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萊姆先生,恭喜你透過大巫師的考核,成為巫師界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大巫師。”
“瓦倫,休斯頓他…殉職了,請節哀。”
瓦倫·卡萊姆躲在一樓客房的衣櫃裡,他的心跳在胸腔中猛烈地跳動,彷彿要掙脫束縛。伊麗莎白和約翰的單獨對話,他聽的一字不漏,每一個字都像是重錘,重重的敲擊在他的心上。
休斯頓·西弗尼米尼亞。
這個名字陌生而又帶有熟悉的感覺,每每在心中念起,酸澀感縈繞之後,是無盡的悲傷。這個名字的主人,是一個對他很重要的人,瓦倫痛苦的想到,就聽客廳外突然傳來咚的一聲悶響。
“他們發生什麼了?”
客廳裡一聲門響後過了數秒,就聽見樓上傳來急促的跑步聲。
瓦倫不知道約翰的境遇,但可以從這些天約翰的精神狀態來判斷,——瓦倫還沒來得及想清楚,就聽樓上傳來窗戶玻璃破碎的聲響!
再然後,就是整幢別墅裡剩下的一片死寂。
瓦倫的內心充滿了恐懼和不安,不論是來到這裡後發生的每一件奇怪的事情,還是約翰的每一句話裡都在他遺失的記憶門前蹦躂著,以及休斯頓·西弗尼米尼亞這個令他心情沉重的名字。
“休斯頓到底是誰?”
壓抑的苦楚讓呼吸變得難受,瓦倫不得不背靠著衣櫃的門板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模糊之間,他摸到了那張一直被他放在胸前口袋裡的半張照片。在狹小的衣櫃空間裡,他把照片拿了出來,在昏暗到幾乎看不到的情況下,指腹細細摩挲上照片的燒焦處,然後緩緩閉上了眼睛。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外面的雨停了,久到月亮從雲層後露面,月光從窗戶灑落的時候,瓦倫再次聽見了那咯吱咯吱的聲音。他睜開眼睛,坐在衣櫃裡循著聲音的方向看了過去,只聽那聲音從樓上傳來,慢吞吞的下了樓梯,慢吞吞的穿過客廳,走進一樓客房所在的走廊,最後在瓦倫所在的那個房間門前停了下來。
瓦倫瞬間清醒,本能的是將手裡的照片藏好,然後緊張的趴在衣櫃門上,透過門板縫隙往外看。
潔白的月光如薄紗,從窗外灑落進房間裡,只見房間的門板上,有纖長的白色手指從門縫裡輕輕的把門鎖開啟,它的動作十分輕柔,彷彿是不願意去破壞這幢別墅裡的任何東西,然後,一個白色的東西慢吞吞的走進月光之下。
那是個高大又詭異的人影,手長腳長臉長也脖子長,渾身雪白,長長的腦袋上空蕩蕩的一片,連個可怖的五官也不存在。
“咯吱,咯吱…”
瓦倫的呼吸幾乎停止,他看著這個奇怪的人在房間裡四處遊蕩,它纖長的手指輕輕滑過傢俱,彷彿在感受著什麼。最終,白色的人影停在了衣櫃前,瓦倫的心跳幾乎要跳出胸腔。他看著那白色的手指輕輕地放在衣櫃的門上,然後緩緩地推開了門。
瓦倫緊閉著眼睛,他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感到一股寒氣襲來,然後是一股無法言說的恐懼。他等待著命運的裁決,等待著那個怪物的動作。
但什麼也沒有發生,那個白色的身影似乎在衣櫃前停留了一會兒,然後慢慢地轉身,離開了房間。
瓦倫聽著那咯吱咯吱的聲音漸漸遠去,直到完全消失,他才敢慢慢地睜開眼睛,手腳有些顫抖的從衣櫃中爬出來。站在空蕩蕩的房間中央,環顧四周,瓦倫感到十分的疲憊和不安,這一切都顯得那麼不真實,彷彿他被困在一個無法醒來的噩夢中。
