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們快步穿過白尾森林，回到夢魘之月的雕像下的時候，飛板璐朝聶克絲瞅了一眼。她點亮了她的角來照亮道路，而飛板璐也開啟了一根熒光棒，她們可以清楚地看到眼前的道路。至少，飛板璐能看得清聶克絲。

她能看得清，她都快氣炸了。

“你還好嗎，聶克絲？”她試著問道，“呃……你感覺怎麼樣？”

聶克絲皺著鼻子，“蠢透了！”

“啊？”

聶克絲駐足，坐了下來。“哦，天，一個叫做噩夢夜的新節日，”她說道。“哈，我還以為是什麼呢？噩夢夜，夢魘之月，噩夢夜，夢魘之月，嗷——”她用蹄子揉著臉，擠著眼睛吐著舌頭，飛板璐被聶克絲的鬼臉逗得笑了出來。聶克絲哼了一聲。“為什麼誰也不告訴我真相到底是什麼？！”

“因為我們不想傷害你的感情。”飛板璐認真地回答道。

“是啊，現在我感覺真是好多啦！”聶克絲諷刺地說道。她站起來繼續向前走。

“說得好，”飛板璐嘀咕著。“那我們這到底是要去哪兒？”

“我們要去拿糖果。”聶克絲說道。

飛板璐一下子剎住了蹄子，差點沒摔了個大馬趴。她驚恐地張開了翅膀，“什麼？！你不能去偷夢魘之月的糖——！！”

聶克絲猛地轉過身來，向前傾過身子，她的鼻子都和飛板璐擠到了一起。“誰的糖？”聶克絲壞笑著。

“夢魘之月——”

“誰～～～的糖？”聶克絲笑得更燦爛了。

飛板璐一下子恍然大悟，她驚喜地眨著眼睛，然後臉上露出了一個狡猾的壞笑。“哦～～～～對啊～～～～～！”她跳起來興奮地在空中高舉起一隻蹄子。“這個漏洞抓得太帥啦！！！那些糖會是我們有史以來最豐盛的……”

“我要把它們全都還回去，飛板璐。”聶克絲說道。

飛板璐又一次愕然地眨著眼睛。“什、什麼？！可……可是，那些糖全都——”她望著聶克絲的臉色，換了個試探方式。“可是——那全都是你的……”

“不！才不是！那都是那些孩子們的！”聶克絲怒吼起來，嚇得飛板璐一屁股摔坐在地。“好好想想，飛板璐……這麼多年這麼多年這麼多年，他們一直都在撒謊，告訴那些嚇壞了的孩子們要是他們不交出糖果給我，我就要把他們生吞活剝！我這輩子從來沒吃過任何小馬！現在沒有！以前也沒有！這是我見過的對小孩子做的最齷齪的事情了！”她轉過身，怒氣衝衝地用蹄子踏著地面發洩著。“長輩們都是混蛋！！！”

飛板璐重新站了起來，小跑兩步趕上她，“嘿，那不過就是個故事嗎，對不對？——長輩們根本就沒打算——”

“而他們當然不介意從裡面賺點好處了！”聶克絲怒吼著。

“……呃？”

“你以為這麼些年來是誰把那些糖果都給吃了？！”聶克絲諷刺地說道，“牙仙嗎？！”

在醒悟到這個新的真相時，飛板璐的蹄子慢了下來，最後停住了。“嘿……”她也開始露出了怒容。“嘿！沒錯！你說的太對了！那些混蛋！”她慢慢走過去湊到了聶克絲身邊。

“我真不敢相信！”

“沒錯……”

“那些齷齪的傢伙……”

“是啊……”

她們在小跑的時候一直沉默著，滿腹抱怨著長輩們對孩子們的不公和欺凌。“那，我們該怎麼辦？”飛板璐最後開口問道。

聶克絲聳聳肩，“我們把所有的糖果都收集到一起，然後拖回來，”她說道，“把它們全都還給孩子們。”

“那可得費老大勁了，”飛板璐反對，“那裡的糖果實在是太多了，我們怎麼才能把它們全都搬走？”

聶克絲想了想，“我們能帶多少就帶多少，然後我們把它們藏好了之後再來搬剩下的。”她下了決定。

“這個聽起來還可以……”

“但是我們肯定得先把那個小雌駒的糖果袋拿回去——”

