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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月清芳華 紅梅映雪1

第二章 月清芳華 紅梅映雪1

如風與疏芯警覺地立刻穿好衣服,略微整理頭面,靜靜等待即將到來的人群。這偏之一隅的小院通常是沒有人來的,如風因此享受了一年的歲月靜好。但是心底的警惕卻是從未放輕鬆,總怕有突如其來的麻煩,過去十幾年便是如此。人生是一種習慣,不管喜或不喜,不管願與不願,只要被迫形成了某種習慣,這種習慣便紮根開花結果,從此迴圈往復。人是環境的產物,環境往往會迫使人們改變自已的喜好,無論是客觀的環境還是主觀人的因素,要麼求變化以通達,要麼死在環境的逼迫中。變化了的通達形成規律之後便是習慣,習慣是一把雙刃劍,好也不好,習慣的好在於自律和堅持,習慣的可怕之處在於它的條件反射。心底深沉的條件反射跳動著不安和焦躁,如風便在這習慣中驚恐和警惕,那是一種怎麼樣焦灼鷯唳的心情。人心兩面,我不害人,未必不為人所害,誰也不是誰的誰,自已的周全總要自已來維護。門環啪啪啪地響起,疏芯看了一眼如風,見如風點頭,便來到門旁,隔著門縫偷偷估量對面來人,高聲問道:“是哪位?”“八夫人,侯爺蕭文遠和夫人及眾位夫人都來安花苑賞月,請八夫人開門。”話語謙卑,聲音卻透著倨傲。看人下菜碟,牆倒眾人推,人之常情,所有的忽視都是故意的,所有的倨傲都是蓄意的,所有的狗眼都是人為的。如風微微頷首,靜靜直立在雪地裡。大門開啟的瞬間,所有人看到的便是紅梅樹旁站立在晶瑩白雪中的如風,一瞬間,如風竟然搶了梅花和月亮的光華,只是轉眼的剎那見,如風迅速恢復了璞玉的平淡,那麼淡,淡的讓人覺得剛才的華麗是一種錯覺,在人世繁華的錯綜中,如風似乎已經學會了用質樸掩蓋華美的光芒,那麼迅疾的轉變該是經歷了多少世事無奈和心酸。月華如水,飽滿地流光四溢,傾瀉在梅樹與木槿絡身上。皎白剔透的茫茫雪地呼應天上的滿月瑩華,畫卷也難得設計如此精美。那月亮白白的,皎皎的,靜靜的,像一個彎彎的小船,像一個圓圓滿滿的大餅被咬了一口,像無盡的雪倉,像燈塔照亮人。皎潔的純淨,圓滿的維度,滿足了人們想要盪滌世界黑暗的需求,望著它,彷彿知道人間有溫暖。有的時候,殘缺的月似乎比遠遠的月亮更加具有魅力,因為缺憾美是人類心中的隱痛,所有觀雪的人將目光怔怔地齊齊望向如風。這時疏芯已經轉到如風身後,此時這幅畫方完美,一個如風顯得孤單,好事成雙,兩個人多少顯得熱鬧些,否則白雪太白,月亮太白,蒼蒼的白色單調了視覺的審美,如風是那一抹清冷,疏芯是那一抹炙熱的人間溫暖。