就在他準備邁步離開這個房間時,突然,他感覺到一股寒意從背後襲來。瓦倫猛地回頭一看,就見那個白色怪物正靜靜地站在自已身後。它的身形纖長,面板蒼白得幾乎透明,在月光下顯得格外詭異。它沒有五官,沒有表情,但瓦倫能感覺到它在“看”著他。
瓦倫的心臟猛地一跳,他害怕地閉上眼睛,等待著死亡的降臨。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但預期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相反,他聽到了一個聲音,平靜而空洞,直接在他的腦海中響起。
【瓦倫·卡萊姆】
那個沒有五官的白色腦袋忽然說道。瓦倫睜開眼睛,看著那個白色的怪物,他的身體突然感覺整個人都平靜了下來。但更快的,是他內心湧上來的無盡悲傷。
眼淚吧嗒吧嗒的掉落,在木質地板上留下深深淺淺的印子。
“休斯頓…”
臉上一片溫熱和溼潤,瓦倫後知後覺的才發現自已淚流滿面,聲音哽塞。
瓦倫·卡萊姆想起了自已的身份,他想起了自已丟失的記憶,以及,那些被他深埋心底的往事。
休斯頓·西弗尼米尼亞,是他在厄格羅小鎮就認識,在奧希特魔法學院裡相戀的愛人。他們一起度過在厄格羅小鎮裡的艱難日子,一起進入奧希特魔法學院,除了他們共同學習魔法的日日夜夜,還有的是歡笑和陪伴。畢業後,休斯頓加入了魔法部成為一名傲羅,而瓦倫則繼續他的魔法進修。
他們的夢想,他們的未來,一切都那麼美好,直到那個命運的轉折點。
一年前,瓦倫透過了大巫師考核的那一天,他也收到了休斯頓在執行魔法部派遣的任務時殉職的通知。
這個訊息如同晴天霹靂,擊碎了瓦倫的心,已然將近而立之年的他,在那一刻泣不成聲,哭得難以自已,他清楚明白世事的無常,但他仍舊無法接受休斯頓的離開,——而這種悲痛,在他被魔法部裡的朋友透露當時現場的細節後,更是化作了無盡的憤怒。
“瓦倫,我查到了,當時是因為有個麻瓜誤入現場,導致休斯頓和魔法部的其他同事分心。”
“那個麻瓜可真自私,魔法部的大家都在保護不讓他受傷,可結果呢?那麻瓜因為害怕,竟然直接將休斯頓推了出去!”
“明明那道魔法根本傷不到那個麻瓜!更傷不到休斯頓!”
“結果休斯頓就…”
約翰·迪爾說的沒錯,是瓦倫他自已組織了這場聚會。他要向那些童年欺負過休斯頓的人復仇,而約翰更是必死的那個。因為那個誤入現場的愚蠢麻瓜,那個將休斯頓·西弗尼米尼亞推出去擋傷害的人,是約翰·迪爾。
那個自中學到高中五年期間,一直對休斯頓進行校園欺凌,導致休斯頓患上應激反應的約翰·迪爾。
瓦倫的心中充滿了憤怒和悲傷,但更多的是對休斯頓的深深懷念,他知道休斯頓在厄格羅小鎮上那難過的五年,他恨約翰以及跟著約翰一起施暴的伊麗莎白他們,但他更恨的是當時作為旁觀者的自已。他策劃著一切,策劃著這場聚會,最後,抹去自已巫師身份的記憶,加入這場加害者的盛宴。
【瓦倫·卡萊姆】
那個白色怪物靜靜地站在那裡,它是瓦倫研究禁術企圖復活愛人的失敗品,也是瓦倫不願面對的悲傷記憶。瓦倫深吸了一口氣,他知道他不能再逃避,他必須面對過去,面對自已的憤怒和悲傷,……他,必須要為休斯頓做點什麼:
“我也是罪人,休斯頓。”
瓦倫緩緩地伸出手,輕輕撫摸那冰冷的白色面板,滿腔的悲傷化作低沉的聲音:“我離不開你休斯頓,帶我走好嗎?”
