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本場會試結束的鐘聲響起。
有吏員一邊大聲叫道:“時間已到,考生離場!”一邊挨個督促考生離開考間。
隨後便是一隊人開始進場,逐間收卷封卷。
此時的考院大門尚未開啟,眾學子就如三日前剛入場時一般,陸續聚向院中。
而揹著藤簍的陸風,依舊是眾學子的注目焦點。
臺上的戴樵、容奇二人,也同樣將目光鎖定在陸風身上,甚至連他最細微的表情,都沒有放過。
很快,馮源又來到二人身邊:“兩位大人,方才收卷時,下官又去核實了一番,那陸風果然交了白卷。”
戴樵與容奇二人都沒有說話,只是繼續盯著陸風。
只見那陸風氣色極佳,神情自若,若不是知道他交了白卷,只觀其表情神態,還以為是對本場應試心滿意足、春風得意。
戴樵不知為何,反倒沒了剛才的好心情:“容大人,你不覺得此子很是怪異嗎?”
“本官便是絞盡腦汁,也猜不透他為何會交白卷。”容奇此時也懶得多想了,反正這是陸風自已放棄,戴樵也不用再做什麼手腳,而他容奇更不用卡在其中,左右為難,倒也是好事。
想到此處,容奇竟不覺微微一笑,放鬆了心情:“又何必管他是否怪異,如此倒也省了許多事,或許這一切都是天意,也未可知。”
戴樵聞言,也不再糾結,哈哈一笑:“容大人說得是,既是上天助我,老夫又豈能不受。”
再看其他學子,個個都是疲倦不堪的樣子,與陸風有著鮮明對比。
隨著考院大門開啟,陸風第一個走了出去,很快便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大乾的禮部會試共分三場,第一場詩文,第二場經論,第三場策論。
每場三天,共計九天。
首場的詩文,陸風交了白卷,引發戴樵、容奇二人百般猜測。
這個結果,對於二人來說,雖在意料之外,卻也是天大的好事。
所以,第二場考試開始時,兩人均面帶笑容,心情極佳。
在彼此心照不宣的情況下,密切觀察陸風,就成了馮源的主要任務。
陸風還是如第一場一般,進了考間之後,要麼閉目休息,要麼品嚐點心,從不曾在考卷上寫下過半個字。
戴樵與容奇都已不再關心陸風會試上榜的事。
因為,無論陸風的經論與策論如何優異,有詩文一門交白卷的拖累,他都不可能再透過此次會試。
戴樵與容奇反而更加關心,陸風后兩場的考試,會不會再交白卷。
於是,馮源就愈發地忙碌起來,他幾乎每一兩個時辰,就會到陸風的考間去巡視一番。
陸風對馮源的不斷出現,早已熟視無睹,甚至連最基本的禮節,都懶得給了。
而馮源不斷帶回來的訊息,無一不在佐證一個結果,那就是:陸風本場還是會交白卷。
果然,最後收卷時,陸風的經論答卷,依舊是一片空白。
最後一場的策論,這位寫出策論名篇“民論”的傳奇人物,不出意外地同樣用一張白卷,給自已的禮部會試,畫上了讓人無法理解的句號。
等到確定陸風三場都交了白卷之後,無論是戴樵,還是容奇,都坐不住了。
特別是戴樵,他的關注點,已不再是陸風會試能否上榜的問題,而是,陸風為何如此?
這種困惑,不僅讓戴樵有著前所未有的焦慮感,也同樣深深地困擾著容奇。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容奇內心更加緊張。
他不知陸風如此做的目的是什麼,更不知道此事會如何發展,是否會影響到他。
大興八年,二月十七,傍晚。
學子們結束了連續九天的三場會試,無論結果如何,都徹底放鬆了下來。
於是,蘭苑酒樓出現了空前喧鬧的局面。
無論是外地,還是帝都本地的會試學子,都不約而同地聚了過來。
已經回到雅園的陸風,經不住侯曉的百般勸說與拉扯,也只好勉為其難地來了。
因為侯曉與容勳二人的身份,陸風與袁昊得以沾光,坐了一樓大廳正中的位置。
眾人看到陸風與侯曉、容勳的關係如此親密,再加關於陸風的各種傳聞,再也不敢輕視其庶民身份,反而生出仰視之感。
“你們有沒有發現,陸風每場考試結束,都是十分輕鬆的樣子,定是舉重若輕、胸有成竹。”
“在下就在陸風隔壁的考間,發現馮侍郎馮大人對他很是關注。”
“馮大人關注陸風,就說明戴大人與容大人對他極為重視。”
“如此看來,戴大人對陸風的態度與侯公子所說,似乎大有不同。”
陸風等人剛一落座,周邊的學子便指指點點地議論開了。
“風弟,看來為兄的賭注押錯了。”
侯曉看著桌對面的陸風,接著道:“聽聞戴大人與容大人都曾親臨風弟考間探視,而侍郎馮大人對風弟更是時時加以關注,以風弟之才,若無其他變故,定會奪得本屆春闈的頭名,按本朝慣例,殿試狀元已是風弟囊中之物。”
陸風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只是,為兄並沒有想到,這戴樵戴大人為何會有這麼大的轉變。”侯曉突然好似明白了一件事,一拍腦門:“我只猜到戴大人的心思,卻沒有想到還有一個變數,哈哈,我真是夠蠢的!”
陸風依舊沒有說話,身邊的袁昊卻好奇起來:“侯兄所說的另外一個變數,到底是什麼?”
“最高處的那位。”一直冷麵少言的容奇,卻破天荒地接了一句。
侯曉突然抬手指向容勳:“你是不是早就有此預判?你小子,難怪當日賭局,你押風弟能中。”接著又道:“我當時就有所懷疑,以你的智慧,我能想到的,你容奇又豈能想不到,原來,你竟比我多看了一步,而且還是最為關鍵的一步。”
“風弟,能否給我等透露點訊息,莫要打啞謎。”侯曉看向陸風,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
陸風終於開了口:“侯兄莫要猜了,這兩日便知分曉。”
“風弟真會說笑,會試放榜最短也要一月有餘。”侯曉只當他是開玩笑。
而此時的禮部議事廳內,戴樵與容奇、馮源三人,正聚在一處。
“本屆會試,陸風連交三場白卷,此事不僅在我朝從未有過,即便是歷朝歷代,自興科舉以來,也是破天荒之事。”馮源見戴樵與容奇二人,一個緊皺眉頭,一個走來走去,只好出言,打破這讓他發慌的壓抑氛圍。
容奇停了腳步:“方才還不覺得怎樣,現在細思起來,此事只怕沒這麼簡單。”
“且不論此事如何,這陸風身為庶民,卻行此無妄之舉,理當給予嚴懲!”戴樵真是越想越氣,再聯想到當日陸風對他的不敬,更覺得這交百卷,就是在針對他,在汙辱他。
若說早先只想阻止陸風會試上榜,如今卻恨不得殺了他。
屋內僅有他們三人,容奇也懶得再給他面子:“戴大人,你身為主考官,自然知道,陸風交白卷,並未違反本朝任何律令,不知大人要如何懲處?”
無錯書吧“如此行為,完全可以治他個藐視朝廷的大不敬之罪,容大人又何必為其辯解!”戴樵早就對容奇不滿,語氣也冷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