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鳳綽毫不留情地質問讓白彩華的心越發扭曲、變形,可董芊芊不再想著插手別人的事了,她得想想自己該怎麼辦!
文工團的工作是孫書記幫她介紹的,因為承了人情所以越發不敢遲到早退,但文工團是沒有固定的上班時間的。
因為文工團主要活動的黃鶴樓劇院,不僅要供自己練習,還要與其他需要大舞臺的工廠文藝宣傳隊。
這時候沒有獨佔的說法,一切盡歸國家,而國家的一切盡歸人民。所以即使董芊芊陪他們理論了大半天,她也是第一個到達劇院的人。
以至於還受到了王偉軍的表揚,“小董啊!你的思想覺悟絕對是這個!”
說著對董芊芊豎起了大拇指,接著又說:“以後不用來這麼早,咱們排練一排就是一個大夜。你應該回家多睡會兒!”
王偉軍邊用抹布跪著擦地板,一邊誠懇的勸道。董芊芊見狀立馬上前幫著幹活。
油松木的地板不能用水洗,只能乾擦。接著上油,直到地板潤透了之後,再接著乾擦,來回數十遍直到地板不打滑為止。
這也是董芊芊最佩服王偉軍的一點,這樣的苦累活,他從來沒讓那個女孩子沾染過一點。
就像現在即使董芊芊擺好了架勢,王偉軍也照樣把抹布搶了回去。
嚴聲厲止道:“哎呀!女孩子的手多金貴,怎麼能幹這些粗活呢?
我來,我來就好,你要真閒的沒事幹,就去學學琵琶怎麼彈,技多不壓身嗎?”
董芊芊不樂意了:“都說婦女能頂半邊天,團長你怎麼能搞性別歧視呢?小心我去藝術指導那裡告你小狀。”
王偉軍手裡的活計絲毫不受影響,撇撇嘴說:“你愛怎麼告就怎麼告,不過我得提醒你不讓藝術人員。
尤其是女同志乾重活,就是她提出來的。你要是不怕惹毛了她,把你替換下來,你儘管去!”
此話一出,董芊芊也縮回了手,她可不想跟蘇指導對上,看她的冷臉。
不過好不容易劇團裡沒有其他人,那她該問的東西,她得問清楚。
“團長,我們的出國名額是不是定好了!裡面真的有我嗎?”
“瞧你這話問得!沒你,我幹嘛要你戶口簿做登記啊!”
王偉軍只覺得是小女孩喜歡胡思亂想地毛病犯了,不過他也沒在意,這幾天已經有不少人向他頻繁求證這件事的真實性!
他以為董芊芊只是跟其他人一樣,對於自己能被選上這件事,還處在懵逼狀態中。沒緩過神來,他索性又對董芊芊打了一劑強心針。
“你要知道這次我們地方文工團,跟著軍隊的文工團出發。要不是那邊擔心軍隊那邊會出岔子,影響發揮,也不會把咱們加上。
你大可放心,就算我這團長去不了,你也能去,誰讓你是團內唯一會吹三口笛的呢?”
說到這裡王偉軍對董芊芊有些羨慕,這年頭能靠冷門樂器闖進來的恐怕也只有她了。
畢竟孫書記還特意為了這個女孩設了一個蘿蔔崗,那些條件方方面面的全都指向她,讓他們不收都不行。
對於王團長有些輕微的調侃,董芊芊沒放在心上,本來嘛!她是想靠真本事進來的,她又不是隻會吹三口笛。
但是誰讓這事讓孫書記知道了呢!自從介紹物件不成,他們兩口子又瘋狂的給她介紹工作。經過他倆的努力,董芊芊又成功地離出國更近了一步。
只是孫書記為她量身打造的崗位,確實太像以權謀私了,搞得董芊芊出門時都不太好意思說她是文工團的。
不過再不好意思她也要蹭這個機會,機會稍縱即逝抓不住就是別人的了,董芊芊有這個覺悟,說什麼也要牢牢把握住機會!
她伸出手用雞毛撣子給座位彈了彈灰,沒話找話地跟王團長聊天,
“團長你說有沒有這麼一種可能,我們出國是需要結婚證明。上級把戶口簿拿走,回到手裡我們的身份就變成已婚人士了!”
“哪有這個可能?你是不是想結婚了,早說啊!我這裡有好幾個聯歡會找不到人去呢!”王偉軍來了精神,興沖沖地為董芊芊介紹棒小夥!
可被白彩華的話攪得心神不寧的董芊芊,沒空聽這些有的沒的,確認了文工團出國不需要像白彩華說得那樣需要找個人嫁了。
整個人開心的不得了,隨後故作輕鬆地說:“不用,不用!我現在不著急,既然團裡沒這個要求,那我就放心了”
“我聽別人說出國需要結婚證明,不然海關不放人,才這麼問的。
那人實在太可惡了,仗著自己出過國,就編出一套謊言來騙我,真是的!要不是王團長你說沒這個要求,我差點就信了呢!”
