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姚惠婉去了對門潘老師家。
我一個人坐在書房裡思緒煩亂不堪。
內心充滿了矛盾和掙扎,我渴望靠近姚惠婉,希望能夠拉近我們之間的距離。
然而,每當我準備邁出那一步時,內心的自卑與怯懦就像一道無形的障礙,令我不敢輕易靠近。
擔心她看破我的不安,我總是遲疑不決。
我深知自已需要敞開心扉,但每次面對她時,那種脆弱感卻讓我緊閉心門,把她排除在外,無法真正交心。
我總是想告訴自已:下次吧,等到合適的時機,我再跟她好好地聊一聊。
或許是在一個寧靜的夜晚,或許是在她心情愉快的時候,或許是在我覺得自已足夠勇敢的時候。
就在我胡思亂想間,母親敲了敲書房門,輕聲地問我:
“嵐清,還在忙嗎?”
“沒什麼,隨便看看資料。”
我努力讓語氣顯得平靜。
母親推開門走進來,端著一杯熱茶遞給我,眼中閃過一絲擔憂。
“惠婉真是個懂事的姑娘,她進門就忙著幫我做飯,心裡還惦記著你呢。”
母親邊說邊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眼神中透出欣慰。
我勉強露出一絲笑容,點了點頭,心中卻更顯煩亂。
母親顯然沒察覺到我的心思,繼續絮絮叨叨地說著姚惠婉有多麼體貼、溫柔。
每一句話都像一根針,紮在我心底那片早已千瘡百孔的地方。
“我知道的,媽。”
我打斷了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滾燙的茶水順著喉嚨流入腹中,燙得我心頭一震,但那股莫名的煩躁卻絲毫沒有減退。
母親似乎察覺到我的冷淡,皺了皺眉,卻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嘆了口氣,起身離開了書房。
門輕輕關上的那一瞬間,外面的聲音似乎也重新湧入了我的耳中。
姚惠婉的笑聲夾雜著鍋碗碰撞的聲響,傳遞出一種家的溫馨感。
而此刻的我卻站在這溫馨之外,心底泛起一種被隔絕的苦澀。
窗外的樹影搖曳,幾片落葉隨著風滑過窗沿,飄落在地上。
我看著那片枯黃的葉子,彷彿看到了我和姚惠婉之間的疏離與隔閡——
明明近在咫尺,卻似隔了一道深不可測的鴻溝。
當天晚上七點二十分,姚惠婉從潘老師家出來,我像往常一樣送她回家。
她的家人都在屋裡,熱鬧而溫暖,但每次踏入那扇門,我都感到莫名的拘謹,不知道該如何與他們相處,更不知道該與他們聊些什麼。
她的大哥是老師,小哥在鎮政府任職,倒是與我還算熟絡。
可在姚惠婉的家中,真正讓我感到自在的,唯有與她的兩位哥哥下象棋。
自幼我便酷愛這項遊戲,天賦異稟,但在小鎮上難得遇到對手。
讓我驚喜的是,姚惠婉的哥哥們都是象棋高手,這使得每一次送她回家時,我都帶著隱隱的興奮,彷彿有了特別的期待。
棋局間的思索與交鋒讓我暫時忘卻了內心的侷促與自卑,也讓姚惠婉的存在變得模糊。
她會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我們,偶爾插上一兩句,但我常常全神貫注在棋盤上,彷彿她只是個陪襯。
每當回顧這些場景,我只剩下苦笑:我去她家,似乎更多的是為了與她的哥哥們切磋棋藝,而不是與她增進感情。
她在一旁等待的眼神,我卻始終未曾讀懂。
後來,姚惠婉的態度漸漸地冷淡下來,我明明察覺到了她的失落,卻不曾在意其中的深意。
她不再在一旁等我與她的哥哥們下完棋。
甚至開始提前藉故要陪她媽媽而離開上房屋。
只留下我與她的家人繼續那無休止的棋局。
每當我意識到這一點時,心中總會泛起一絲不安,但這不安很快便被勝負的興奮掩蓋。
有時,棋局結束已是深夜,我離開她家的時候,她會陪同她的家人把我送到院門外。
每次在我準備啟動三輪摩托車之前,姚惠婉總會溫柔地叮囑我:
“慢點開車,路上注意安全!”
很多次,只要我回頭,都能看到她會給我一個淡淡的笑容。
彷彿在說“晚安”,卻又帶著無聲的疏離。
我忍不住問自已:是不是哪裡出了錯?
但很快又將這種疑問拋諸腦後,安慰自已下一次一定會主動與她聊一聊。
或許我們可以有一次深談,甚至計劃未來的生活。
可每當站在她面前,我總是失去了話語,任由內心的怯懦和自我設限把我束縛。
直到後來,母親去世之後我才明白,那些棋局、那些無聲的等待,最終都化作了她心中難以癒合的距離。
可惜那個時候,我並沒有意識到,自已拖延的每一次“下一次”,都在一點點地築成她離開的理由。
9月2日,是豹子的生日。
我的四個哥們兒中,已有兩個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剩下的兩個也即將結婚。
他們還從未見過姚惠婉,而我與她的關係,也一直只停留在口頭上。
幾天前,幾位哥們兒就開始興奮地打聽,吆喝著讓我在豹子的生日宴上把她帶過去。
他們好奇我這個年紀稍大的“老牛”竟能啃到一朵“嫩草”。
早就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姚惠婉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能讓我這個千年的“鐵樹”開了花。
那天,幾個兄弟在酒桌上笑得歡,眼睛裡閃爍著打量和期待的光。
彷彿已經開始設想她與我在一起的模樣。
我雖然表面上裝作輕鬆,但心裡卻有些緊張。
畢竟,姚惠婉的存在一直在我心裡是一個微妙的部分。
而將她推到我的朋友面前,似乎讓這段關係變得更加複雜。
可是,我推脫不了。
朋友們的熱情和期待讓我無法拒絕。
於是當天下午三點,我準時去姚惠婉的父母家接了她,帶著她去參加豹子的生日宴。
我原本就話少,一路上,車內的沉默幾乎沒有被打破。
我沒有告訴她目的地,心裡並未感到什麼不妥。
我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眼前的路上,偶爾看看她的側臉,卻沒有開口與她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