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純屬虛構與原創 小說中詩詞為作者原創(標註出處的除外)
三生無緣
愛恨情仇,家國天下,江湖恩怨; 市井熱鬧,朝堂腐弊,人間炊煙; 帝王將相,百姓黎民,豐功偉業,瑣碎日常,皆不過匆匆幾十年!
白髮三千丈,一夜之間,不是傳言; 北風吹過,吹落花千樹,曉起之間,秋意冷悽悽徹骨寒! 愛恨情仇心底過,薄涼墳頭祭冷煙!
春風秋雨綿綿遠,柳綠桃紅季季歡。過往全是故人與故事,新顏總把舊顏換。誰又千秋萬代,不終不老亙古纏綿?
前世今生,今生來世,誰又記得誰,因果之中偶相遇,縱使命運輪迴,亦不等來世緣! 今生不相欠,來世不相見!
且說國公爺蕭文遠和七爺為了避免被人發現,他們迅速回到自已的宅院,他們的臉色都十分凝重,隨從和僕人們見此情景,大氣都不敢喘。兄弟二人進入書房,國公爺蕭文遠吩咐隨從任何人不許打擾。七爺緊緊攥著的拳頭一直沒有鬆開,他的臉色鐵青,額頭青筋暴露,他已經在竭力控制和剋制自已。但是一想到如風像一個待宰羔羊那樣,任人宰割,任人放血,七爺的心便異常難受,她的血會被放乾的,她會死的,如風死了,七爺的童年也就死了,如風死了,七爺生命中的一部分就死了。如風如同一片紙,失去所有血液,輕飄飄地躺在那裡,她的生命正在被榨乾,而他就在看著,看著她被殺死,看著她從眼前消失。七爺的牙齒咬得嘎吱嘎吱響,他的渾身都在顫抖,他背對著國公爺蕭文遠,但是他的背部輕輕地顫抖,七爺是一個自律性和自控力極其好的一個人,這個世界上能引起他情緒波動的事情非常少。此時的七爺,一個沙漠和毒氣的墳墓中爬出來的人,一個見過地獄閻羅的人,卻無法平靜,那個女人,那個丫頭,那個昏死中生命垂危的小女孩,那個生命馬上要被榨乾的如風,牽動得他心疼,劇烈地疼。他的聲音沙啞,微微喘著粗氣,這明顯是過分抑制的結果,他儘量簡短快速地說,“我要去救她。”七爺說著轉身就往外走,在他經過國公爺蕭文遠的時候,國公爺蕭文遠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許去!”七爺甩開大哥的胳膊,迅速走到門口,國公爺蕭文遠過來阻攔,兄弟二人打了起來,暴怒的七爺如同一頭獅子,已經顧不上這是他的大哥,出招凌厲,國公爺蕭文遠被逼無奈,只能用一掌狠力,把七爺震得一個趔趄,哇地吐出一口鮮血,國公爺蕭文遠趁機點住他的部分穴道,並把他扶到桌子旁邊坐下。國公爺蕭文遠給七爺倒了一杯茶,然後解開了七爺的穴道,七爺和著血一口氣將茶水飲盡,他的嘴角還有血,也不去擦,他重重地將茶杯放在桌上,問道,“為什麼不讓我去救她?”“你可知道那個女人是誰?”“不知道,管她是誰,也不應該殺了別人的命來救自已。”“那個女人是清夫人。”七爺的眸子充滿詫異和質疑,不禁自言自語地說道,“清夫人,是已經去世多年的清夫人嗎?她不正是如風的親孃嗎?”國公爺蕭文遠說道,“沒錯,她正是清夫人,她也正是如風的親孃。今晚我剛剛見到她的時候也非常詫異,原來她沒有死,她還是和當年一樣美。我也倍感困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難道清夫人這些年一直都住在剛才的院落裡?”國公爺蕭文遠喃喃自語,“原來她就在我們身邊,我們卻一直以為她已經離開了人世。”七爺聽了,馬上站起來往外走,說道,“我必須去救她,親孃也不行,我不能看著她死。”“站住!”國公爺蕭文遠一聲厲喝,“你可以不管那個女人是誰,可是你知道那個男人是誰嗎?他是當今的聖上。”七爺的腳步一頓,慢慢地轉過身來,“皇上,怎麼會是皇上?”國公爺蕭文遠坐在桌邊,皺著眉頭說,“今晚我剛剛見到那個男人的身影就有一種莫名的熟悉,只是面孔陌生,但是當我看到他左側耳朵後面的梅花形狀胎記時,我便猜到八九分這個人是誰。皇上用了易容術,可是他的身形,他的聲音並沒有變化,你我兄弟二人都是經常面聖的人,你仔細想一想我說得對不對。”