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裹著窯土氣息漫進畫齋時,簷角新掛的青銅風鈴正在滲血。我望著女教師帶來的學生陶藝作品——歪扭的貓形擺件眼眶裡,嵌著兩粒泛青的碎瓷,在晨光下泛起魚鱗似的詭光。
\"孩子們集體夢遊,都在捏這種黑貓。\"女教師摘眼鏡時,鏡腿帶出絲青銅色的黏液,\"昨天小滿的陶土裡…...爬出了這個。\"
她從帆布包抖落塊殘片,剝落的釉彩下露出半枚蓮花紋章。墨瞳的九尾突然絞住我的手腕,異色雙瞳映出殘片內側的刻字:癸未年蘇墨鈴押。
橘寶躍上陶貓頭頂,金瞳光束刺穿陶土。噹啷一聲,貓腹裂開,滾出九顆帶血的乳牙。狸糕的鈴鐺無風自動,震落的銀粉在空中凝成教室畫面——每個孩子的課桌下都蜷著只青銅貓影,正啃食他們的腳趾甲。
\"申時三刻,取三捧窯爐灰。\"我蘸取女教師掌心的汗漬在陶片畫符,\"要熄火七日以上的。\"
墨瞳的尾巴突然插入地板,青磚縫隙湧出黑色陶泥。女教師的帆布鞋被泥漿纏住,褲腳捲起時露出腳踝的蓮花淤青——每片花瓣都是細小的貓牙印。橘寶炸毛躍起,每一根金毛都化作金線縫住她面板的裂口。
\"這不是第一次吧?\"我扯開她衣領,鎖骨處的青銅鈴鐺烙印正滲著硃砂,\"你父親是不是燒窯的?\"
女教師突然發出幼貓般的嗚咽,瞳孔縮成豎線。狸糕的鈴鐺碎片扎進她太陽穴,震出段記憶殘片:三十年前的雨夜,穿勞保服的男人正將刻著蓮花紋的骨灰混入陶土。
子時的更聲穿透陶貓身軀,裂口處伸出青銅貓爪。墨瞳的九尾纏住爪子,尾尖鈴鐺震出往生咒文。當咒文觸及陶片時,整間畫齋突然瀰漫窯火氣,雨露麻畫布自動浮現出燃燒的龍窯——每塊窯磚縫隙都嵌著截貓尾骨。
\"蘇家欠的債,該燒乾淨了。\"我咬破指尖將血抹在陶貓眼眶,兩顆瓷眼突然轉動著映出教室場景:穿陰丹士林布旗袍的蘇墨鈴正站在講臺,往每個孩子的陶土裡塞青銅貓牙。
女教師突然搶過窯爐灰吞下,喉嚨裡發出拉風箱般的喘息。她的面板寸寸龜裂,露出底下青銅澆鑄的貓骨,脊椎第三節 嵌著的正是癸未年的當票。墨瞳的異色雙瞳突然流出血淚,九尾在虛空勾出往生火陣。
寅時暴雨傾盆,窯爐灰混著血水在地面鋪開卦象。橘寶躍入陣眼,金瞳燒穿女教師的偽裝——她後頸的蓮花烙印下,藏著父親當年偷埋的貓甕座標。狸糕的鈴鐺殘片突然飛向龍窯虛影,震塌的窯口湧出九百具貓骸,每具都銜著塊帶血的學生名牌。
晨光刺破陶土時,女教師在往生火中化作青煙。墨瞳的九尾捲起最後一塊陶片,釉彩剝落處露出新鮮刻痕:美術教室儲物櫃,丙列三號。橘寶叼來的學生名冊自動翻頁,所有夢遊孩子的生辰八字,正組成逆轉\"蘇\"字的最後一捺。
畫齋地面的窯灰突然聚成貓形,額間蓮花烙痕與墨瞳共鳴。當灰貓躍向城隍廟方向時,簷角的青銅風鈴終於停止滲血——鈴舌上那枚民國銅元,正反面都新刻了我的小名: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