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市政大道上的路燈已經全部點亮，只是與繁華喧鬧的市中心相比，少了些許煙火氣，寬廣的三車道上車行寥寥，偶有亮著的車燈一閃而過，留下一團白色的尾氣。誰也沒注意到，路旁的樹叢中閃過兩點幽瑟的亮光，很快，就消失在濃濃的夜色中。

在市政大道盡頭的拐角處，卻又是另一番景象，從南到北大約200米，是一個小型夜市，來來往往商販的叫賣聲絡繹不絕，各家飯館的霓虹招牌將黑夜映襯得如同白晝一般，路邊排滿了等客計程車，以及坐在摺疊車上閒聊的代駕們。

晚宴散後，布青扶著已經微醺的陳瑤，另一隻手笨拙地掏出手機，呼叫司機小王過來開車。不久，一輛高檔“豐田埃爾法”商務車就停在了飯店門口，小王殷勤地拉開車門，想伸手接過陳瑤扶到座椅上，卻被布青一個眼神制止了，這眼神的大概意思應該是：別動！老子好不容易得到這個機會，哪能被你攪黃了。小王會意，默默地退到一邊，替倆人收拾好東西，關上車門，發動汽車，往陳瑤家的方向開去。

陳瑤半躺在後排航空級座椅上，在酒精和車內香薰的作用下，已經淺淺地睡了過去，她恬靜的臉上時而映出如夜色皎潔的光亮，時而消失在濃稠的黑暗中，身子隨著呼吸輕輕起伏著。

布青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她，他多希望時間慢一點流逝，或者，就這樣定格住，就這樣她的臉，她的眼，她的一切……

“埃爾法”拐進“盛和花苑”，高檔的商務車在連保安都沒有的老舊小區裡顯得格格不入。布青輕輕地喚著陳瑤，似是不忍將她從美夢中喚醒。見陳瑤沒反應，布青取下她包裡的鑰匙，和小王配合著將她放到肩上揹著回家，在接觸到她身體的那一刻，布青的心狂跳起來，手也微微顫抖著。

小王識趣地把車開走了，哎？你要問他把車開走了，布青咋辦？這就不得不佩服小王同志的眼力見了，這大晚上的，老闆送喝醉的美女同事回家，而且從肢體接觸來看，倆人關係還不一般，這時候要是還傻乎乎地在樓下等，那離捲鋪蓋走人也不遠了。

布青猛地一跺腳，樓道里昏暗的聲控燈緩緩亮起，牆角尚未清除的牛皮蘚廣告，生鏽的扶手，處處充斥著老舊的氣息。

布青把鑰匙放進孔洞，油漆斑駁的綠色防盜門“吱嘎”一聲開啟，他注意到，門口的鞋架上除了幾款各式的女鞋，在最顯眼的位置上還有一雙男士皮鞋。

布青心一沉，心裡大叫不妙，自已追人家之前怎麼沒打聽清楚人家有沒有男朋友…這晚上黑燈瞎火的，陳瑤喝的醉醺醺的，自已還揹著她…完了完了，這下解釋不清了，布青不敢再想下去，但木已成舟，門已經開了，只得硬著頭皮走進去。布青伸出半個腦袋，鬼頭鬼腦地環顧四周，目光所及之處並沒有男人的蹤影，空氣中也沒有菸酒味，只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背上的陳瑤似乎注意到了布青的動作，輕聲嘟囔道：“我一個人住，你別怕。”布青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他將陳瑤扶到沙發上，看著還未完全睡醒的她，輕輕地把自已的外套脫下來披在她的身上，轉身去了廚房。

許久，陳瑤被廚房裡一陣鍋碗瓢盆的碰撞聲吵醒，她半眯著眼睛，愜意地伸了個懶腰，端起面前溫熱的蜂蜜水，小口啜著，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在廚房裡忙活著，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她披著外套，悄悄地走到那個背影身後，有些好笑地看著布青將還未焯水的菠菜扔進鍋裡，濺起一陣熱油，燙得呲牙咧嘴，她捂著嘴笑道：“怎麼布大公子還親自下廚做飯？”說著接過鏟子，調小火溫，慢慢地翻炒著。

布青有些尷尬地撓撓頭，“嗯…這不是看你今天喝多了嘛，就自作主張把你送回家了，然後…看你沒吃多少，想著做些菜，順便我也蹭點。”

“哼，主人還沒開口留你吃飯，你倒自已貼上門來了，”陳瑤彎腰到櫃子裡拿澱粉勾芡，在布青鼻子上颳了一下，“去客廳等著吧，你在這裡反正也是幫倒忙。”陳瑤圍上圍裙，儼然一副妻子命令笨手笨腳丈夫的口吻。

