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屆的學子進入考院後,都會直接按牌號進入各自考間。
但是,此屆學子卻全都擠在前院,目光齊齊地望向大門,好似在等什麼重要人物。
“他們為何不入考間?”大學士戴樵轉向站在身旁的禮部侍郎馮源,問道。
“回稟戴大人,下官也不知是何緣由。”
“你去問問。”
“是。”馮源便應聲下了督考臺。
“你等為何還不入考間?”
聽到馮源問話,近處的一名學子連忙躬身施禮:“回大人,我等只是在等一人,名為陸風。”
“陸風?”馮源難免有些莫名其妙:“爾等是來應試,等他做什麼?”
“因傳言,陸風將會高中今科狀元,我等也是好奇,想見識一下此人。”那人連忙回道。
“無妄之談!”馮源言語中透出些怒意:“會試都尚未開考,又何來狀元一說?”說罷,拂袖而去,轉身上了督考臺。
“回戴大人,他們之所以未入考間,只是為了等一位叫陸風的學子。”馮源拱手回道。
戴樵轉頭看向他:“噢——,陸風又是何人,竟能受眾學子如此禮遇?”
“學子中傳言,說這陸風將成為今科狀元。”
戴樵聽馮源此言,倒也不覺奇怪。
因為每屆會試都有眾人所預測的會元與狀元人選,只是往屆的狀元熱門,大都是極富才名的學子,他們也會有所耳聞。
而這陸風,戴樵卻從未聽說過。
他也好奇起來,眼睛不自覺地隨著眾學子一起,望向考院大門方向。
一直到考院大門即將關閉之際,才見一個揹著藤簍的粗布白袍少年,緩步走了進來。
整個考院頓時喧鬧起來,除了袁昊、侯曉、容勳等人,上前與陸風搭訕之外,其他學子都只遠遠地指點評議。
“庶民——”陸風的身份明顯出乎了戴樵的意料。
他轉身看向與他並坐的禮部尚書容奇:“容尚書,老夫倒不知,今科竟有庶民學子入試?”
容奇身為禮部尚書,他對會試學子自然十分了解:“今科是有一名庶民學子,乃青州府鄉試解元,姓陸名風,當日得知此事時,本官也極為驚異,此子倒是破了我朝先例。”
“噢——”戴樵並未多言,只是冷冷地盯著成為全場焦點的陸風。
直到有吏員在督考臺上大聲叫道:“時辰已到,考生入場!”眾學子才陸續進入各自的考間。
而收回目光的戴樵一直沉默不語,似乎在想著什麼。
容奇很清楚戴樵的心思,他知道,戴樵是絕對不能容忍庶民學子會試上榜的。
這一點,恰恰讓容奇很緊張。
戴樵雖被大興帝任命為本屆會試主考官,但是,會試終歸還是禮部份內的事。
一切順利尚好,若是出了什麼紕漏,大興帝會顧及戴樵三朝元老與大儒的身份,卻不會給他容奇面子。
以陸風青州府解元的文才,會試上榜必定是水到渠成的事。
而且,他也曾看過陸風青州府鄉試的文章,本屆學子中根本無人能及。
所以,他對學子中傳言陸風將成為本屆狀元一事,並不覺得奇怪,若是公平應試,本屆狀元必定是陸風無疑。
可是,卻偏偏出了一個變數,就是本屆會試的主考官,戴樵。
以陸風之才,如果想把他排除到會試榜外,要麼在考場上動手腳,要麼在閱卷時動手腳。
閱卷時會封住考生名字,又是多人同案批卷,戴樵動手腳的可能性不大。
那麼,戴樵能動手腳的地方,就只剩下這考場之內了。
想到此處,容奇不免又瞟了戴樵一眼。
而戴樵則面無表情地看向,那如豬圈般一行行排列的考間。
“馮源,你且隨老夫去巡視一番考場。”戴樵終於坐不住了,他叫來了不遠處的禮部侍郎馮源。
這督考臺上,除了他戴樵之外,清一色的都是禮部的官員,雖說他貴為大學士,又是本屆主考官,但這些人的直接上司,卻是禮部尚書容奇。
而容奇不僅是六部之一的實權人物,論品級也與他同級,都是當朝二品大員。
所以,眾人並沒有太拿戴樵當回事。
不要說容奇與這些禮部官員,即便大興帝當日讓戴樵當這主考官,也只是按慣例給個虛名。
其用意,不外乎是為了監督禮部,以防禮部內部徇私舞弊而已。
在這種情況下,戴樵唯一可以呼叫的人手,只有禮部侍郎馮源。
因為馮源是他親傳弟子,所以他從不會稱其為馮侍郎,而是直呼其名。
馮源應聲而至,拱手以待。
容奇見這情景,也坐不住了。
他是真的害怕戴樵搞出什麼么蛾子,而且,他也知道馮源雖為他的下屬,卻跟戴樵的關係更近。
所以,如果只有他們兩人下考場巡視,容奇無法安心。
對於會試來說,對考生動點手腳,那是常有的事,容奇向來都是睜隻眼閉隻眼。
因為無關大局。
而這一次,則不一樣!
若是戴樵對陸風動手,有可能會觸發一場他容奇無法承受的危機。
戴樵是一介腐儒,可以為了心中所謂信念而不顧一切。
但他容奇卻不是,他只需要明哲保身!
最重要的是,他十分了解大興帝的心思。
大興帝一直想透過科舉,從庶民中選拔官員,用於制衡與削弱士族門閥的權力。
只是從朝廷到地方官員,已經為士族所壟斷,他連改變現有辦學體制的想法,都推行不了。
再加上登基僅八年,又是藉助朝中門閥勢力上位,為穩固皇權,也只能暫時隱忍不發。
身為本朝首個庶民鄉試解元的陸風,大興帝不可能不知道。
雖然大興帝在朝堂之上,並沒有任何只言片語提及陸風,但以容奇對大興帝的瞭解,陸風已經是大興帝的一枚重要棋子,是可以助他推動庶民入仕的破冰之人。
本屆會試,陸風不僅不能出任何差錯,而且,還必須要確保他會試上榜。
否則,容奇就是罪魁禍首,就等著承受,那無法預測的聖怒吧。
“戴大人若是巡場,便由本官陪同好了。”話音未落,容奇便連忙起身跟上。
戴樵微微停了一下,內心很排斥,嘴上卻無法拒絕。
而他的意圖很明顯,就是衝著陸風去的。
無錯書吧所以,一路上對於其他學子的考間,他都是匆匆而過。
直到陸風的考間前,才停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