“芙蕾迪？對，她把它們全都給留在那裡了。哇哦，真是被騙的好慘。”

聶克絲忽然停了下來，熄滅了她的角。“我們到了。”她冷冰冰地說道。聶克絲越過她的肩膀望去，在那裡，那片空地，那尊毛骨悚然的雕像，所有的糖果袋子都堆在它的蹄下。“等等，澤蔻拉就把它們全都留在這裡了？”她問道，對斑馬的粗心大意大惑不解。

聶克絲舔了舔嘴唇，琢磨了一下，“不知道呢，說不定她是去找拖車什麼的吧？我們最好趕快。”她再次點亮她的角，跑到雕像旁邊，過了片刻，飛板璐也跟了過去，輕風在她們身邊吹拂著。她們開始掃視著這一大堆糖果包，試著理清楚。

“哪個是芙蕾迪的？”聶克絲問道。

“看看哪個裡面裝的全都是柺棍糖，”飛板璐說道，“她最喜歡那些了，她說……”突然她豎起了耳朵。“哦不，有誰來了！”她壓低聲音叫道，聶克絲熄滅了她的角，兩個孩子藏到了雕像後面，聶克絲儘量把她的沙漏和閃光的蹄鐲藏到身下，不過依然還是有光亮透了出來。糟糕，她幹嘛要在裝束上加這麼多會發光的東西啊？

一團綠色的光芒從路上移動了過來。然後樹叢之中出現了三個影子，一個瘦長，角還發著光；一個大塊頭，走路的樣子笨笨拉拉的；還有個好像是縮成了一團的矮個子，抱著一個發光的玻璃罐子。“……我們真的需要這樣做嗎，夥計們？”矮個子的那個說道。

“你最好相信吧！”

“沒錯，我可不想冒夢魘之月對我發火的危險。”一個耳熟的慢吞吞的聲音。

“好吧，管它的，可惡，”矮個子的那個搖著瓶子。“我想我的腦子都要滅了，還有熒光棒嗎？”

聶克絲呻吟起來，推了推飛板璐。“是剪剪蝸蝸還有斯派克啦。”她說道。“來吧。”她從夢魘之月的雕像後面鑽了出來，正好讓那三個慢吞吞的傢伙看到她的眼睛在黑暗中像是貓一樣發著光。

三聲尖叫聲劃破夜空，蝸蝸和斯派克開始繞著圈四處亂跑，剪剪則被他的科學怪馬裝束絆了一個跟頭，四條腿在空中胡亂地踢著。

“好啦好啦夥計們，是我們啦！”聶克絲叫道。他們理都不理，一不留神腳下絆到，摔成了一堆。

讓他們鎮靜下來花了好長的時間，飛板璐是一點忙也沒幫，她只是在地上打滾，笑得差點上不來氣。最後男孩子們終於安靜下來了。並且意識到並不是夢魘之月來抓他們（1）。他們癱倒在地喘著粗氣。“你們到底想幹嘛啊？！”斯派克最後惱火地喊起來了。

聶克絲告訴了他們。

剪剪和蝸蝸對這件事可接受的不太好。“你要偷夢魘之月的糖果？！”剪剪尖叫著，“她肯定會把你給生吃下去的！”

“你這白痴，她就是夢魘之月！”飛板璐沒好氣地說。

稍稍停頓了一下，“……這話讓我越來越糊塗了。”蝸蝸一臉悲壯地說道，他在他的長袍裡揉著腦袋，然後徹底迷糊了。

“這個嘛，她是夢魘之月……呃，某種意義上來說是這樣吧。”斯派克不情願地承認了，站在雕像頂上的小賢梟也鳴叫了一聲表示贊同。

“而且我從來沒有吃過誰，從來也沒有。”聶克絲厲聲說道，“這整個節日就是個糟糕的謊言！”她咬著嘴唇，“他們怎麼能壞到這個地步，對小孩子們說那些……就因為我不是一隻真正的小馬，他們就拿我來……”

“什麼叫‘不是一隻真正的小馬’？”剪剪好奇地弓起了一邊眉頭。

聶克絲搖著頭，“你不明白……”

就像是他的名字一樣，蝸蝸的腦筋轉得實在慢得很。但是他還是明白了。“你是說夢魘之月不是真的？”他問道。“因為你不是真的，而你就是夢魘之月，所以夢魘之月也不是真的咯……？”