如風看著眾人的目光,心想,“不好。避人耳目地生存了這麼久,真的不希望平靜因此被打破。”如風不急不緩地給大夫人見禮,之後靜靜地立在一旁,儘量掩飾光芒和氣度。大夫人看著身旁的中年男子,正要開口叫如風拜見,那男人卻搖手阻止。見狀,大夫人道:“今天雖然月亮不是很圓,卻美得很。據說今年正月十五日的夜晚會出現罕見的月圓之夜,如果錯過今年正月十五,要想再見這樣的圓月,要等十八年之後。你這院落地勢偏高,梅花開得又好,儘管今夜月亮不圓,但是眾人今夜有了賞月興致,所以特特地陪眾位姐妹夤夜叨擾,借這裡賞月觀梅。”叨擾別人侵入別人的地方,話語客套,請求但是語氣卻是肯定句,居高位的人才會求人的時候同時也是在倨傲和藐視的命令人。“難得夫人又雅興,也不辜負這月色和梅花,外面冷,眾位屋裡請。”如風吩咐蘇芯備茶。“知道你來不及準備,我已叫人備好茶水點心。”大夫人命人進屋安置桌椅茶點。眾人鄙進屋之後,都好奇地打量屋內,屋內空空蕩蕩,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幾把椅子,一把破舊的茶壺,幾個褪色的小杯子,這屋子看起來大約很多年沒有修整過了,所有的顏色都是那樣的舊。薄薄的窗戶紙撲簌簌地作響,還有被補過的漏洞,明顯是她們二人住進來之後修補的,屋頂的青瓦似乎也不太牢固,棚頂已經有些漏雨的痕跡,丫鬟的住處也比這裡好些啊。以侯爺蕭文遠為中心的侯府,所有人都要看侯爺蕭文遠的臉色,所有人都要想辦法爭奪侯爺蕭文遠的寵愛。寵愛是一種施捨,權力財力 的施捨,討巧的便會得到更多的施捨,不善於討巧的便是這樣的生活窘迫。如果能夠繞開所有權力金錢的中心掌控,把掌控權放在自已手中,把錢財掌握在自已手中,這是獨立自由的命格。如風將所有人的鄙夷之色盡收眼底,但是面上未露絲毫羞慚,仍是靜之若然,任由大夫人安置。見慣了,便也平淡了,計較眼前的高低人情終無用處,最緊要的還是想辦法徹底走出侯府,想辦法弄到自已的居所,想辦法掙得生活的本錢。眼下只得忍了,有些人喜歡權利,給她便好,只要不妨礙自由寧靜;有些人喜歡在侯爺蕭文遠面前賣弄顯擺,由她罷,男人的青睞無足輕重。不大一會兒功夫,一眾丫鬟婆子將桌椅茶點等安排妥當,大家按等級落座,如風是末座。一群夫人華服豔麗,人人披著昂貴的精美貂裘,只有如風素衣常服,顯得尤其寒酸。寒磣是別人眼中的折射,如風絲毫未有感覺,末座素衣的待遇,寒室陋牖的境遇,前路未卜的忐忑,種種人間疾苦都不曾善待她。待到落座,見到眾人未再注意她們二人,如風稍稍安心,定睛欣賞皓月。十八年一遇的皓月,十八年後才得再見的明月,彷彿觸手可及,圓滿亮華讓望著她的人心底漾起幸福的漣漪,十八年的時間,誰知道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天地的輪轉,混沌了多少是非。傳說中廣寒宮此時清晰可見,嫦娥若隱若現,仿若貪看梅花的豔麗,又似窺看人間百態,又若等待情郎的翹首以盼。如風心中道:“廣寒宮雖然寂寞,也是好的,切勿貪戀塵世百轉愁腸。”“聽聞八夫人音律甚妙,何妨彈奏一曲。”大夫人對出神的如風說。如風心裡暗道,“難怪早晨彈琴的事情這麼快傳到這些人耳中,看來是躲不過此劫,索性從容應戰吧。”“不甚通音律,胡亂彈奏罷了。”如風答道。大夫人笑著說,“八夫人何須謙辭,八夫人乃沐家嫡出千金,書香世代,想必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讓我們也見識一下可好?”大夫人的話句句軟刀,直戳心底的隱痛。眾位夫人皆竊竊私語,眼底的輕蔑漫蕩迴旋在月圓的院落。三個女人就是一堂戲,何況八個女人,兩臺戲都多了,如風輕輕地掃過眾人的表情,大多是輕慢和看好戲的神情,正中那位中年男性,似笑非笑,也在等著看好戲。人生很多時候,只有自已是戲中不斷掙扎的跳樑小醜,與你無關的人甚至與你有關的人都是觀眾,都在等待看你的好戲。這個世界上,沒有人真的希望你便強大,沒有希望你比他過得好,沒有人真心地祝願你出人頭地,當大家都一樣的時候,沒有人嫉妒你排擠你,當你優秀得出眾的時候,你和別人不一樣了,如果你變得不堪,變得比眾人低得很多的時候,會有人同情你,一旦你比別人強大,比別人優秀,人類的求眾心裡便是撕碎你的優雅,毀掉你的優秀。如風吩咐疏芯備琴,疏芯去裡面的臥室拿出來一把古琴,端正地擺放在如風的桌子上。如風輕輕地撥弄琴絃,慢慢地除錯音色,疏芯又去旁邊的點了一柱香,青煙色嫋嫋升起,繚繞,慢慢地香氣氤氳整個屋內。心底有千瘡百孔,多這一孔又何所謂,千瘡百孔的悲哀與怨憤侵入毛孔,融進血液,靜靜地流動全身。如風略微思量,仰首望月,低頭斂眉,慢慢抬手輕撥琴絃,冰涼的指尖觸碰冰冷的琴絃,冰涼的樂音冰涼的心境。琴音飄過,寒意四起,圍著火爐的人森森然寒毛瞬間豎立。鏗鏘頓挫,抑揚有致,朱玉零零落落,散失了,盡落在石階上;鏗鏘之音過後,一陣悠揚,低沉而悲哀地迴旋,久久不散;最後節奏越來越快,不斷的輪指,琴絃輕輕顫動,琴音劇烈劇促;短而烈的旋律過後,終於慢慢地變成勾抹的輕輕淡淡,不著痕跡,不露鋒芒,就那樣淡漠地彷彿美育之前的掙扎。如風望向圓月,婉轉地開口唱起來,歌曲一共兩段,每段的最後一句是副歌,重複兩遍。