王偉軍聽後沉默了一會兒說:“確實有這個要求,那人也沒說錯!只不過政策對我們放寬了。
未婚人士可以去,只是到地之後,只能帶在招待所,哦!是那個國家是酒店裡罷了!不能隨便出去玩!”
董芊芊沒想過這事居然是真的,白彩華說的都是真的無疑對她來說是一項重要打擊,憑什麼未婚就不能出去玩,待在酒店裡跟自動被囚禁有什麼區別。
董芊芊大吼著:“這是不公平待遇!”王偉軍一聽捂住董芊芊的嘴,環顧四周發現沒人之後。鬆開手不由得嘆了口氣:“你要知道上級這麼安排是有原因的!”
“有什麼原因,這就是對我們這些單身人士的歧視!憑什麼已婚就能出去玩,這不就是變相地促進結婚率嗎?”
王偉軍沒想到董芊芊能看得那麼透徹,不過有些話是不能隨便亂說的,他只能給董芊芊透露點不一樣的視角。
“你要知道女孩子是有生育能力的,無論在那個國家都是如此。尤其是經歷了戰爭的國度,女孩子就越發稀有。
你不妨設想一下,如果你是國外的男人在國內娶不到媳婦,會不會打外來人員的主意。更何況他們那邊確實發達,經濟條件不是一般的好,聽說光洗盤子就能一個月掙不少錢。
你說如果這樣的條件擺在這,只要有個外國男的跟你求婚,你會不會答應嫁給他!”
宋芊芊剛想說話,自己不會這麼隨便,但緊接著就被王偉軍噤聲,斬釘截鐵的說:“所以組織不拿這個來考驗你們,是為你們好。
我們拿已婚女同志來跟對方對接,就是因為人家結過婚、有定力,不會想你們這群小女孩一樣,一騙一個準!”
董芊芊覺得這話無絕對,但她也不會明著反駁王偉軍的話,只是她覺得她不會的,大概吧!
由於是下午兩點,劇院才會進行排練。董芊芊逛了一會兒就回家了。
初春的空氣瀰漫著桃花馥雅的芳香,每次看到董芊芊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但真的伸手觸控到桃花的花瓣時,這觸感又是絕對的真實,只是被風吹落的花朵卻無法再結果。
她把正好掉落在她肩頭的桃花妥善地收進空間,想要保持它永恆的美麗,即使它無法再得到養分也可以保持自己的天真。
董芊芊就懷著這種物傷其類的複雜心思,轉進了巷口。原本想要回家躲進空間大睡一場的董芊芊,猝不及防被徐鳳綽拉到巷角。
她本能地做出防禦的動作,但只迎來徐鳳綽的一聲嗤笑。他朝牆角努努嘴,示意董芊芊緊繃地神色緩和下來。
董芊芊被分散了注意力,朝她本來注意不到的牆角看去,一輛破舊到可以拉去廢品站等待報廢的腳踏車,就這麼不引人注目地在這立著。
“這是?”董芊芊慢悠悠地上前,但她的身子始終側立著,她從不把沒有防備的後背露在對她行為不軌之徒的身前。
徐鳳綽見狀冷笑一聲:“看來我在你心中就是一個會隨時襲擊你的小人?你為什麼連一點信任都不給我!”
董芊芊:“我也很想信任你,可是目前來講你還達不到我的標準。這是我的車?你怎麼找到的!它發生了什麼?”
眼前這輛腳踏車已經到了完全不能騎的標準,小巧精緻的車身滿是星星白點,摻雜著鄉下特有的泥點子。前後兩個輪胎,董芊芊一眼望去就知道不是原裝的,所以它到底是發生了什麼呢?
徐鳳綽裝模作樣地說:“當然是我找到的!為了你找到的!”
他說謊了,這不是他找到的,是動員了整個警局的警力在隔壁市的鄉下農村找到的。
說真的,他剛剛還在心裡犯愁,萬一這車醜成這樣董芊芊認不出來了,可怎麼辦!
但萬幸的是她還是認出來了,董二成說得沒錯董芊芊這個人格外念舊。
隨後又擺出一副分外可惜的模樣,哀嘆著說:“可惜等我趕到時,這車已經被折磨的不成樣子了!不過你放心,我會給你買一輛更新更好的車!”
話音剛落,一股極致的香甜之氣湧入懷中,徐鳳綽嗆了一聲,似乎是桃花的味道,不過這個時節桃花已經開了嗎?