飛板璐沒好氣地翻著白眼，“她說的才不是這個，白痴！”她說道。“是那兩個蠢貨，珠玉冠冠和白銀勺勺一直都這麼說聶克絲……因為她並不像是一隻普通小幼駒那麼出生的，她是由魔法所誕生的，”她把一片風吹來的落葉從頭髮上摘掉。“還有，不，夢魘之月不是真的，……起碼她不是什麼邪惡的，會把小孩子當晚飯吃的鬼怪小馬。”

蝸蝸咬著嘴唇，“呃……但是聶克絲是真的，對吧？”

“對！”飛板璐越來越不耐煩了。

“她是魔法造出來的，”斯派克說道，“那些來源自夢魘之月被諧律精華打敗之後殘留下來的碎片。記得嗎？”

蝸蝸認真地想了又想，“那……要是聶克絲是從魔法碎片變出來的……呃……你怎麼知道他們把碎片全找到了呢？要是他們能用魔法碎片造出聶克絲，那其他不知道在哪裡的碎片……呃……你知道，如果再長大了，然後變成……”他用蹄子指了指那尊雕像。

“如果聶克絲是真的，為什麼噩夢夜的夢魘之月就不可能也是真的呢？”

四隻幼駒，一隻幼龍，還有一隻角鴞都被這個恐怖的啟示給嚇呆了。周圍環繞著他們的森林忽然變得無比黑暗，不詳而陰森的聲音從遠方若有若無地傳來。飛板璐用厭惡的眼神看著蝸蝸，“有史以來，天涯海角，”她的聲音發著抖。“就你說的這句話最聰明瞭……”

周圍吹拂的輕風化為一陣狂風席捲了空地，捲起了灰塵和樹葉。烏雲覆蓋了皎月，讓一切都籠罩在了黑暗之中。小馬們和小龍驚恐地互相向對方靠攏，心驚膽戰地向周圍東張西望著。

有什麼巨大而黑暗，長著翅膀的東西從狂飆的雲空中飛降而下。夜空一般黑暗的鬃毛和尾巴在空中像是彗星尾巴一樣拖曳在身後。烏鴉一樣的翅膀在拍打，銀色的馬蹄鐵在空中翻騰，燃燒著月白色光芒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們，獠牙在黑暗中閃著寒光。惡毒的笑聲彷彿滾雷一般在空中迴響著，由黑暗誕生的暗夜女王向嚇呆了的孩子們撲了過來。

“那是……”聶克絲在恐懼之中失了聲。她在心裡喊完了這句話。那是夢魘之月！！！

孩子們尖叫著四散奔逃，聶克絲動不了，聶克絲逃不了。她的四條腿軟得像是麵條，她蹣跚著向後退去，視線被那個向她逼近的妖魔牢牢地吸引著。芙蕾迪的糖果包的帶子纏住了她的腿，她所有的噩夢都化為了現實……

夢魘之月降落在草地上，她的翅膀伸展，彷彿能遮住天空，黑暗的星鬃翻騰旋轉著。“看看本宮找到了什麼？”她心滿意足地邪笑著。“幾個沒有供奉給我貢品的小孩子？”一步步地，她慢慢向聶克絲逼去。那雙龍瞳彷彿催眠一樣盯著她，“哦，看來今晚我能飽餐一頓了……”

“不，不，不，不——！”聶克絲踉踉蹌蹌地後退著，在極度的恐懼之中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天空中雷聲隆隆，電閃雷鳴，閃電和滾雷襯托在夢魘之月的背後，讓一切都化作了驚悚的黑影。夢魘之月越來越近了……最後一刻，退到了空地邊緣的時候，聶克絲終於能轉身逃跑了，結果卻腳下一絆摔進了一叢樹莓裡。帶刺的枝條在風吹之下死死地糾纏住了她的鬃毛，抓住了她的毛皮，刺進了她的身體，流出了血。聶克絲疼得尖叫起來。

夢魘之月的眼睛瞪大了，她快步走到灌木叢旁邊，把蹄子伸了過去。

“不——！”