紅梅樹木綻放濃,白雪柔弱寒勝冰。月滿芳華無愁籠,安華方圓有無情?薄涼無須嘆,江湖長相忘。你我本無緣,何須十八年!

冰雪初遇竟爭鋒,本是同源何須急!朔風凜然強勢襲來,梅花嬌弱哪堪摧殘!紅梅泣血氤氳白雪,白梅花瓣與雪花爭風亂舞,獨剩粉色梅花自立枝頭,煢煢盼春來。誰知明年復幾何?

琴音意境涼薄,歌曲柔和冷清,圍著火爐竟然也難得暖和起來。琴音嗚咽,蕭蕭瑟瑟,眾人跟著淒冷起來。“妹妹果然才情過人,只是太過悲了。小小年紀,總要喜慶些好。”大夫人說道。如風站起來施禮,然後靜靜地落座。天上的月亮依舊明亮,這月色如此之美,讓人心生貪戀,竟然願意陪著月亮度過這個良宵。如風悄然地觀察眾人的表情,各位夫人美豔如花,軀殼是美麗的,可惜絲毫不懂詩詞曲賦,從一個男人找的女人可以看出這個男人的品味和品性,不過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罷了。果然琴音之為知已斷,伯牙子期的情誼又有幾個人懂得,有時候“我愛你”遠遠不如“我懂你”,知已無論男女因為其稀少所以顯得彌足珍貴,如果滿大街都是知已,這樣的知已也不顯得珍貴。此時大夫人看看天色已經不早了,眾人都開始困倦起來,“侯爺蕭文遠,天色不早了,今夜的宴會到此罷,各位妹妹嬌弱,此時都已經睏乏了,早些回去歇息吧,侯爺蕭文遠看可好?”大夫人對著身旁的男子說道。如風聽聞,略微抬頭看了一眼侯爺蕭文遠,確認地看了一眼她名義上的丈夫,名存實亡一年的丈夫。如風心底期盼眾人趕緊離開,她想睡覺。這些無聊的人大半夜跑到這裡擾人清夢,罪過呀!聽聞大夫人的話,如風心底暗喜,這群戲子趕緊滾蛋,把安寧還給我。侯爺蕭文遠道:“既然這樣,散了吧。”“侯爺,今夜還是由妾身伺候您吧。”七夫人嫵媚嬌俏地拱進侯爺蕭文遠懷中。侯爺蕭文遠一把摟了她,親了她一口,道:“回去吧,改日。今夜我留在安花苑,這月亮著實美。”七夫人氣咻咻地扭著腰肢轉身就走,根本未把如風放在眼裡。如風聽得這句話,差點一口氣沒有喘上來,心底暗暗地問候侯爺蕭文遠的祖宗。