徐鳳綽手足無措的盯著懷中的女人,手不知道該往哪邊放。
眼神也不知道該往那邊瞅,只能怔怔的站立著,如果是以往,他可能就順勢攬過來了。
但現在不同,那女人在哭!肩膀一聳一聳的,好像某種受傷的小獸在大樹底下尋求安慰!這樣的狀態他沒辦法讓自己顯得跟禽獸一樣。
只好盡力的安慰她,自己絕對會買一輛獨一無二的腳踏車賠給她。
懷中的女人紅著眼圈,嫣然一笑,聲音彷彿清泉劃過石壁。叮噹作響:“你一定是累了,哪有警察自掏腰包,彌補受害人損失的!”
“為你!我當然可以!走吧,趁著百貨商店還在營業期間,我給你買下,你就不用騎著它去上班了!”
頭一次聽到董芊芊為自己考慮,對自己說軟和話的徐鳳綽已經被迷得七葷八素了。眼下他甚至顧不得身上有沒有腳踏車票,就要帶著董芊芊往百貨大樓裡鑽。
董芊芊垂下眼睫毛,拉著徐鳳綽的手臂微微用力。
徐鳳綽果不其然地轉頭疑惑地看著她,體貼道:“你一定是累了,不想去對不對!也是你下午還要排練,那這樣我買了,騎到你家門口再送給你怎麼樣?”
董芊芊面無表情地說:“不怎麼樣!”說完便換了一副美人面含情脈脈地看著他,柔情蜜意的眼神下,埋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她拉著他寬大到需要兩雙手指一塊,才能攏住的手掌。虔誠地說:“你願意跟我結婚嗎?原諒我現在才發現你是一個好人!”
董芊芊說這話時,眼睛裡盛滿了細碎的星河,以至於徐鳳綽迷了眼。等到聲音衝破一切介質,他才明晃晃的聽到,愣過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她!在跟他求婚?
他的心臟不由撲騰撲騰狂跳起來,她說得是真的嗎?還是他又幻聽了。
“你是說真的嗎?還是跟人打賭,賭輸了要跟今天進巷口的第一個人表白?”
徐鳳綽注視她的神色,呼吸也陡然加重。董芊芊絲毫不懼的回望,輕笑著說:“我怎麼會打這麼無聊的賭!還是說你打過類似的賭約!”
漂亮的女孩剛才還在笑著,瞬間便皺起眉,尖叫道:“難道說你以前都是在騙我?你跟別人打了賭,追求我都不是你的本意嗎?”
刺耳的叫聲,很快把徐鳳綽問得直皺眉,他現在的眉頭終於跟董芊芊一致了,只是他依舊本能地覺得皺眉這個動作不適合出現在她身上。
她的臉上應該一直保持明媚的笑容,就跟她與姜荼在一起時那樣。或者不陰不陽地嘲諷他,冷漠的嘴角微微上揚,那副把他看進了塵埃裡的眼神也好,都比皺眉更適合她。
於是,他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撫平那道因他而起的溝壑,目不轉睛地回答:“當然不是,我喜歡你!從你出現在這個世界時,就意味我會愛上你。
沒有一點理由,我就是自發、自主、自願地來追求你!絕對不摻雜一點其他因素。
原諒我不該懷疑你的真心,不過我只是有一點好奇,你為什麼會突然愛上我,僅僅只是因為我幫你找回了車嗎?”
“當然!你知道這車對我有多重要嗎?這是我媽媽留給我唯一的念想了!謝天謝地!你找回了它!”
黑曜石般的瞳孔直勾勾地望著他,好像在嗔怪他為什麼能如此懷疑她的真心。
徐鳳綽被打動了,不如說他從一開始就想應下,只是他也有矜持的。
原本打算讓董芊芊再多說兩遍才會應下的決定,立馬在這如嬰兒般純淨的眼神中敗下陣來。
但徐鳳綽還保有理智,他要求董芊芊今天就去跟他領證,不然他真的很懷疑她的真心到底有多少水分。
董芊芊不可置否,只是委婉的表示,她的戶口簿還在審批當中,她也不知道進行到了那一步,能不能要回來。
徐鳳綽眼神幽暗:“你真的不是故意搪塞我?”董芊芊連忙搖了搖頭,主動抱著他的手臂撒嬌:“怎麼會?你對我這麼好,我很難再遇上一個比你更好的人了,事實上我現在恨不得立馬跟你結婚,為了你,我連出國見世面都能放棄!”
徐鳳綽這下不懷疑了,他走進電話亭,隨手撥了一個號碼。
董芊芊面無表情地站在電話亭外,儘量避免光照到她的臉上,再反射到電話亭外的玻璃上。
徐鳳綽連續打了好幾個電話,董芊芊在外面只聽到了好幾個不同的部門稱呼。
直到徐鳳綽推門的一瞬間,董芊芊立馬換上了甜美的笑顏。
“怎麼樣了?”