其他孩子們已經散開了，但是還沒跑遠，剪剪的科學怪馬裝束又一次背叛了他，特大號的靴子互相絆到了一起，讓他在草地上摔了個大跟頭。而且還把他的死黨蝸蝸也及時絆倒了，他們倆疊成一堆，八條腿糾纏在了一起。聽到聶克絲的尖叫聲，他們回頭一看，夢魘之月就要吃掉他們的朋友了。

“我們得去救她！”蝸蝸大叫道，剪剪踢掉了他的靴子，和他的朋友一起站了起來，恐懼之情化作了帶著驚慌的決心。“衝啊！”

然後這兩個班上的小丑，吊車尾，車厘子班上兩個最傻的白痴和笨蛋，做了他們這輩子最英勇的一件事。

他們低下腦袋，用他們的角對準了夢魘之月，發起了衝鋒。

“好啦，你發慌還沒完嗎，我得……哎喲！”暗夜女王咆哮起來，泛著白光的眼睛在兩隻尖尖的，粗粗的，短短的角戳在她屁股上的時候驚愕地瞪大了。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往後踢了一蹄子，扭頭的時候正好瞥到兩個倒黴的英雄被她踢飛，摔到空地另一邊暈了過去。

“聶克絲！！”斯派克大喊道，他掀開了他的駝背，讓小不點從裡面飛了出來，“快去找小馬來幫忙，小不點！”小鳳凰像流星一樣飛走了。“快！我們要去救她！”他向小賢梟和飛板璐叫道，甩開他的小短腿，用他最快的速度向夢魘之月衝去。

“都站住，你們——什麼？哎呀！”暗夜女王忽然發現一隻又大又兇的貓頭鷹落在了自已的角上。大鳥用他的翅膀撲打著她的臉。夢魘之月不由得連連後退，搖著腦袋盡力想把這位不受歡迎的乘客甩下去。

飛板璐現在還飛不高，也飛不好，但是她經過努力鍛鍊，至少低空飛行還是很快速的。她騰飛而起，猛衝過去，在夢魘之月把小賢梟甩進了一堆樹叢的時候奮不顧身地一腦袋撞在她體側。她的速度足夠快到讓她把那隻天角獸撞得後退了好幾步。

很不幸的是，她的速度也足夠快到把自已撞得暈暈乎乎，夢魘之月用一隻翅膀輕輕推了她一下，讓她摔倒在地。“停下。”她命令道。

這個命令得到的回應是一束從她蹄邊噴過來的綠色火焰。“嘿！等一下……”斯派克還沒在這場戰鬥中出局。他向後一跳，盡他平生之力深深吸了口氣，然後用吃奶的力氣向那個噩夢的化身噴出又一束綠色龍炎……

然後一陣魔力的煙雲包圍了他。“我說，夠了！”夢魘之月吼道。閃爍的魔力煙雲飛速籠罩了其他還在奮力起身想要來支援的小小英雄們，一瞬間，他們幾個就全都倒下，陷入了他們最深沉的睡眠了。

“現在，該來關心關心你的事了。”夢魘之月說道，她轉身走回聶克絲這邊，她依然還被糾纏在帶刺的灌木叢裡。聶克絲的眼睛在恐懼之中睜大了。夢魘之月逼近了她，她的臉一寸一寸地逼近了過來……

聶克絲的尖叫聲彷彿是撕裂靈魂發出來的。

“不——！不要吃我——”

夢魘之月目瞪口呆地停住了。這不是噩夢夜裡孩子們那些夾雜著一半興奮的尖叫聲，這是發自內心最深處恐懼和絕望的慘叫。“天啊，怎麼……”她看了看自已，“哦，糟糕，我真不敢相信我……唉，我這皇家笨蛋……”她的角閃動了一下，然後她的形象和麵貌都在閃光和煙霧中模糊了。一個熟悉的面孔出現在聶克絲眼前，關切地盯著她。白色閃亮的毛皮，彩虹一般輕輕飄揚的鬃毛，還戴著金色的王冠。“好啦，沒事了，沒事了，是我！”

聶克絲茫然地望著她。“賽、賽蕾絲蒂婭公主？”

太陽公主低頭望著她，滿臉都是同情。“哦，可憐的孩子，我真的很對不起……我沒想到會把你嚇成這樣……”

“怎……怎麼會是……？”