七爺聽了大哥的話,冷靜下來仔細想了想,他不認識那個女人就是清夫人,但是那個男人一出來的時候,他也莫名地覺得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他們兄弟二人都是感覺力特別敏銳的人,他們有著超出常人的感知力和洞察力,他們對熟悉的人和事情有著本能的辨認力和感知力,他們都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凡是見過一面的人或者見過的事情再見的時候都能辨認出來。
是了,這個人很可能就是皇上,他說話的聲音確實沒有刻意偽裝,對於非常熟悉的人,即使他換了衣服,戴了面具,除非他可以改變行為舉止和聲音,否則的話,從磁場這個角度來說,你都逃不過那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對於具有貫穿性洞察力和超出常人的敏銳力的人來說,識破偽裝只是時間的問題。七爺認同了大哥的說法,那個男人很可能就是皇上,“那麼,”七爺喉嚨發緊,他艱難地問,“如風的父親是……”國公爺蕭文遠也嘆了一口氣,“我們一直以為沐如風是沐無恆的女兒,現在倒不好說了。”七爺沉默了一會兒,手中握緊杯子,杯子被他握得越來越緊,差點就捏碎了,“如果如風是他們的親生女兒,那麼他們為什麼這麼做?他們簡直禽獸不如!”世界上的一切情緣都是薄涼的,親情本就薄涼,只是人們不肯承認罷了,人們不斷地讓自已覺得親情厚重,人是一種善於自欺欺人的動物,他們喜歡在自已能力範圍內把一切都想象得那麼圓滿,然後把殘酷的現實經營的貌似圓滿,這虛假的圓滿只不過為了滿足人心自已的虛弱和脆弱,因為幾乎所有人無法直視殘忍的人性,無法接受人生的殘缺,一切只不過是人自已的自作多情罷了,親情真的沒有想象得那樣美好,很多時候,惡劣地影響你一生的正是那種親情,謀殺你一生的也正是那親情,毀了你一生的也正是那親情。七爺不斷地說,“我們可以救她,我們把她搶出來,然後藏起來,藏到我們的山莊去,這輩子沒有人可以找到她。”國公爺蕭文遠看著極度痛苦的七爺,冷靜地說出殘忍的事實,“皇上既然那麼看重清夫人,一定有自已的目的,你什麼時候見過有人能違背皇上的意志,無論活人還是死人!如果如風是他的親生女兒,他都可以置她的生死於不顧,那麼你能夠把如風安全地轉移出來嗎?到時候,不僅救不了如風,就連你我二人都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皇上守護了多年的秘密一旦被發現,所有的人都是死路一條,不僅你我二人會死,還有你我二人的家眷甚至九族都會被誅殺。我想,你應該知道怎麼辦!”國公爺蕭文遠平靜地道出事實,然後到門外吩咐僕人擺飯,他們到現在還沒有吃飯,僕人還吩咐上幾壺好酒。此時的七爺極度痛苦,作為一個爺們,又是那麼剋制隱忍的一個男人,他又不能哭天搶地地發洩,他又不能隨便摔東西弄得人盡皆知,他也不能在大哥面前流淚,他更不能此刻衝出去把如風救回來。但是一想到如風那破敗的身軀如同一片枯葉般行將被風颳走,如風像一個破布娃娃一般任人宰割,而自已又什麼都做不了,自已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被人宰割,被人放盡血液,他的心疼得抽搐。他恨不得替如風遭受這一切痛苦,他恨不得自已立刻死去,如果此刻死去,他便不用再去想這件事情了,如果活著,睜開眼睛,閉上眼睛,都是如風慘白的面孔和單薄的身軀,自已一直在保護她,可是終究還是保護不了她,終究要眼睜睜地看著她被人殺死,七爺痛苦地閉上了雙眼。一滴淚順著眼角滑落,滴到他的酒杯裡,他端起酒杯,一口飲盡,今晚七爺一杯接著一杯地喝,也不照顧大哥的感受,也不給大哥敬酒,就那樣一直喝酒,一句話也不說。