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的梆子聲還沒散盡,急診室特有的消毒水味就撞進了畫齋。橘寶弓著背對擔架低吼,金瞳照亮病人脖頸處蠕動的青銅紋路——那正是周家祖宅青銅睚眥的簡化版。
\"從城北送來的。\"實習醫生白大褂沾著青黑色黏液,\"患者聲稱自已在收藏青銅器...\"
狸糕突然竄上擔架,鈴鐺貼著他心口震響。昏迷的男人猛然睜眼,瞳孔竟呈現出爬行動物的豎瞳。我按住他突生鱗片的手腕,發現面板下有什麼東西正順著血管遊走。
\"三十六個時辰。\"我掀開他上衣,腹部浮現出蓮花狀潰瘍,\"接觸過帶水波紋的青銅器?\"
橘寶跳上急救箱,爪子拍開夾層裡的青銅觚。這件西周酒器內壁泛著詭異水光,狸糕的月瞳照出器底暗刻的蓮花符咒。噹啷一聲,器身突然滲出鹹腥液體,在地面匯成逆時針漩渦。
\"按住他百會穴!\"我衝狸糕喊。母貓躍上患者頭頂,尾巴如銀針般刺入穴位。男人嘶吼著彈起,後背撞碎的青磚裡鑽出溼漉漉的水草。
橘寶突然叼來周先生留下的青銅殘片,金瞳光束將兩件青銅器連線。殘片上的饕餮紋竟開始吞噬蓮花符咒,急診室燈光突然頻閃,牆面上浮現出深海祭祀場景——戴著蓮花面具的人群正將青銅器沉入漩渦。
\"坎為水,兌為澤。\"我割破患者食指取血調墨,\"有人在用古器養煞。\"
雨露麻畫布自動鋪開時,患者突然開始嘔吐魚卵。橘寶炸毛躍起,爪子勾住空中某條無形絲線,金芒順著絲線燒出焦糊味。狸糕趁機將鈴鐺塞進患者口中,聲波震得他脊背弓起——整條脊椎正在變異成魚骨。
\"畫鎮海塔!\"我揮毫潑墨,群青顏料卻拒絕凝固。橘寶見狀抓破自已前爪,金色血液滴入調色盤,霎時整張畫布泛起龍鱗狀波光。當塔尖觸及畫布邊緣時,患者腹部的蓮花潰瘍突然綻放,鑽出條青銅鑄造的睚眥幼獸。
狸糕凌空翻身,尾巴如刀刃劈向幼獸。金屬撞擊聲震得藥瓶炸裂,幼獸傷口噴出的不是血液,而是粘稠的黑色原油。橘寶趁機跳上急救臺,金瞳光束焊死幼獸眼眶,我揮筆蘸著原油在畫布補全鎖鏈。
當最後一節鎖鏈成形時,整間畫齋突然傾斜如船遇浪。患者脊椎發出令人牙酸的變形聲,魚骨正重新化作人形。橘寶突然竄到窗邊撕扯窗簾,金瞳映出城北天空——血色晨霧中隱約浮著十二盞蓮花燈。
\"子午流注,申時換局。\"我盯著患者掌心浮現的蓮花倒計時,\"還有六個時辰。\"
急救箱裡的青銅觚突然懸浮,器身浮現出更多患者影像。他們有的在拍賣會舉牌,有的在古玩街淘寶,手腕都戴著刻蓮花紋的檀木珠。橘寶的爪子陷進青磚,金瞳在這些虛影間快速切換,突然定格在某間當鋪的雕花鐵門。
\"當票!\"我扯開患者衣領,果然在襯裡摸到張泛黃票據。狸糕的尾巴掃過票面,月瞳將印章投影到牆面——正是周先生支票上缺失的那半朵蓮花。
急診鈴突然狂響,患者面板下湧出無數青銅尖刺。橘寶躍起在空中織就金網,我趁機將畫好的鎮海塔按在他心口。當塔尖刺入肌膚的剎那,整張人皮如蛻蛇般剝落,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青銅鱗片。
\"原來不是活人。\"我揮筆切斷連線患者與青銅觚的能量流,\"是青銅傀儡。\"
狸糕的鈴鐺聲驟然尖銳,傀儡胸腔裡掉出半塊溼潤的玉訣。橘寶撲上去啃咬,玉面浮現出周家祖宅池塘的俯瞰圖——池底沉著十二具青銅人俑,每具心口都嵌著蓮花燈盞。
城北方向傳來爆炸聲,血色晨霧開始向城南蔓延。橘寶跳上窗臺梳理毛髮,每根金毛都豎起指向不同方位。我望著雨露麻畫布上自動顯現的城防圖,十二個蓮花光點正在組成獻祭大陣。
\"該用那東西了。\"我開啟暗格取出海獸葡萄鏡,狸糕突然用尾巴捲住我的手腕。鏡面映出的不是人臉,而是深海漩渦裡沉浮的青銅棺槨——棺蓋上赫然刻著與支票相同的蓮花紋章。
患者傀儡突然自燃,青火中浮現出戴蓮花面具的虛影。橘寶凌空撲咬,貓牙穿透虛影的瞬間,我們都被拉入某個記憶殘片:民國七年的雨夜,周家太爺正將青銅匣交給戴面具的神秘人,匣縫裡滲出粘稠的黑水。
急救車的鳴笛由遠及近,我望著手背浮現的蓮花紅斑,終於明白這些患者都是活體陣眼。橘寶突然叼來周先生新生時脫落的鱗片,金瞳照亮其中暗藏的蓮花孢子。
\"原來從那時就...\"我捻碎孢子,指尖傳來灼痛,\"狸糕,準備溯光陣!\"
母貓的鈴鐺在畫齋四角震響,聲波織就的結界泛起月白色漣漪。橘寶將金瞳光束注入海獸葡萄鏡,鏡面頓時化作水幕。當我的手指觸及鏡面時,整座江南水鄉的倒影都在波紋中扭曲變形。
血色晨霧突然凝成蓮花形狀罩住畫齋,十二盞青銅燈在霧中亮起。橘寶的咆哮震碎窗玻璃,金毛如箭矢般射向燈盞。我咬破舌尖將血噴在鎮海塔畫作上,整幅畫騰空而起,塔尖正對上週家祖宅方向的黑色光柱。
\"改命容易鎮煞難。\"我按住兩隻靈貓,看它們的異瞳在鏡面投射出雙重卦象,\"這次要畫整座城的命格。\"
雨露麻畫布瘋狂延展,吞沒了整間畫齋。橘寶踏著金芒在畫布奔走,狸糕的鈴鐺聲催動顏料自動流轉。當第一筆畫下護城河輪廓時,全城的流浪貓突然同時發出淒厲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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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畫到文峰塔第七層時,患者留下的玉訣突然融化成水。橘寶渾身金毛倒豎,畫布上的墨線開始滲出血珠。我望著城北升起的青銅棺虛影,終於看清蓮花紋章中心的文字——竟是逆轉的\"蘇\"字古體。
狸糕突然咬住我的畫筆,蘸著血珠在畫布空白處勾勒貓形輪廓。當最後一筆落下時,全城貓叫匯成震天咆哮,萬千金光從流浪貓眼中射出,在夜空交織成巨大的狸花貓虛影。
血色晨霧在貓爪下分崩離析,十二盞青銅燈接連爆裂。橘寶躍上虛影額頭,金瞳如烈日般灼穿青銅棺槨。在棺蓋掀開的剎那,我看到了八十年前那個往周家池塘埋睚眥的自已——穿著完全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月白旗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