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的血腥場面,何拾憶真的麻了。
“……怎麼感覺在這個世界遇見的人就沒幾個正常的。”
但想想自已,何拾憶也釋然了。
曲水邊那十幾個王府侍衛的血跡,也還沒沖刷乾淨。
“所以……總統先生,你這是幹嘛呢?”何拾憶皺著眉頭,看著地上的斷臂和幾近癲狂的屠獄。
“這便是當總統先生的代價了,朋友。”
“我的「靈契」可以讓我的軀體無條件再生,我靠此養活了這個組織,當上了大家的……總統先生。”
屠獄冷靜了些,看著斷臂處逐漸長出的肉芽匯聚到了一起,不斷向前延伸著,延伸著……
“有時候趕時間,我會連腿一起砍。”
何拾憶默默地“嗯”了一聲,問道:“但是會疼吧?”
“三四年了,每次都疼。”屠獄舉起刀對著已經長出來的胳膊,看向何拾憶雲淡風輕地問道,“介意嗎?到做飯時間了。”
何拾憶搖了搖頭,看著屠獄面無表情地再次砍了下去。
“所以,你才想離開這個世界?”
“是啊。”屠獄狠狠地揮著刀片,一下又一下地砍了下去,“我也快撐不住了。”
“如果是外面那些人逼你這麼做,我可以幫你。”何拾憶捂著頭,斷開了與「靈契」共鳴的感應。
光這幾次感應,就讓何拾憶的精神隱隱有些崩潰。
這不光是肉體上的劇痛帶給精神上的撕裂感,更是長期積累的絕望帶來的扭曲感。
一瞬間,屠獄的表情似乎要哭了出來,但很快他恢復了平靜,笑著搖頭就拒絕了。
“不,這是我自願的。如果我不這麼做,所有人都會餓死。”
何拾憶覺得,這句自願並不一定是真的自願。
可能這確實是屠獄自已下的決定,但無論是潛在的威脅,還是榮譽感、道德感、歸屬感、責任感……這些東西必然始終圍繞在他的耳邊,一同低吟著:砍下去,再砍下去……
那一次次砍下的刀刃,逐漸剝離了他的人性與理智。
“好吧。”何拾憶沉默了一下道,“是我一開始錯怪你們了,雖然我也在找離開這裡的辦法,但我沒辦法接受毀掉整個青玉鎮。
“何況,我認為這個世界並不是虛假的,大家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所以,如果你們要毀掉青玉鎮,我會阻止你。但如果我找到了別的離開青玉鎮的方法,我也會告訴你。”
屠獄高舉在空中的刀停了下來,他有些兇惡地看著何拾憶,似乎在思索什麼。
地上散落著無數的殘肢、血液,屋中瀰漫著的血腥氣,混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殺氣。
片刻後,屠獄面色如常,語氣平淡地說道:“那隨你好了。”
說罷,他的刀再次狠狠落下,剁下了自已的胳膊。
何拾憶最後看了屠獄一眼,轉身離去了。
……
“怎樣,古槐區傷亡如何?”桂王見何拾憶回來,立馬詢問道。
“傷亡不多,但民房幾近全部損毀,怕是要撥出不少銀錢了。”
“那你可有調查出地龍翻身的原因了?”
何拾憶面無表情,平淡開口道:“王爺既是問起,怕是已經知道了。”
桂王哈哈一笑,“好你個何拾憶,不是孤故意瞞你、試探你,而是想聽聽你對此事的看法。”
“沒什麼看法,他們要是做壞事我自會阻止,要是隻是單單想要離開這個世界,待我找到法子,倒也不介意分享。”
“那你對於離開這個世界,目前有什麼頭緒麼?”
“不知王爺聽說過蟲洞嗎?”何拾憶壓低聲音道,“蟲洞是兩個世界的通道,只要找到蟲洞,就能離開這個世界。”
桂王一怔,連忙問道:“那蟲洞的位置你有線索嗎?”
何拾憶想了想,“不算線索,王爺還記得酆都城麼?在曲水邊,連線酆都城和青玉鎮的獨木橋就是蟲洞。如果能找到類似感覺的通路,或者什麼東西,那應該也就是蟲洞了。”
“那你有什麼需要孤支援的嗎?”
“嗯……您府中有個丫鬟叫紅線,我覺得她還算聰明伶俐,有些事我不方便一人時能否帶她一起?”
“紅線……”桂王笑了笑,“這位姑娘很奇怪,明明是孤府上的人,卻突然沒了身份通牒,不過其行為模式倒是很正常……所以你當心些,她可能是個異人。”
何拾憶繼續腆著臉皮說道:“嗯,還有搖月,也就是上任卯兔,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可能也會借用一下。”
“哈哈,你倒是會選,那搖月功夫不弱,雖趕不上林秋毫這類一流高手,但差距也並不是很大。你放心吧,我會吩咐下去,你到時直接找她即可。”
“那就多謝王爺了。”
……
回到廂房,何拾憶一眼就看見見阿媼彎著腰,仍在擦洗著地面。
“我說阿媼,你怎麼還在幹活。”
阿媼沒好氣地白了何拾憶一眼,“不幹活哪來的工錢,到時候咱倆被趕出王府,又得餓肚子。”
“嘿,我現在也是今非昔比了,替桂王做事,這不比那小小司吏威風?”
“有工錢嗎?”
何拾憶想了半天與桂王之間的對話,不禁有些尷尬,“……桂王沒提過,好像沒有。”
“我說你呀,手裡就沒存下過錢。對了,你不是還有塊銀子嗎?”阿媼站起身,想起去酆都城前,何拾憶向她炫耀過的銀子。
“……丟了,貌似隨著鬼身,留在忘川河中。”何拾憶低下頭,不太敢說話。
“唉。”阿媼低頭掩住臉上笑意,故作無奈地在水桶裡重新擰了擰抹布,“那我還是好好幹活吧,萬一咱們將來不走了,還得在這兒安家呢。”
“安家?”何拾憶眼前一亮,“那咱倆這年紀……你我是以父女相稱,還是兄妹相稱?”
“人狗相稱。”阿媼鼓著腮幫子,蹦起來踢了何拾憶幾腳,“我是人你是狗!”
如今的阿媼已經不是小姑娘了,而何拾憶也不再是年輕人了。
阿媼這幾腳,差點給何拾憶踹死。
“阿媼!阿媼!別打了!我怎麼感覺我腦震盪了,天旋地轉的……”
何拾憶一個沒站穩,摔倒在地上。
“什麼腦震盪,是地龍又翻身了。”
阿媼伸手扶起何拾憶,皺著眉頭看著窗外的天邊,微微有些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