直到酒壺已經空了,七爺吩咐人再送酒來,僕人不動,看著國公爺蕭文遠,國公爺蕭文遠讓僕人送酒來,七爺就這樣自斟自飲,很快酒又被喝光了,國公爺蕭文遠整個晚上一直陪著老七,也一直沒有說話。國公爺蕭文遠心裡也不好受,他本不是什麼憐香惜玉之人,但那女人畢竟也曾經是自已的女人,縱使不愛,眼睜睜看著自已的女人被別人殺死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是一件奇恥大辱,可是此時,他們兄弟二人不得不忍下這奇恥大辱,不得不眼睜睜看著那個曾經與他們有瓜葛的女人死去。七爺也不再要酒,他出奇地平靜,默不作聲地回到自已的房間倒頭就睡,他蒙著被子哭泣,一個男人最大的悲哀就是保護不了心愛的女人,更何況如今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女人被殺死,自已無能為力,這是何等的無能為力啊,這是何等的悲哀啊,尤其對於這樣一個人中之傑,一個聰明絕頂的男人來說,包括他後來的一生,他從來沒有任何時候這樣無能為力過,一個男人的哭泣是極度壓抑與痛苦的表現。他在痛苦中睡著了,睡夢中他又夢到了那個小女孩,那片梅花樹,突然如風掉進了懸崖,“如風”,七爺伸出手去夠如風,當七爺清楚地看到自已那隻伸出去的手的時候,他才知道這是一場夢。醒來痛苦,夢裡痛苦,睜眼痛苦,閉眼痛苦,分分秒秒的痛苦堵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那樣的痛苦時時刻刻折磨著心靈,讓靈魂片刻不得安寧。只有痛苦到極致的人才能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那是一種生不了死不了的痛,那是一種放不下拿不起的痛,那是一種被堵住的痛,無法消解,無法轉化,無法釋懷,譬如胸口壓著一塊大石頭,這種痛需要漫長的時間去消融,需要耗盡畢生的精力去化解,當它被蠶食的時候,這個人本身也被消耗得差不多了,如果遇到這種痛,有的時候生真的不如死去。七爺這樣一夜的輾轉反側,不斷地想著各種辦法,他始終不願意放棄任何一絲營救如風的機會,十個月的戰爭讓他的外表變得又黑又瘦,十個月戰爭的毒氣讓他傷了內臟,可是啊,此時的痛苦,卻讓他一夜之間蒼老了十歲,此時的他看起來像一個三十五六歲的男人,人的滄桑不在於肉眼可見的外表,而是心底的蒼涼浸潤了每一個細胞,整個人散發出來的滄桑氣場。七爺第二天一大早起床之後,告訴大哥他要去找師傅食神今世源,國公爺蕭文遠沒有阻攔,七爺快馬加鞭來到了杏林深處的小院落。
國公爺蕭文遠在門口駐足,目送七爺騎馬離開,眼神閃著不甚明確的東西。他知道老七對這個女人動了真心,可是那畢竟曾經是自已的女人,如果不遇到這樣的事情,沒有人能確切地知道七爺的確切的心思。聰明人大多不會明確表明自已的心思,也不會流露任何痕跡,讓任何人猜測出他的喜歡和意圖,七爺這樣聰明的男人在這樣的局面下終於暴露了自已的真性情,他因必須顧及整個家族而不能救如風而自責,他已經沒有必要再去顧及自已了,隨便任何人如何去猜測吧,能過讓如風活著是他此刻最大的心願。自此以後,這一段痴纏因為節外生枝而痴纏了十幾年,兩人因為誤會阻隔了十幾年,然後二人便是此生的再次無緣。七爺剛剛從戰場回來,剛剛把體內的毒素排出去,他還需要至少一年的時間去修養,曾經的白面書生現在是一個又黑又瘦的鐵骨錚錚的漢子,自古男兒有淚不輕彈,這樣的男人在如此殘酷的現實面前無助地流淚,他拼盡最後一絲力氣也要想辦法救她,這樣的男人雖然玩世不恭,但是確實值得去愛,只可惜,他們今生無緣。如果兩個人前世有緣份,今生便會很容易的相遇,相識,相知,然後廝守終生,也許來世還會有緣份。如果兩個人前世沒有緣分,今生便很難相遇,或者遇到也終究因為各種原因而勞燕分飛,也許未來的幾度輪迴依然會是這樣的結局,這場你找我尋的悲苦愛情遊戲便生生世世地演繹著。