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風聲漸漸地平息,窗欞搖晃的竹影也隨著靜靜地停歇了下來。
屋內,燈火搖曳,映出兩個人影,坐得極靜。
寶玉低垂眼簾,黛玉則倚著窗,指尖輕輕劃過窗邊的紋理,似在思索,又似在追憶。
“寶哥哥。”
黛玉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像一縷輕風掠過房間。
“你不是跟柳湘蓮關係不錯嗎?”
寶玉聞言抬頭,目光疑惑地看向黛玉,正欲開口。
卻見她目光幽遠,似乎並未期待回答,而是陷入了某種複雜的思緒。
黛玉繼續說道,聲音如水般平靜,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
“上一世,差不多在後來寧國府的敬老爺去世,大辦喪事整整一個月。”
“那時,賈珍的岳母帶著尤二姐和尤三姐來奔喪。”
“便是在那時,賈璉和尤二姐原本想讓尤三姐跟了賈珍。”
“後來,他倆才知道尤三姐對柳湘蓮早已一見鍾情,痴心不悔。”
寶玉微微一怔,皺起眉頭:
“上一世?”
“居然有這等事?”
“柳湘蓮柳公子人稱‘冷二郎’,最是冷清冷性的一個人。”
“想要打動他,恐怕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黛玉看了他一眼,唇邊浮現一絲苦澀的笑意,聲音低了幾分:
“我擔心悲劇會重演。”
“你只需記得——上一世,你的珍大哥、蓉哥兒可都在覬覦尤三姐……”
“上一世,賈璉偷娶尤二姐,然後為尤三姐做媒。”
“柳湘蓮將他祖傳的雌劍透過賈璉之手贈與尤三姐,作為定情信物。”
寶玉更加疑惑,黛玉的話讓他心生一種莫名的悲涼。
他試探地問:
“那後來呢?”
黛玉垂下眼眸,聲音越發輕,卻如一枚重錘,直擊寶玉的心:
“後來,柳湘蓮聽聞寧國府汙穢不堪,連門前的石獅子都是髒的,便生了悔意。”
“他索要那柄雌劍,尤三姐知道他是聽信了謠言,當場用雌劍自刎而亡。”
“柳湘蓮沒想到尤三姐是如此烈性女子,傷心欲絕,終究看破紅塵,遁入了空門。”
聽到這裡,寶玉心頭一顫,忍不住低聲嘆道:
“竟有這般慘事!”
“尤三姐情深義重,卻落得如此結局。”
“柳湘蓮雖有悔意,卻也是被流言所逼,終究是這世道人心太冷,太涼。”
黛玉輕輕地點了點頭,語氣中多了一份無奈:
“正因如此,我才說,在這風雲變幻的家族中,守住本心實在難得。”
“尤三姐至死未改真情,柳湘蓮卻為名利世俗所累。”
“我們身處賈府,縱然明白這些道理,又能如何超脫?”
寶玉沉默良久,似在思考,又似在揣摩黛玉話中的深意。
他忽然抬頭,眼中多了一絲堅定:
“林妹妹,既然你能記得上一世,我也不妨做些不同的事。”
“這一世,我願再試一試,若能促成他們二人真心相守,豈不是好事?”
黛玉聞言,眸中浮現一絲柔光,卻又掠過一抹複雜:
“寶哥哥,世事難料,人與人的情緣也許早已註定。”
“你若真想幫他們,便要想清楚:究竟是為他們著想,還是為求自已一份心安?”
寶玉一怔,似被問住,又似陷入更深的沉思。
兩人不再言語,屋內的燈光漸漸昏黃,映著窗外平靜的夜色,似乎連風聲也不敢驚擾這一刻的沉寂與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