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局結束後,董芊芊還以為會很久都見不到徐勝利了,畢竟搬家耗費心神、上學重新要找的託兒所,還需要找個離家近的。
有一大堆事需要白彩華去忙,她真不覺得她們有什麼,非找她不可的必要。
“有必要的!董芊芊小姐。”白彩華直接上門堵住了董芊芊,舉止謙卑地希望董芊芊能給她點時間聽聽她說的話。
她帶來一行李箱的巧克力當見面禮,使董芊芊說不出拒絕的話。
她神色莫名地看著一襲墨綠色短裙的白彩華,鑲嵌水鑽亮光點點的高盤發再加上腳下的牛皮跟皮鞋亮得發黑。
這一身衣服不太像她昨天見到的樣子,搞得她剛開門時,差點沒認出來。
如果不是徐勝利喊了一聲,她還以為是那個盤絲洞裡跑出來的妖精,畢竟她臉上那深紫色的眼影她真的沒辦法帶著主觀色彩來看。
但白彩華卻一副淡然處之的樣子,好像她的裝扮沒什麼大不了的,是董芊芊的反應太過奇怪。
董芊芊都快被她短到隱約能看見底褲的裙子,嚇到瞳孔放大。
連忙把這一大一小帶回她自己的臥室,心虛掩門時慶幸自己應該是第一個開門的,應該沒其他的看見吧!大概。
“董芊芊小姐,哦不!應該是同志,你們這個叫法讓我一度不太習慣!
我還是叫你芊芊,你覺得怎麼樣?這樣顯得更親切一點!”
白彩華腿上被董芊芊體貼地蓋了一條毛巾,這讓白彩華覺得自己好傻。
眼巴巴地過來跟一個極度保守的女孩子談男人,確實有失體面。
不過她在國外接受的教育又瘋狂地告訴她,你不爭,怎麼確定人就是你的呢!所以她還是來了!
董芊芊看著白彩華突然變化的眼神,心裡有些打怵,她還是更喜歡昨天那個溫文爾雅,一句話都不跟她說的白彩華。
“我們的關係沒這麼好,你還是叫我名字吧!”董芊芊直視她的眼睛,毫不留情地拒絕了她的套近乎。
“所以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先說好!如果你自己都解決不了的事情,你找我也沒什麼用的?”
董芊芊這麼著急撇清關係的態度,著實讓白彩華有些意外,不過她只驚訝了一瞬,很快就釋然了。
畢竟能讓徐鳳綽看上,絕不僅僅是皮相在起作用,這個女人的性格也應當同樣有趣。
她清了清嗓子,指著徐勝利說出了她的來意:“你看這孩子是不是跟阿綽很像?”
董芊芊順著她的手指看向乖乖喝豆花的徐勝利,嘶!她從來沒這麼想過,現在打眼一瞧,好像確實像,這個下巴、這個臉型確實很像。
董芊芊回過頭來道:“確實很像,不過你大早上跑來就為了問這個,女兒長得像爸爸是一件很難理解的事嗎?你要不開心那就再生個兒子呀!
雖然也不能保證兒子就一定會跟你很像,但是這個機率會大得多!別再因為這個就把孩子往男孩方面打扮,小心以後長大改不過來!”
董芊芊好心提醒白彩華注意小孩子的身心健康,雖然她不理解白彩華大清早,橫跨三個街區。
跑到她家就是為了問這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是有什麼毛病,不過她也好聲好氣地答了!
就怕白彩華一個不順心就把她家砸了,她現在還記得安嵐伯母介紹白彩華時,特意提了一嘴,她好像是那個賽區的跆拳道冠軍。
她要是發起狂來,她這個老院子可不夠白彩華霍霍的,神色莫名的白彩華沒注意董芊芊看她的眼神,跟看會拆家的哈士奇一樣。
不過就算她知道了不會在意,她的冠軍水分很大,完全是為了進入國外的頂尖高校特意安排的,事實上,以她的實力拆個門都很費力。
但是她卻很欣慰董芊芊眼神中流露出來的怯意,她很享受這個眼神。
不過同時她也感到惱怒:“你既然知道徐勝利與徐鳳綽的關係,那為什麼還要恬不知恥的糾纏他!
徐鳳綽還承認了你是他的女朋友,如果是正常的關係,他會這麼說嗎?”
白彩華說話時,聲音的陡然拔高,讓董芊芊與徐勝利嚇了一跳,徐勝利甚至差點把食物嗆入咽道。
董芊芊連忙給她拍拍背,隨後從容不迫地看著失去從容態度的白彩華,她的聲音跟平常一樣,但卻帶著不容忽視的態度。
“他向來喜歡亂說話,但我從沒在意過。嘴長在他身上,我還能管得了他說什麼!