七爺來到食神金世源的家裡,開門的人把他帶到藥房,師傅正在藥方裡面拿著小木槌搗藥,他抬眼看了看七爺,示意他進來,此時的七爺滿臉的胡茬,臉色憔悴,雙眼佈滿血絲,雖然還是一襲白衣,卻是由內而外的滄桑,那份滄桑讓他顯得那樣寂寥,一夜之間,玩世不恭的貴公子變成了處處透著蒼涼的落寞失意人。他的驕傲,他的不可一世,他的謀略成算,他的瀟灑從容,他的風流倜儻,一夜之間都消失了,見過那麼多戰場殺戮,看過那麼多家破人亡,見過那麼多你死我活的爭鬥,看過那麼多加過仇恨,從死人堆裡爬出來,和對手把酒言歡,依舊笑傲江湖,可是,一個女人的生死讓他的靈魂一夜之間落魄,他孤單無助得彷彿一個孤兒,那樣不知所措,那樣痛苦煎熬,那樣地想尋找彼岸的渡口,渡化自已,渡化如風,如風單薄破敗的身軀讓他的心疼痛難忍。“師傅,”七爺說道,“如風怎麼辦?”金世源的手瞬間停頓了一下,然後長嘆了口氣,說道,“這個丫頭,聰明過人,什麼都好,就是容易為情所困,這個情字恐怕是她畢生的劫難。”“師父,怎麼樣能把如風救出來?” 金世源道,“恐怕在他們達到目的之前,我們沒有辦法把人帶走。”“那我們就眼睜睜地看著如風死去嗎?師父,不可以!”七爺激動地說。 金世源道,“他們一定要接夠三碗血才能放走如風,每次接一碗血他們會讓如風修養七天以養足氣血,然後再接第二碗血,然後再養一週,再接第三碗血。這個丫頭恐怕是活不了了!傻丫頭!” 聽了師傅的話,七爺絕望地坐在那裡,他突然跪下,對師傅說道,“師傅,救救她!我們救救她,我可以把我的血都給他們。” 金世源搖著頭,慢慢地說,“老七,起來吧。你的血不行,清夫人患有血癥,必須是親人之血才能救她,清夫人的血和如風的血都是極其罕見的血,這個世界上很難能找到這樣的血,所以他們必須要如風的血,哪怕要了如風的命,他們也會這樣做。”七爺沒有起身,就那樣筆直地跪著,此時他已經冷靜下來,不再流露任何感情,只是喃喃地說,“師傅,一定有辦法,一定有別的辦法。” 金世源對七爺說,“起來吧,我這裡正在配藥,這是保命和補血的藥,你每天晚上偷偷地給如風服下,這樣可以讓如風的生命得以延續,至於如風是否能活下去,就要看她的生存意志了。”七爺聽了這話,給師傅磕個頭,“多謝師傅。”七爺然後站起身來,聽著師傅告訴他這藥服用的方法和用量。金世源說道,“這是七天的用量,你今晚便可去給如風服下,其他的藥我會接著製作,過幾日你再來取藥。”七爺拿起藥,小心地揣在懷裡,謝了師傅,然後對師傅說,“師傅,除夕夜如風為什麼沒有反抗地跟著沐無恆走了?”“沐無恆對她說帶她去見她娘,如風一直不知道自已的娘沒有死,她孃的事情是她的一個心病,為了見到她娘,她怎麼會考慮危險。這個丫頭呀,逃不過一個情字。”“師傅,沐無恆精通醫術,他每天都會給如風診脈,他必定會發現如風服用了其他藥物,他會告訴皇上嗎?” 金世源看了看七爺,說道,“不會,沐無恆確實會知道有人給如風服用了藥物,但是他不會說出去。這種藥物幫助如風續命生血,正合他們的意圖,而且萬一讓人知道有人來過,按照皇上那麼多疑的性格,皇上會會懷疑沐無恆洩露的他的秘密,畢竟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少之又少,咱們的藥對他完成任務有幫助,沐無恆為了自已的腦袋,也不會說出去。到是你自已要小心,萬一被皇上發現,只有死路一條。”七爺道,“多謝師傅,我也代替如風多謝師傅,徒兒會小心的。” 金世源最近幾天日日夜夜都在熬製這種藥物,顯得也很憔悴,他站起身,走到窗戶邊,背對著七爺負手而立,慢慢地說道,“如風是我的徒弟,不用你代替她道謝,我要她活著回來謝我,她可是我的衣缽傳人。”七爺欲言又止,金世源道,“去吧,老七,什麼都不要再問。”七爺聽了這話,便和師傅告辭走了出來,他快馬揚鞭地趕往京城郊外的貴族度假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