼?是某種週而復始的行為模式,還是暗示著受害者與嫌疑人之間無盡迴圈的糾葛?我不著痕跡地與阿羨對視一眼,從他眼神中,我看出他也在思考同樣的問題。
“陳女士,你這設計理念真是太獨特了,讓人耳目一新。”我繼續笑著回應,試圖進一步挖掘資訊,然而,就在氣氛看似愈發輕鬆融洽之時,我突然話鋒一轉,目光緊緊鎖住陳挽挽的雙眼,語氣陡然變得嚴肅起來:“你也是這樣對劉雙賦予期望的嗎?”
陳挽挽顯然沒料到我會突然將話題轉到劉雙身上,她的眼神瞬間一凜,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絲不屑與冷漠,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說道:“她還不配。那是為我兒子賦予的。”
她的回答如同重錘,在審訊室裡激起無形的波瀾。我和阿羨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凝重與疑惑。這簡短的回答,不僅透露出她對劉雙的輕蔑態度,更將她所謂“為兒子”賦予的特殊意義推到了我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