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角處,兩道身影緩緩走出。
柳青宣低著頭,陸思柔被他擋在身後,只見他恭聲開口:“貴人,在下是賀大人手下的門客,今日是來府中給賀大人送禮的。”
聽他這樣說,賀婉君緩了緩神色,揮了揮手示意他趕緊退下,待此處又只剩她和曲文硯二人之後,她才又重新嬌羞起來。
曲文硯本來就是被她半推半就請過來喝茶的,見茶杯已經見底,他朝賀婉君溫和一笑,道:“表妹,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表哥!”賀婉君揉著帕子,滿眼期待地望著他:“你什麼時候再來?”
曲文硯沉吟一聲,說:“或許要等到秋闈之後了。”
說完便起身整理了一番衣袍,然後邁著步子緩緩往外走去。
他走後,賀婉君也不見嬌羞之態了,她直直地盯著他離去的背影,眼裡滿是愛戀之意,等到曲文硯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眼前後,賀婉君才緩緩回過神來。
......秋闈之後?
不行,太久了。
賀婉君站在原地發呆,過了一會兒,她想到了什麼,面上重新浮起笑意,提著裙襬往賀相銓的書房走去。
書房茶香氤氳,西邊的牆面上掛了好幾幅畫,有道身影站在不遠處,負手而立,下半張臉極為和善,只有那雙狹長的雙眸裡透露出精明來,柳青宣弓著身子,雙手捧著畫舉過頭頂,見面前之人不說話,他又試探著開口。
“大人,青宣不敢揣摩大人心思,只是見大人喜歡畫,便想叫大人高興一番。”
“青宣自知畫技不佳,但我家娘子擅長作畫,我們夫妻一體,心都是往一處使的,還請大人賞臉收下。”
陸思柔低著頭站在門口,禮部尚書的書房,她還沒有進去的資格,柳青宣那番話說完,書房裡沒有響起任何聲音,良久,才聽見那賀大人開口說話,聲音略微有些沙啞。
“是麼?”
“拿過來吧。”
柳青宣心中一喜,立刻捧著畫上前,又陸續替賀相銓展開手中的畫,賀相銓眯起眼睛,細細打量起那兩幅畫,眼中閃過讚賞之色,半晌,他點點頭:“確實畫得不錯。”
“多謝大人誇讚!”柳青宣換了副崇拜的神色,道:“大人真是有一雙慧眼!”
賀相銓沒什麼表情,坐在太師椅上後抬手端了杯茶喝,見柳青宣還站著,便指了指下首的座位,示意他坐下來說話。
柳青宣心中激動,剛坐下,屋外就有丫鬟進來上茶,他還是第一次在賀府有這種待遇,提前在心中組織好的語言一時半會也忘記了,好在賀相銓早已看出他的來意,只聽他問:“今年秋闈你可有打算?”
“有的!”柳青宣連連點頭:“自從去年拜入大人門下,見到大人身居高位還如此勤懇後,我便下定決心要闖出一番作為來,好為大人繼續效力!”
“只是......”
柳青宣頓了頓,極快地抬眼瞄了賀相銓一眼,見他沒什麼反應,似乎是在等著自已繼續往下說,這才又緩緩開口,只是聲音壓低了些。
“只是青宣人微言輕,論出身也比不上那些世家公子。”
他下定決心:“青宣不想空有一身抱負,還請大人垂簾!”
等到他說完,賀相銓杯中的茶也喝完了,茶杯放在矮几上發出一聲輕響,柳青宣心中一跳,好一會兒,才聽賀相銓說:“你的那些才學我是曉得的,替我轉告你娘子,那畫不錯。”
柳青宣頓覺狂喜,正要出言答謝,就聽見屋外響起一陣腳步聲。
……
“......你是誰?”
賀婉君提著裙襬走過來時,就看見了站在書房外低著頭的陸思柔,她上下打量著陸思柔的裝扮,眉頭輕皺。
陸思柔佯裝出被嚇到的模樣,飛快地抬頭看了賀婉君一眼,又把頭低下,小聲開口:“貴人,我......我是同相公一起來找賀大人的。”
原來是這樣。
這些年想走賀相銓這條路子的考生不少,賀婉君眼中閃過輕蔑之色,那幫考生就算最後登榜了又怎麼樣?不還是自已爹爹的門下客,見陸思柔一副上不得檯面的樣子,她不屑地勾起嘴角,但面上還是端起平日裡那副柔和的神情:“你把頭低著做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
也許是她的語氣輕柔又平緩,聽著平易近人,陸思柔放鬆了一些,緩緩將頭抬起。
賀婉君本意也只是想看看她長什麼樣,細細打量一番,她發現這張臉有一絲眼熟,她果斷開口問:“我們在哪兒見過嗎?”
陸思柔抿了抿嘴,遲疑地點了點頭。
“是,貴人可能不記得了,去年浴蘭節的燈會,我和家中姐妹出門遊玩,正好碰到了貴人,貴人和我表姐......生了一些誤會。”
她這麼一說,賀婉君就想起來了,睨了她一眼,又笑道:“我想起來了,原來是這樣,那日是我不好,你的表姐可還好?”
其實那日在城外,她早就見到了姜昭,現在問這句話不過就是隨意打發陸思柔。
“表姐已經搬出去住了。”陸思柔老老實實答道:“倒也沒說過什麼,只是那日回府後,我聽說表姐在自已的院子裡發了脾氣......”
賀婉君“哦”了一聲,道:“是麼?那我可要好好向你表姐賠罪一番了。”
說完,她便邁著步子往書房內走去,賀相銓見她進來,假意斥責:“沒禮貌!客人還在,你進來前也不找人通傳一聲!”
話雖是在怪罪她,語氣卻沒多少怒意,見她找賀相銓似乎是有話要說,柳青宣識相地站起身來,恭聲道:“大人既然有事,青宣就先回去了。”
賀相銓叮囑了他一番要好好為秋闈做準備的話,就擺手讓他出去了。
等到柳青宣夫婦二人走遠,賀婉君才撇了撇嘴,她眼尖看見桌上放的畫,走過去瞟了一眼,問:“爹爹,他就想著靠這兩幅畫來收買你麼?”
“你看你,”賀相銓淡淡開口:“對你爹爹還用上收買二字了。”
“這畫的確不錯,但來找你爹爹的人只多不少,這柳青宣的本事說得好聽點是有才學,其實也就是會耍點小聰明。”
賀相銓摩挲著扶手椅,語氣平平:“這種下等人最油嘴滑舌,又愛算計,是永遠也翻不了身的,你若喜歡這畫,就拿去。”
賀婉君捂著嘴笑了片刻,這才想到自已來書房的正事,清了清嗓子,她柔聲開口:“爹爹,去年相宜在家辦了一次賞荷宴,熱鬧得很,我瞧著不錯,我能不能也辦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