【我原諒你。】
瓦倫雙眼迷濛,淚水模糊了視線,隱約間,一個熟悉的身影在月光下浮現,緩緩地搭上了他的手,那眉眼之中,蘊含著無盡的眷戀與深情。
【可是,我希望你能走出去。】
夜色漸濃,涼風瑟瑟,明月高懸於枝頭。莉莉·岡特在醫療中心的病房中難以入眠,聚集在厄格羅小鎮的巫師們,本是見舊別墅的結界有所鬆動,欲一舉攻入別墅區域,豈料那竟是個陷阱,——結界內突然驚雷炸響,將全力破結界的巫師大能震成重傷!
即便破了結界,裡面的人恐怕也已無生還可能了吧?莉莉心想,忽聞病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隨後病房門被推開,她的同僚姐妹珊德拉神色匆匆地趕來。
“發生何事了?”
莉莉看著珊德拉氣喘吁吁的樣子,擔心有危險發生,急忙下床準備出去。
“破了!”珊德拉激動地說道:“籠罩別墅的結界消失了!”
莉莉與珊德拉匆匆趕往前方,途中還遇到了許多聞訊趕來的同僚,他們不約而同地抵達目的地。遠遠望去,一幢陳舊斑駁的別墅靜靜地矗立在月光下,一片靜謐祥和。
“快看!有人出來了!”
忽然有人高聲呼喊,莉莉在人群中奮力踮起腳尖,極力張望,遠遠地,只見一個模糊的人影緩緩從別墅中走出,慢慢地走進月光裡,走進在場所有巫師的視線中。
“是瓦倫·卡萊姆,他出來了。”
有人低聲說道,聲音中帶著一絲不可置信。
瓦倫的身影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孤獨,他的步履緩慢而沉重,彷彿每一步都承載著無法言說的痛苦。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了淚水,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寧靜,彷彿所有的悲傷和憤怒都已隨風而去。
莉莉看著瓦倫,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她知道,這個男人曾經是巫師界的驕傲,是最年輕的大巫師,但現在,他只是一個失去了愛人,揹負著沉重過去的普通人。
瓦倫走到巫師們的面前,他的眼神平靜而深邃,他看著這些曾經與他並肩作戰的同僚,緩緩開口:
“休斯頓·西弗尼米尼亞,我的愛人,他在執行任務時犧牲了。他的死,是因為一個麻瓜的自私和恐懼。這個麻瓜,就是約翰·迪爾。”
巫師們聽到這個名字,不禁倒吸一口冷氣。他們知道,這個名字背後隱藏著一個悲劇,一個他們無法忽視的悲劇。
瓦倫繼續說道:
“我組織了這場聚會,是為了向那些曾經欺負過休斯頓的人復仇。但現在,我意識到,仇恨和復仇不能解決問題。休斯頓希望我能夠走出去,能夠放下過去,重新開始。”
他的聲音在夜空中迴盪,每一個字都充滿了力量和決心。巫師們靜靜地聽著,他們知道,這個男人已經做出了他的選擇。
“瓦倫·卡萊姆,你將面臨魔法部的審判。”一個年長的巫師走上前,他的眼神中帶著一絲同情,“但你的勇氣和決心,將會被巫師界銘記。”
瓦倫點了點頭,他知道,他的道路不會容易,但他已經準備好面對未來。他轉身,最後看了一眼那幢曾經充滿恐怖和悲傷的別墅,然後離開。
莉莉和珊德拉跟隨著其他巫師,默默地注視著瓦倫的背影。
他們知道,這個男人的故事,將會成為巫師界歷史上的一個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