但是,你這話就不對了,請問白彩華小姐,是以什麼態度質問我的呢?我可以接受溫聲細語的詢問,但我不接受你這種給我板上釘釘的審問態度。
如果你今天一直都是這個態度,那就請回吧!我可以接受陌生人的問詢,但我絕不接受這種惡意的揣測!”
白彩華有些尷尬,她沒想到董芊芊這麼兇。一般的小姑娘遇到這事兒,不是應該可憐巴巴的辯解自己沒有這麼做嗎?
但是董芊芊是怎麼回事,她是真的問心無愧,還是打定了主題她不能把她怎麼樣,所以在有恃無恐地回擊她。
但無論哪種,她都不能再讓這張臉出現在徐鳳綽面前了,這對她來說威脅太大了!
白彩華沉了臉色,突然跟她講起關於徐勝利的故事:“她不是我的孩子,我沒有生育過!她是我在國外遊學時,路過馬來西亞遇到的。
她應該是那邊的華人生的,一點國外的特徵也沒有。
見到誰都喊爸爸媽媽,那時候我就覺得她跟徐鳳綽小時候一模一樣!於是我就起了收養的心思!
國外的修女告訴我,這孩子是天生的毛囊缺失,從生下來就沒有頭髮,再加上國外的人種歧視。
這孩子從小就沒感受過溫情,所以她需要一個家。一個有爸爸、媽媽的正常家庭。”
白彩華一邊說著一邊聲淚俱下地哭了起來,董芊芊只感到莫名其妙,她不知道這事的原因這麼複雜。
徐鳳綽竟然不是徐勝利的爸爸,可是這又關她什麼事兒,但看白彩華這副樣子她又感到莫名的心累。
她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語氣誠懇地說:“我真是怕了你了!坦白講我跟徐鳳綽一點事兒也沒有。
昨天我會出現在你面前完全是因為,徐鳳綽誤導我。他跟我講,你是徐勝利的監護人所以要帶走她。
我以為你們會回到國內,再也見不到徐勝利我才會去。
後來我還想著跟他算賬的,但如果你這麼介意的話,那我保證以後見到徐鳳綽,我一句話都不說怎麼樣!”
白彩華目光犀利:“當真?”看她似乎不相信,董芊芊挺直脊樑,回射回去:“比珍珠還真?”
白彩華的眼神遊移不定,突然站了起來:“那我給你錢,你離開這裡去國外,隨便那個國家只要他找不到你,我就相信!”
白彩華的前半段她很喜歡聽,能給她錢,誰不喜歡啊!只是後邊的話變了味道,董芊芊前思後想也不覺得她有必要像只老鼠一樣,終身躲著人走嗎?
而且發達國家就那麼幾個,哪能隨便選。況且她又不是靠自己出不了國。有必要答應這麼不平等的條約嗎?
董芊芊本能的抗拒這件事:“其實,你不說我也可以出國,文工團編排的話劇很快就要出國交流了。音樂方面我已經被選上了!不需要你拿這個跟我當條件!”
“所以你有了合適的結婚人選?是誰?”白彩華突然調轉了風向,逼問起了對她而言毫不相干的事!
“什麼合適的人選?你在說什麼?”董芊芊完全不明白,白彩華為什麼這麼問,她要出國跟結婚人選有什麼關係?
可白彩華瞭然於心的眼神告訴她,這裡的文章大有可為。
她整理了一下毛巾的方向,隨後說:“你難道不知道,國內人員出國都需要經歷嚴格的政審,黨員的關係,家庭背景缺一不可。
你如果沒結婚,國內沒有讓你割捨不下的關係,海關是不可能放你走的!你連這都不知道,那你出的什麼國?”
白彩華的語氣中滿是驕傲,眼神裡滿是對董芊芊無知的鄙視,她確實有驕傲的資本。
因為她在年少時便成為了這個國家少有的有錢人,遊遍各個國家的她,對所有政策了熟與心。
她對董芊芊的鄙視是下意識,連她自己都沒注意到,她帶著上位者的倨傲口氣,但這卻把董芊芊給惹毛了。
董芊芊不客氣地迅速把人連帶巧克力都請了出去,只有輪到徐勝利時,她用了一個“請”字。
或許是對事物有她獨特的見解,也或許是徐勝利還太小了,完全沒察覺出她的新媽媽與她喜歡的媽媽,之間流動的劍拔弩張。
小小的手臂竟然主動抱了董芊芊一下,軟到不像話的懷抱裡混合這特別的奶香味,導致董芊芊眩暈了一下。
只聽見徐勝利奶聲奶氣地說:“如果你們在爭爸爸!我可以把他讓出來,反正我有很多爸爸可以選!