“露娜在化裝舞會忙得團團轉，今晚是沒時間出來扮演夢魘之月了。雖然她特別想來。於是她就找了我來替她——看來我還得再多練習練習才行。”她有些遺憾地補充道。“顯然我是有點扮演得太過分了……”

聶克絲呆呆地望著賽蕾絲蒂婭，她狂飆的心跳終於慢了下來，恐懼消退了，身體放鬆了。那不是來吃她的夢魘之月，她甚至都不是露娜，那只是賽蕾絲蒂婭。

然後所有最傷心，最難受的感情，被聶克絲一直壓抑在心底的每一絲每一毫的感情都翻湧了上來……

她圓睜的綠松石色眼睛溼潤了，流淚了，她開始哭泣，開始嚎啕大哭，怎麼也停不下來。所有的壓力，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恐懼都在她放鬆下來的時候，化作眼淚從她身體裡一股腦地鑽了出來。她扯著嗓子，噴著眼淚大哭，哭得昏天黑地。

蹄子和魔法輕輕地把樹枝折掉，把她的鬃毛，她的尾巴，她的服裝都從荊棘叢中解放了出來。一個溫柔的聲音在她耳畔輕輕地安慰著她，彷彿治療魔法一樣讓她的擦傷和刺傷都不疼了。一塊方巾不知道從哪裡抽了出來，給她把眼淚擦乾，抹乾淨她的鼻子。最後她終於自已鑽了出來。賽蕾絲蒂婭正臥在她面前的地上，伸出她的前腿輕柔地抱住了她。她展開翅膀，把她們倆一起覆蓋了起來。她不知道是魔法作用，還是賽蕾絲蒂婭身體的溫暖，或者僅僅是被擁抱，但是聶克絲除了在自已母親的懷抱中之外，還從來沒有感覺這麼寬慰和安心過。“對不起。”她啞著嗓子說道，用蹄子抹著眼睛。

“好啦，沒事了，”賽蕾絲蒂婭溫柔地安慰著她。“我的天，這些眼淚到底都是哪兒來的？”

聶克絲一張嘴開始講，就停不下來了。一切都滔滔不絕地道來，她的噩夢，她的恐懼，她恐懼自已不是一隻真正的小馬，她恐懼自已只是像珠玉冠冠所說的那樣，是一團小馬形狀的魔法而已。或許有一天會有夢魘之月被遺忘的魔法碎片把她整個吞噬掉，或者組成她身體的魔法有一天會失效讓她從此消失，或者有一天她會又因為不小心做了什麼錯事，法匯或者露娜公主，甚至是賽蕾絲蒂婭公主會把她這個魔法解除，讓她化為烏有。

“我很抱歉，但這是真的！”她拼命地傾訴著。“我就是沒法不這麼想……雖然我知道你不會……你不會的，對吧……？”

賽蕾絲蒂婭輕聲讓她平靜下來，慢慢地哄著她。“不，不，我保證，我絕對不會那麼做的。”公主說道。“沒關係，我能明白……”公主沒把感情流露到臉上，但是這些話一直在心裡迴響著。你這個傻瓜公主，她有些難過地想，為什麼你就從來沒安慰一下這個可憐的小傢伙？一直都生活在這樣的恐懼之中……

然後聶克絲開始說起噩夢夜的事，說起她對這個噩夢夜有多興奮和期待，說起她然後發現那原來是最糟糕的一件事，全都是關於她的——關於夢魘之月，還有孩子們是怎麼把她當成會吃掉小馬的妖怪的……而且這是如何讓她覺得自已的生命比之前還要虛假——只是一個為了嚇唬小孩子而虛構出來的東西而已。

看起來好像是永遠都不會結束似的，但是傾訴的洪流漸漸退去，變成了涓涓細流，最後終於停止了。聶克絲只覺得自已筋疲力盡，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乾涸了。但是現在她感覺，只是一點點，感覺終於好些了。

“我的天，這對一個小孩子而言，承受得也實在是太多了。”賽蕾絲蒂婭說道，“你沒有和暮暮說過嗎？或者是你的朋友們？或者其他小馬？”

聶克絲搖搖頭，“我試過，但是……”她沮喪地揮著蹄子。“我沒法……沒法表達清楚，還有……”當她回憶起那些痛苦的事情時，不由得畏縮了一下。珠玉冠冠，白銀勺勺，雲寶黛茜……“還有這會讓我聽起來像個愛哭鬼的，”她的表情很黯然。“我討厭變成愛哭鬼。我再也不想被叫做愛哭鬼了。”

