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統……?先生?”
這兩個熟悉又陌生詞讓何拾憶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但面前男人的笑容還算真誠。
“沒錯,總統先生。”輕浮男人慵懶地彎下腰,行了個奇怪的禮,“當然,這是我在組織裡的職稱,我的真名叫作屠獄。”
“久仰。我叫十一。”
何拾憶客氣地拱了拱手,露出了微笑。
“來,朋友,這邊請。”屠獄示意旁人散開,引何拾憶到一處雨棚中坐下。
“環境簡陋,還請多多包涵。”
“還好。”何拾憶嗅著蓬中的腥味,大大咧咧地打量了下週圍的環境,“兄臺派人引我至此,可有要事相商?”
“那我便直說了。”屠獄不再玩味,臉色認真起來,“朋友你不是本地人吧。”
“嗯,咱們隼,也都不是本地人吧。”
何拾憶在“本地”這個詞上,加重了一些語氣。
“哦,朋友也聽說過我們?那怎麼不早些找到我們,加入組織呢?”
何拾憶笑了笑,沒有答話,而是反問道:“其實我更好奇,你們是怎麼精準的知道,我不是本地人呢?”
“朋友來此地多久?可曾聽聞「靈契」一詞?”
“有所耳聞。”
屠獄盯著何拾憶,略帶深意地一笑,“這「靈契」啊,千奇百怪,而我們隼人數眾多,自然會有能辨別同類的「靈契」。說到這……”
“朋友啊,你的「靈契」效果,可否告知?”
何拾憶只是微微一笑,並不作答。
屠獄見狀,臉上的笑意也蕩了出來,“無須警惕,外鄉人到這裡來都是朋友,我們應該一致對外,而不是相互懷疑。”
“一致對外?你說的對外是……”
“自然是,這眼前的一切了。”屠獄舒坦地往座椅後背一仰,翹起了二郎腿。
“這麼說來,古槐區的地震真是你們搞出來的?”
“朋友訊息靈通,這都清楚。”
“那目的呢?”
“目的?”屠獄眼前一亮,“朋友來這兒多久了?”
何拾憶想了想,“大概不到半年吧。”
“那朋友……想家嗎?”
何拾憶點了點頭,附和道:“那自然是想的。”
“看來朋友已經記起來,這裡不是我們之前的家了。”屠獄掰了掰手指,感慨道,“我來這裡,已經三、四年了。”
“嗯。那你們已經找到回家的辦法了麼?”何拾憶面露誠懇,低聲詢問著。
“找到了。古槐區的地震,就是我們的第一步計劃。”
“能否詳細說說?”
“當然可以,不過……朋友這半年在青玉鎮,是怎麼活下來的?”
“我嘛,運氣好,找了份差事,混了個身份通牒。”
何拾憶拍了拍腰間的白玉佩。把刻字那面露出給屠獄看。
屠獄認真看了幾眼,點了點頭,“那個桂王確實有幾分本事,能幫咱們外鄉人謀得一份差事。但他終究是外人,朋友想不想到我手底下做事?”
“做事,做事,我到現在連你們究竟在做什麼,都不知道呢。”
“朋友別急,這個世界不像咱們那個世界,這裡有神,你知道嗎?”
何拾憶點點頭,糾正道:“是聖人。”
“聖人也好,神也罷,總之,這所謂的聖人一直再找我們這些外鄉人的麻煩,這一點朋友想必也能感受到。”
何拾憶並不否認,只是認真聽著。
“而聖人之所以找我們麻煩,主要在於規則。對,我們不在規則之內,因為我們本來就不屬於這裡。”
“說白了,我們的出現,就是對於規則的破壞。”
“同時,這也證明了。我們,就是聖人的天敵。”
聞言,何拾憶忍不住說道:“或者說,聖人就是我們的天敵。”
屠獄不以為意地點了點頭,繼續說道:“規則體現在哪裡?無非就是整個世界的正常運轉,因此我們只要破壞整個世界的運轉,就終究能打破這個世界,甚至……”
“殺死聖人。”
“面對如此情況,聖人只有兩條路可以選,一條就是送我們回到現世,另一條就是與我們對抗,然後被我們殺死。”
“如果聖人選第一條,那皆大歡喜。如果選第二條……”
“那麼無所謂,聖人已死,隼當立。即便沒辦法離開這個世界,沒有聖人的干擾,我們也能在這個世界活的很好。”
“這便是我們隼的目標。”
何拾憶思索著,“那如此說來,讓古槐區地震,就是你們破壞規則的一部分?”
“沒錯。”
“那接下來,你們隼還有大動作?”
“自然是有的,屠滅太平街,水淹望月區,甚至……火燒桂王府。”
說到這,屠獄突然邪惡一笑。
“殺光一切能殺光的,毀壞一切能毀壞的,我們要破壞青玉鎮的一切,讓聖人成為孤家寡人。”
“太壞了。”
“什麼?”屠獄一愣,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我說你啊,太壞了。”何拾憶嘆了口氣,“你們有沒有想過,就算不是什麼外鄉人,失憶人,異人,這些鎮民也是活生生的人呢?”
“活生生的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屠獄突然癲狂地大笑起來,“你見過活生生的人去吃活生生的人嗎?身為外鄉人,朋友你難道沒有被這些鎮民迫害過嗎?”
“自然是有的,但吃人這事並不是因為鎮民,而是因為酆都城百鬼的影響,如今酆都城已破,鎮民自然不會再化作餓鬼吃人。而且……”
何拾憶目光一凝,直勾勾看向屠獄,“我可聽說,隼也是吃人的。”
一瞬間,恐懼的情緒從屠獄內心閃過,被何拾憶的「靈契」捕捉到,但那情緒稍縱即逝,很快被欣慰所替代。
“朋友。”屠獄微笑地看著何拾憶,“你應該知道,沒有身份通牒的我們,是吃不到任何來自青玉鎮的食物的。”
“其實,我並不怪罪你們吃人,畢竟你們也是走投無路。”何拾憶面無表情地凝視著屠獄,“但,你們可問過,那些被吃的人,是否願意被吃?”
“願意。”
屠獄臉上掛著一抹平靜到詭異的笑。
突然,他的伸手探向桌下,再出現時,已然握住一把鏽跡斑駁的砍刀。
未等何拾憶反應過來,他毫不猶豫地揮動砍刀,重重砍向自已的胳膊。
那鮮活的手臂被一刀斬斷,摔落在地。
“啊啊啊啊啊啊!”
屠獄面容扭曲,神色癲狂,雙眼佈滿血絲,透著不顧一切的瘋狂。
他扯著嗓子,聲嘶力竭地喊道:
“願意!願意!”
“我說!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