布青乖乖照做，藉著等待的空隙，仔細地打量了一番：屋內陳設簡單，從沙發上的玉桂狗抱枕，房門外用五斗櫃搭成的簡易化妝臺，餐桌上插著的幾朵百合與小雛菊不難看出年輕女孩生活的痕跡。奧，剛剛進門時聞到的淡淡的清香應該就是這幾束鮮花散發出的吧，挺好，乾淨整潔，精緻且溫馨。無意中，布青的目光停在了衛生間外的衣架上。大約是一個人住放鬆慣了，也沒想到家裡會來男人，一條半乾的黑絲蕾邊內衣毫無遮擋地晾在上面，布青老臉一紅，急忙把目光收回去，但心裡卻掩飾不住的激動，平日裡外表清純的陳瑤，背地裡竟然也有這樣的一面。

隨著陳瑤的一聲“開飯了”，打斷了正浮想翩翩的布青，他尷尬地輕咳兩聲，起身理了理衣服，起身向飯桌走去。

菜不多，但足夠誘人。涼拌西蘭花、點綴著白芝麻的糖醋排骨，熱氣騰騰的菠菜雞蛋榨菜湯。

陳瑤解下圍裙，從冰箱裡拿出兩罐可樂，“我平時不喝酒，冰箱裡沒啥好貨，就將就著喝吧。”她將手中的易拉罐開啟，遞給布青，“內個…今天謝謝你啊，我沒想到白酒勁這麼大，明明只喝了小半杯…”

布青夾起一塊排骨送進口中，含糊不清地說：“嗨，舉手之勞，舉手之勞。”

“總歸還是要謝謝你的，不然我還真不知道怎麼回去呢。”陳瑤朝鞋架努努嘴，“喏，那雙皮鞋是我自已放的，這小區治安不太好，加之沒有監控，總有獨居女性被騷擾，咳咳…剛才嚇到你了吧？”

“就是啊，我還以為你男朋友在家呢。”布青略顯尷尬，趕緊換了個話題。“你一個人，那你父母呢？不和你一起住嗎？”提到“父母”兩個字時，陳瑤的神情立刻黯淡下來，語氣也變得冷漠，“呵呵，我寧願沒有他。”

他？布青有些疑惑，不應該是他們嗎？

正狐疑時，他忽然發現，之前那個清純、溫和、未涉世事的已經消失不見，轉而代之的是一個冰冷，眼睛裡充滿了怨恨的陳瑤。

“在我很小的時候媽媽就去世了，一直都是外婆帶著我長大，可…因為一場意外，外婆也…之後，他把我接回身邊——那個同樣冰冷的新家，他再婚了。”陳瑤吸了吸鼻子，手中的可樂鋁罐被捏得凹陷下去，“他和新找的老婆生了孩子，是個男孩，從此之後，他所有的愛都給了那個男孩，對我不管不問，就連學費都是我自已打工賺的，如果就一直這樣下去，倒也挺好，我有了自力更生的能力，也不需要他幫助什麼，可是......”

布青聽得入神，絲毫沒有注意到面前的女孩已經垂下肩膀，捂著臉，低聲抽泣起來。布青慌作一團，急忙遞過紙巾，陳瑤接過，弱弱地說了一聲謝謝，良久，她抬起頭，直視布青的眼睛，“你知道為什麼在學校裡那麼多人追我，我都沒有同意嗎？”

布青搖搖頭，不知如何回答。

“他們無非就是想要我的身體，貪婪地想佔有我，我害怕，我嫌他們髒，我不想再被當作玩物一樣被人擺弄。”她又低下頭，眼裡噙滿淚水，顫抖地說：“剛上高中那天，他喝醉了，走進房間…強暴了我…”說完，她苦笑一聲，眼角積聚已久的淚珠滑落下來，滴在紙巾上，浸溼了紙巾中間帶有愛心字樣的圖案。

布青聽後全身猛地一震，青筋爆出，怒目圓瞪，手指握緊成拳頭，捏的吱嘎作響，骨節發白。

“他媽的！真是個豬狗不如的畜生，連親生女兒都這樣對待。”他把桌子拍得震天響，眼裡彷彿要噴出火來，“別怕，以後有我在呢，我找人把這東西抓起來，判個十年八年的。”

“算了吧，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陳瑤抬頭朝布青慘然一笑，“我也有了自已的新生活，有一個屬於自已的溫暖的家，不是嗎？”

布青仍是控制不住內心的憤怒，嘴裡罵罵咧咧，拿起電話就要搖人，忽然，他感覺一股暖流撲到自已懷裡，陳瑤依偎著他的肩，如夢中囈語般貼在他耳朵上輕聲說道：“至少，我現在還有你。”