我在孤兒院的時候是很受歡迎的!完全可以為你們做到人手一個!”
董芊芊聽在心裡一陣發酸,白彩華卻被這孩子的童言稚語氣壞了,把她從董芊芊懷裡搶過就走,連話都不想跟董芊芊多說半句。
但她往回走了幾步路,又直接回頭道:“希望你能信守承諾,做到永遠不出現在徐鳳綽面前。”
“為什麼董芊芊要永遠不出現在我面前?你們拿我做了什麼交易?”徐鳳綽人未到聲音卻先到了,他哐當開啟了隔壁的大門,皺眉問向疑似做了骯髒交易的二人。
董芊芊聳聳肩,被當事人抓包的感覺並不好受,但董芊芊只要一想到,自己可沒收錢,便挺直了腰板,示意他問白彩華。
而此時的徐勝利已經掙扎地從白彩華的懷裡爬出,快樂地奔向徐鳳綽,但被無情地阻攔。
徐鳳綽一雙冷眼掃過,徐勝利便半點也不敢造次。整個人活像得不到好吃的糖,蔫蔫地垂著頭見此情形。
白彩華不由得好一頓抱怨:“阿綽,你不是最喜歡小孩子嗎?沒事兒就跑去福利院做義工,現在你是怎麼了?你都做過勝利的爸爸,怎麼對她這麼冷漠!”
臉還是那張臉,身體還是那個身體,但白彩華覺得徐鳳綽好似被人換掉了芯子,以前他從來不會這麼對待一個小孩子。
但她在徐鳳綽面前軟慣了,沒法說出什麼重話。只能不痛不癢地嗔怪幾句。但就這麼幾句已經足夠讓徐鳳綽面上無光。
他覺得白彩華是在藉著徐勝利的事,明著嘲諷他沒有愛心,背地裡給董芊芊上眼藥,目的是告訴董芊芊他是個無情無義不值得託付的人。
這下可還了得,他必須扭轉他在董芊芊心裡的印象,不然他好不容易達成新交伊始的狀態,立馬又會回到話不投機的境地,這可不是徐鳳綽想見到的!
於是他立馬抱起耷拉著腦袋的徐勝利,眼神柔情似水,雙手顛了顛徐勝利的屁股,這種哄嬰兒的抱法。
立馬讓陷入低谷的徐勝利樂得眉開眼笑,她在孤兒院待了很長時間,大部分的事情她都不怎麼記得,但是唯有這種擁抱是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的快樂。
但是快樂是很短暫的!徐鳳綽做完了秀立馬告訴白彩華:“這是最後一次,你該給他找個新爸爸。不能總灌輸這個觀念,否則將來等我有了孩子,她該怎麼辦!”
徐鳳綽的潛臺詞是在說,我會有自己的小孩,徐勝利再這麼叫,就不合適了。
外人會誤會,而且徐勝利引渡回國時,在他的戶口本上待過一段時間。將來萬一涉及財產分割,這事就講不清楚了!
而白彩華則以為是徐鳳綽對這個孩子產生了感情,萬一將來他的小孩爭寵,到時候他將無法調節他們之間的關係。
於是大包大攬道:“沒關係的,到時候就給她找一對新父母。只有有權有勢她會適應的!”
但董芊芊聽不下去,她聽出來了,這兩個不負責的大人,沒一個想要這個孩子。
她立馬就攬過來還處在懵逼狀態中的徐勝利,眼神極為輕蔑地看著兩人。
語氣冷厲:“既然你們兩個都不想為人父母,為什麼還要擺出一副慈愛的面孔,哄騙小孩,難道說你們認為小孩子跟寵物一樣。
來興趣了就可以隨意的逗一逗,不想要了擺在大街上隨口一喊就有人接盤嗎?
你們又憑什麼認為有權有勢的人,就會對小孩子好呢!
你們兩個夠有權勢了,一個是軍長的公子整天曠工也沒人敢管的警察,一個是大言不慚說能安排我出國,就能做到的大小姐。
可是結果呢?你們對徐勝利好嗎?你們既然給了她這個名字就應該好好對她。
不然當初為什麼要把她接回來,你們知道這種給了別人希望,又把希望掐滅是一種什麼感受嗎?
假裝好人的戲碼就此結束吧!沒人樂意看你們這兩個衣冠禽獸互相表演。既然你們不願意養,那就我來養。”
董芊芊的每一句話對白彩華來說都是扎心之語,正巧這時徐勝利又拉住了董芊芊的手。溫熱的小手像棉花糖一樣,董芊芊生怕握碎了,不敢回握。
但徐勝利卻很執著,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對著她大聲證明:“如果你願意做我的新媽媽,我一定會好好孝順你的。
我會好好吃飯,快點長大。你養我小,我養你老。我會對你不離不棄一輩子!”