徐鳳綽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輕聲說:“都搞定了!現在跟我去領證吧!”
董芊芊從善如流地應了,接下來有關政府蓋章的流程一切都很順利。
甚至王團長的申請名單上有關董芊芊的那一欄,婚姻狀態上寫著赫然醒目地“已婚”二字。
董芊芊看了一眼便不再多看,徐鳳綽拿著兩人的結婚證明看了又看,對上面的小到兩個指頭就能蓋住的黑白照片顯得意見很大,他原本是想拍一張大的結婚照片,來恭賀他們結婚。
但照相館的技術卻做不到徐鳳綽想要的樣子,他緊皺著眉頭遲遲不能展顏,董芊芊見狀提議:“或許你有沒有想過可以在國外照一張結婚照,有鎏金邊框、玻璃隔板、彩色的那種!你覺得怎麼樣?”
董芊芊的提議正中徐鳳綽的心意,他覺得如果要做的盡善盡美,或許只有國外的攝影師才能做到。
於是他提議明天飛往藝術之都——巴黎,他要這個世界最天才的攝影師來見證他倆的愛情。
徐鳳綽興致勃勃地說著,他甚至連董芊芊拍婚紗照時要穿那套婚紗他都想好了,就穿當下最流行的波西米亞風婚紗,上面是頭冠他要鑲滿黃金。
董芊芊不予理會他的突發奇想,她只是面帶笑容的提醒了他一句:“先不提,我帶上黃金頭冠能不能走路,我覺得咱們首先要完成自己的工作,再考慮其他。
你能在警隊請出長達兩天的假期嗎?我不得不提醒你,你剛剛說的哪些需要時間來磨合,才能實現。
而且我兩天以後就要飛往義大利了,我同樣也抽不出時間,而且我的工作無可替代。
我是劇團裡唯一一個會吹三口笛的!你不覺得這很重要嗎?”
徐鳳綽違心的點了點頭,他其實並沒有覺得這事有多麼重要,但是董芊芊看上去確實如大多數女同志一樣對工作滿懷愛意與衝勁。
他確實不好反駁,但他又想說點什麼,於是董芊芊搶在他前面開了口:“你看,我的工作具有不可代替的必要性,我是抽不出時間,但是你可以!”
“我?你是要我請假,配合著你的假期是嗎?可是咱倆現在已經結婚了,我們可以行駛婚假的權利!”
徐鳳綽一本正經的說著,董芊芊聽著卻很想吐血!她不明白為什麼徐鳳綽這個警察老想著佔公家的便宜,他就不能無私奉獻一點嗎?
連忙勸住他:“這不合適!我剛入職沒多久,請這個假實在張不開嘴,而且我們單位沒有婚假這個先例,你是從那聽說的?”
徐鳳綽語塞,是這樣嗎?不過董芊芊這麼一提,好像確實如此。警隊有人結婚最多熱鬧一晚,第二天便過來上班了,他還只當人家是勤勉,現在看來應該是壓根沒有這一出。
差點便自作主張的徐鳳綽立馬請罪:“那你說想我怎麼辦?”
董芊芊挑了挑眉,打了個響指:“你看我是請不了假,但是你可以啊!到時候你直接請假,飛往義大利來找我不就行了。
我記得文藝復興起源於義大利,藝術氛圍應該也不差,我們在抽空把婚紗照拍了,在四處逛逛不好嗎?”
徐鳳綽沒想到董芊芊想得比他全面,也就應下了。只是他提議要今天晚上辦酒席,像其他人證明他倆的事實婚姻。
董芊芊的指甲掐進手心肉,但面上沒有半分苦痛之色,還是那句:“這不合適!”
徐鳳綽凝眸望著她,董芊芊梗著脖子回應:“如果你爸媽能出現在今晚的婚宴上,我是沒有話說。但是如果你爸媽來不了,那我傻乎乎地敬二老,我要敬給誰?”
董芊芊的話字字珠璣,連他想要鄭源和安嵐做二老的位置也張不開嘴,看董芊芊這個樣子,她應該是很想得到那二位的認可。
既然如此,那他今晚就給那倆大,眼裡只有大兒子前途的人打個電話吧,讓他們儘快趕過來,別耽誤了他的婚事!
徐鳳綽這邊自以為他的老兩口,應該十分好搞定,所以便專門陪著董芊芊回到了董家,原以為還會遭遇一次獅子大開口的徐鳳綽。
這次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歡迎,尤其是董二成一改往日的態度,連連說著當初全是自己不對。
早知道二人會喜結連理,他當初就不該棒打鴛鴦,這樣他的這聲好女婿,也不至於這麼久才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