“如果你心中有傷心的事情，那你就應該哭泣，”賽蕾絲蒂婭責備道。“至少稍微哭一下，你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一直悶在心裡，時而也得放鬆發洩一下。那就是淚水的存在意義。”她的表情變得有些失落。“……我的……妹妹就是把所有的一切都悶在心裡，那麼長時間……那也是她會變成夢魘之月一部分原因。讓悲傷和痛苦在心中凝聚，像是種子一樣發芽……”她搖搖頭，嘆了口氣。

“聶克絲，我覺得我們好久都沒有認真談談了，有些東西我想讓你看看，在露娜的城堡，你願意跟我一起來嗎？”聶克絲順從地點點頭。“好的，”公主笑了。“或許我們應該先喚醒你的朋友們，去輕輕推他們一下，這就可以打破催眠魔法了。”聶克絲站了起來，走到她每個倒地不起的朋友身邊，照著賽蕾絲蒂婭所說的，輕輕地推了推他們，於是他們就一個接一個地醒了。一開始還發生了一些小小的混亂。但是在聶克絲和賽蕾絲蒂婭的解釋下，一切都沒事了。雖然每個孩子都覺得有些羞愧和尷尬。

剪剪和蝸蝸互相背靠背地躺在地上，鼾聲如雷。聶克絲忍不住好笑，輕輕地推了推他們。於是他們開始醒了。兩隻小雄駒迷迷糊糊地抬起頭來，看到賽蕾絲蒂婭正站在他們面前，她正帶著有些狡黠的笑容看著他們。

“哇啊啊夢魘之……等等，什麼？”剪剪說道。

“賽蕾絲蒂婭公主！夢魘之月來了！”蝸蝸一邊尖叫一邊踢騰著想要站起來。

“呃……不，其實沒有。”聶克絲說。

“但是我們看見了……”

“很明顯，那是賽蕾絲蒂婭公主假扮的。”斯派克一肚子懊惱地說道。

兩隻小雄駒眨著眼睛。“賽蕾絲蒂婭公主假扮的？”蝸蝸小聲嘀咕道，他終於回想起自已剛才幹了什麼。

公主點點頭，對他們饒有興致地弓起了一邊眉頭。剪剪和蝸蝸的眼睛幾乎從眼眶裡彈了出來。

“我們戳了公主的皇家屁屁？！”剪剪驚恐地尖叫起來。“我們死定了！何止是死定了，簡直就是死定了！”

蝸蝸轉過去哀求地望著聶克絲。“因為你以前就是夢魘之月，我猜問你最合適了，”他說道。“月亮上有沒有什麼適合度假的好地方？”

聽到這些話的賽蕾絲蒂婭爆發出一陣最不像公主的大笑聲。她低下頭望著兩隻縮成一團的小馬，“我想，我們就不要在意這個誤會了。”她輕輕地笑著，剪剪和蝸蝸安心地鬆了口氣。公主轉過身去，回頭瞥了一眼。“但是等派對結束之後，我還是得跟你們和你們的家長好好談一談。”她的語氣很嚴肅。

剪剪和蝸蝸互相對視著哀嘆起來。

“斯派克，我想小不點很快就會回來的，”賽蕾絲蒂婭說道，“就在這裡等他，讓他和他帶來的小馬們知道一切都好。”斯派克敬禮從命。“小賢梟，你就陪著孩子們，直到有誰找過來。聶克絲會跟我一起到城堡去。準備好了嗎，聶克絲？”

“哦，等一下！”聶克絲跑過去，從糖果堆里拉出一個袋子。——袋子裡裝滿了柺棍糖——把它拖了出來。“我得把這個交給芙蕾迪，”她說道，“她自已一根糖果都沒留。”

聶克絲快步走回公主身邊，魔力的火花輕輕一閃，賽蕾絲蒂婭把小天角獸浮了起來，放到了她的背上。“抓緊了。”她說道，展開了他的翅膀。聶克絲屏住呼吸，閉上了眼睛，伴隨著羽翼嗖的一扇，她們起飛了。

* * *

作者注：

1）……這個嘛，從某種方面來說還真是這樣，你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