布青全身燥熱起來，他低頭看著緊緊依偎在自已懷裡的嬌小女孩，鼻翼輕輕地翕動著，臉上細軟的汗毛清晰可見，她的手指微微地顫著，似要抓住什麼，布青與她十指相扣，冰涼與火熱交織在一起，註定是要沸騰的。須臾，陳瑤從布青懷裡掙脫出來，收拾好桌上吃剩的飯菜，又聞了聞布青胸前的氣味，“咦~一股油煙味，趕快去洗澡。”陳瑤皺著眉頭說。

布青愣了愣，還沒從剛剛如夢境般的現實中回過神來。“啥？洗澡？去哪洗？”

“去衛生間呀，難不成去客廳洗？”陳瑤收拾著碗筷，一綹頭髮從額頭上垂下來，不時被她掖向腦後，她指了指衣架，“那上面的浴巾我剛洗過，乾淨的。其它毛巾牙刷什麼的，你自已找找看。”說完，轉身進了廚房。布青順著陳瑤手指的方向走去，臉上不禁又是一陣火紅，那件黑色的內衣在純白浴巾的襯托下，顯得格外妖嬈。他低聲咒罵了自已一句，掖了掖鼓起的褲襠，告誡自已收起那不該有的想法。

溫熱的水潑灑在他的身上，他仰著頭，讓水不斷浸過每一寸肌膚，看著窗臺上眼花繚亂的洗浴用品，隨手拿了一瓶印有“PanTin”字樣的黃棕色瓶子，草草地衝洗完畢。

陳瑤已經換上了一套居家碎花睡裙，潔白的鎖骨，凹凸有致的身材一覽無餘，高馬尾辮已經放下來，烏黑如瀑布般的長髮隨意地披在腦後，躺在床上，後背靠著床圍，雙腿伸直，腳踝交叉在一起。

此時已經接近午夜，布青上身赤裸著，下身穿著內褲，半披著浴巾，從衛生間裡出來，正遇上陳瑤的目光，他只覺得目光所看之處，都如火燒般辣辣的疼。布青大窘，連忙用浴巾遮住隱私部位。看著面前男人手忙腳亂的動作，陳瑤樂得咯咯直笑。

“好啦好啦，趕緊回去穿衣服，”陳瑤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馬上都十二點了，你咋回去？”

布青提好褲子，馬馬虎虎地套上衛衣，“嗯…小王應該還在下面等我把…”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正欲打電話給小王，卻看見小王的一條留言：布總，我把車開回去了，明天早上我再來接您。

靠！這傢伙這麼不靠譜，這大晚上的，我睡哪啊。

布青長嘆一聲，垂頭喪氣地走出臥室，有氣無力地對陳瑤說：“小王這王八蛋沒等我，他把車開回去了。“

“那咋辦？現在也打不到車了啊。”

布青無語。

“要不我在你家借宿一晚吧，我…我睡沙發。”

陳瑤搖了搖頭說：“不行，現在外面都零下了，客廳又沒暖氣，你會凍著的。”她看了看自已的床，“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就睡在床上吧，不過我可說好，不準越線，你睡這半邊。”

布青興奮起來，滿口答應：“是是是，我保證不越線，不亂來。”

有了陳瑤的示意，布青逐漸大膽起來，他脫掉鞋子，翻身上床，和陳瑤一頭，靠在床圍上。

午夜，萬籟俱靜，從窗外看去，整個城市的光亮大多消暗下去，只有幾處高樓的霓虹燈還未熄滅，似是一座座燈塔，點綴在黑暗的海洋裡。

屋內，兩人刻意地保持著那條“三八線”的距離，手中拿著手機或雜誌。良久，布青感覺胸中有一股熱氣，正不斷地想要衝破而出。他扔掉雜誌，看著身旁不足一臂距離的女孩，她的眼睛如月光般柔和，纖細的手臂，白的能看清淡藍色血管的手指，垂在額頭旁絲絲縷縷的碎髮，不知是酒精還未完全消退，還是因為他的目光，臉上尚有一些紅暈。

他挪近身子，張開手臂將陳瑤整個攬進懷裡，陳瑤倒也並未反抗，放下手中的手機，任由他把自已整個抱住。

……

慾望像早已溢位的水庫，洶湧如波濤般的巨浪傾瀉而出。

他的手在陳瑤身上肆意遊走著，將自已滾燙的胸膛貼近她的胸口，彷彿能聽見來自對方那清晰、急促的心跳聲。

……

今夜，你是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