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立華雙腿搭在茶几上,嘴裡吐出的菸圈瀰漫在昏暗的房間裡,透過煙霧,那張滿是刀疤的臉顯得愈加恐怖。
“華哥,真不是我乾的......我.....我。”中年男人小聲辯解著。
“別給老子扯沒用的,在我這,做錯了事就要認罰。”許立華打斷了他的話,從一旁的黑盒子裡拿出手槍,吹了吹槍口,又笑嘻嘻作玩笑狀把槍對準面前的男人。
男人再也繃不住了,“啪”地一聲跪在許立華面前,不停地扇自已嘴巴,聲淚俱下地保證:“華哥我求你了,別.....別開槍,這批貨是周折派我下去查封的,他上面有人我得罪不起啊。”
許立華冷笑一聲:“你得罪不起他,難道就得罪得起我嗎?老子這批白麵從緬甸弄過來,還沒拿到手,就被你們支隊查了,還搭進去我一個侄子,”許立華撫摸著那把被擦得鋥亮的“六四”式,“王大隊長,您說,該怎麼辦呢?”許立華走到男人面前,蹲下,用槍點了點男人的額頭,半帶嘲弄地說。
此時男人已經是渾身篩糠,褲襠下溼了一片。臉色灰得和死人一樣,只是不住地搖頭,嘴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許立華露出了他殘忍的本色,手指扣動了扳機,面前的男人應聲倒下,子彈射穿了他的顱骨,滾燙的鮮血噴湧而出,男人倒在血泊中,眼睛裡寫滿了驚恐與不甘。許立華擦了擦身上被濺到的血漬,朝幾個馬仔招了招手,馬仔們心領神會,拖走屍體,清理血跡,打掃現場,搜刮財物,一氣呵成。牆角斑駁的血滴、被染成淺紅色的地磚,和馬仔們漠然的表情,不難想象,這裡曾經是多少人的噩夢,是多少人生命的終點,是多少人的悲泣與哀號......
第二天,警方在路邊的雜草堆裡發現了他。
死者王赫立,42歲,時任麗江市南寧區禁毒支隊隊長。
一個小小的販毒頭目,竟然能讓堂堂區禁毒隊長跪下卑微求饒,甚至還尿了褲子,因為擋了財路,隨手一槍了結了他,然後毫不遮掩地棄屍路邊。
什麼叫黑?這就叫黑。
今年的冬天似乎來得早了一些,才十一月出頭,天上就飄起了細雪,市公安局門口青綠色的臺磚上,已經落下了薄薄的一層——說是雪,不如說是冰雪混合物。泰江這個城市很奇怪,它位於秦嶺淮河南北分界線的交界處,從地理上看,屬於南方,但是它卻繼承了南北方所有的缺點——夏天熱得要死要活,冬天凍得要死要活,下雪也不是像北方那樣鬆軟的雪,往往都是剛下一會兒,化成水了,又結冰了,如此反覆,把人折騰得死去活來。
布青搓著雙手,抱怨著局裡太摳門,不給開暖氣。布青來市局有兩個多月了,他的職務是刑偵支隊辦公室副主任,雖說是走後門進來的,但好歹也是985畢業的高材生,處理日常工作還是不成問題的。
“喂,聶隊,聽說昨天被老婆揍了,啥情況?”布青看著聶副隊臉上那還沒完全消腫的巴掌印,幸災樂禍道。
“別提了,昨天同學聚會,多喝了兩杯,和高中時相好的多說了幾句話,結果不知道是哪個王八蛋告訴了家裡那頭母老虎......”聶副隊沮喪地說。
一旁低頭整理資料的陳瑤突然幽幽地冒了一句:“只怕不是多說了幾句話,是舊情重燃再續前緣吧。”
眾人鬨堂大笑,聶副隊臉紅了一大片,尷尬地撓了撓腦袋,也嘿嘿地笑了起來。
布青和同事們的關係搞得不錯,他有一個得天獨厚的優勢——有錢,非常有錢。
試想一下,你寒窗苦讀苦讀十幾年,好不容易考上了公,每個月就拿著幾千塊的死工資,想吃頓好的犒勞一下自已還要掂量掂量口袋裡的錢夠不夠,時不時還要和罪犯拼命。這時有個大款兼上司隨手扔給你半條中華,說晚上一起搓一頓好的再坐著豪車去頂級浴場享受一下,這樣的人,你想不和他關係好都難。
陳瑤當然也在其列,她是布青的大學同學,屬於是白月光那種型別的,追求者眾多,我們布青同志當然也不例外,但畢業之後布青回家做生意去了,陳瑤則是進入了省警察學院深修。
進了市局之後,布青對陳瑤的追求不可謂不猛烈,三天一小禮,五天一大禮,什麼法國香水,蘋果手機,名牌包包一股腦地往她桌上堆,惹得局裡其他女同志羨慕連連。
陳瑤對此的態度是:照單全收。但就是不和布青有更進一步的關係,依舊是早上見面打招呼,晚上回家說拜拜,僅此而已。
布青無語,天下竟有臉皮如此之厚的人。
但抱怨歸抱怨,布青同志仍然每天筆耕不輟地寫情書、然後藏在玫瑰花束中,故作神秘地放在陳瑤家門口,等著她一層層開啟......
這樣的生活倒也愜意,沒有了商場上的勾心鬥角、虛情假意、爾虞我詐。布青愉快地想。
但是,他沒有發覺,一股暗流正在湧動,在沉默中集結,慢慢地伸出手推動著背後的一切。直至打破天平的平衡,向一邊傾倒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