如風恭送各位夫人們離開,她儘量拖延這時間,暗暗期望侯爺蕭文遠改變主意趕緊離開。大夫人發話讓其他夫人陸續先行離開,大夫人最後一個離開,她剛剛在吩咐把侯爺蕭文遠的貼身衣物洗漱用具等物品拿到這裡來,丫鬟答應著去了。大夫人看了看這間屋子,又吩咐老婆子去多拿些上好的炭來,又安排了一番大夫人方離去,臨走又囑咐如風好好伺候侯爺蕭文遠。有眾多妾侍的當家主母掌管財政大權管家的時候,像一個管家,替侯爺蕭文遠打長工的管家;當家主母安排侍妾侍寢的時候,當家主母多麼像一個拉皮條的老鴇,詳盡周到地準備自已的丈夫和別的女人交媾。眾人都離去了,只剩侯爺蕭文遠與如風。如風心裡把這位侯爺蕭文遠祖宗八輩伺候一遍後,對上侯爺蕭文遠打量的目光,二人對峙了片刻,如風的不卑微倒是有些讓侯爺蕭文遠意外。如風慢慢行禮,口中道:“見過侯爺。”這位侯爺蕭文遠四十出頭的年紀,身量不是特別高,精瘦卻健壯。眉長眼闊,鼻挺且直,薄薄的嘴唇,鬍鬚濃密眼角額頭佈滿了歲月的痕跡。看眼神,看舉止,看行徑,這位侯爺蕭文遠自是花叢中身經百戰,風流本事自成體系。他走過來,食指勾起如風的下巴,稍稍用力捏起,仔細端詳她的臉,他特別喜歡眼角乜斜地看女人。如風吃疼地皺眉,伸手要打掉他的手,侯爺蕭文遠放手,如風剛要揉揉下巴,身子一飄,已被他打橫抱起,大步走向屋內,扔在床上。被摔在床上的如風頭暈目眩,還未來得及爬起來,只覺身上一沉。侯爺蕭文遠壓在如風身上,在她嘴唇輕輕吻了一下。如風厭惡地想拿手去擦,心想“剛剛親過別人,又來碰我,好惡心。”舉到半空的手被他抓住,壓在身下,如風動彈不得。他則伸手進入如風的衣服,…… 趁著這位侯爺蕭文遠脫衣服的空檔,如風迅速翻身想要爬起,剛直起上半身,一隻腳踝被人從後面拽住,並向後拉去,如風直接趴在床上被拽回那男人身旁。他已經脫光自已的衣服,戲謔地笑著抓住如風,彷彿欲擒故縱地逗引籠中的動物。看著一絲不掛的男人,如風驚呆了,滿臉通紅,不知所措。沒想到這位侯爺如此直接地把自已脫了個寸草不留,太過直接的作風讓未經人世的女人尷尬而又難堪,想必這個男人經常去煙花之地,勾欄所在,他們的取樂如此張揚而無恥。情趣只限於肉慾的歡騰,沒有絲毫的婉轉,共同飲酒的眉目相對,軟語輕話地撩撥,糾纏地慢慢接吻,欲拒還迎地偎依溫存,這些前戲都沒有,粗暴而魯莽的直奔主題。這種男人是情場老手,卻不是情場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