董芊芊被感動到了,她上輩子再加上這額外的半輩子。從來沒人對她說過不離不棄這四個字,也從來沒聽過這麼鄭重的誓言。
她突然很想讓時間靜止在這一刻,不要再轉動下去了。
不然她無法預知徐勝利長大後會不會改變態度,會不會忘了她今天發過的誓言。
沒辦法她是個天生的悲觀主義者,每次就要接近幸福時,她總會不可避免地想到將來,想到十分悲慘的下場。
畢竟她不是徐勝利的親生父母,她無法預知徐勝利將來會不會因為找到親生父母,而將她獨自拋棄在過往的誓言中。
徐鳳綽不理解董芊芊為什麼會被一兩句甜言蜜語,而感動得稀里嘩啦!在他看來這跟平常的“你吃飯了嗎”之類的問候語一樣稀鬆平常。
但董芊芊看上去確實被感動到了,她甚至哭了出來。徐鳳綽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麼關竅,但他眼下顧不得實施。
他輕而易舉地分開陷入情難自控的一大一小,分別給她倆科普了一下法律程式。
“如果你還記得修女嬤嬤說的話,那你就應該明白領養你是有條件的!有錢有勢只是最低等的條件。
事實上如果不是在國內,領養你的人甚至會更富有,因為他們將得到一筆政府的補助金。
每年都有,所以你不用急著給自己找下家,因為你還挺搶手的,哦!原諒我用了搶手這個詞。這顯得你是一個商品。但我想不到其他的詞了,但願你將來不會學壞。
當然如果你的親生父母能找來,那最好不過,或許你能得到所謂的愛,但是相信我如果你有一個兄弟姐妹,那這份愛會大打折扣。
所以你得成熟點,考慮問題全面一點。你面前的這個姐姐完全不缺追求者。萬一哪天她不滿足只有你一個,隨時都能生出新的替代你。
我很擔心到時候你的心理狀態,不會那麼健康,而這裡也沒幾個靠譜的心理醫生可以治癒你。
說不定心理醫生自己的病也無法治癒,我聽說幹這行的或多或少都有些病!
所以我不看好你的誓言,你們完全沒有遵守的可行性!”
徐勝利咬著手指懵懵懂懂地聽著,這麼一大段話裡,她只聽明白了搶手這兩個字。
明白自己往後不缺新的爸爸媽媽,她也不再害怕了,但緊握董芊芊的小手,力度卻不減分毫。
董芊芊心裡又是一陣疼惜,她為什麼總在最無能為力的時候,遇到最想保護的人呢?姜荼是這樣,徐勝利也是這樣!
但是她真的不能收養徐勝利嗎?她其實挺有錢的,養大徐勝利不是什麼難事!
但隨後徐鳳綽接著又對她講明瞭厲害關係,“徐勝利是由白彩華收養的,沒有她的允許監護權是不可能轉讓的!
你現在還沒結婚又不是生不出孩子,法律是不允許你收養別人的!”
董芊芊皺著眉,指著白彩華問道:“那她是怎麼做到的,還是有權勢的人就是可以隨意更改法律,難道說國家的律法就是隨著你們的心意胡亂變化的!”
董芊芊心裡憋著一口氣,眼神發狠地看著徐鳳綽,心裡恨不得發瘋似的大吼大叫,憑什麼她行,我不行!
難道賄賂法官時,他們還能看得出那金條是姓董還是姓白!眼神那麼好使,怎麼不去看鈔票,好好分一分真假!
徐鳳綽只覺得眼神中帶著恨勁的董芊芊越發鮮活,她好像總是帶著一股不服輸的勁頭在生活,一切都無法將她打倒,但這次恐怕不行了。
他閉了閉眼睛,喉嚨有些發乾地講:“她之前在國外生活,拿到了那裡的綠卡。
相當於持有了那裡的身份,很多法律對她來說是可以規避的,而且她的年齡也到了不是嗎?確實是可以當媽媽的年紀!”
這話一出在場的兩個女人都不怎麼高興,董芊芊覺得這又是一次權貴特權對自己的衝擊。提醒她就算她再有錢,也沒法跟白彩華站在同一位置。
而對於白彩華來說,她又一次被迫正視自己的年齡問題,她這種微不足道的缺點有必要頻繁地拿出來說嗎?
白彩華在心裡憋著火,上前就要把徐勝利拉走,但徐鳳綽卻拉住徐勝利的另一隻手,為了不弄傷她,他只用了一成力。
語氣不悅地說:“我們還有事情沒談清楚,你們到底做了什麼交易?
為什麼會跟我有關,你有給了董芊芊什麼東西,要她永遠不會出現在我眼前!今天你們必須給我說明白,否則誰都別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