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帶妹道:“尊帥大人,小弟斗膽猜度你是要藉助烏龍太歲找到那樓船龍舟,還要引出另外兩位神令大人現身!”其昌先生道:“帶妹賢弟聰明之極,我的用意正是如此。”他突然轉向全叔問道:“全兄,你是否與商會首腦人物見過面?”
全叔淡然地道:“一切都瞞不過尊帥大人,我等的確與商團幾位首腦見過面商談。”其昌先生“哦”了一聲道:“這樣說來,帶妹賢弟也一同前去?”
堂堂“洪山武二郎”洪帶妹有些侷促惶恐:“小、小弟與沙基幾位副執事還有全叔一同前去是為了商議如何應付上頭徵收之事,並不是有意要對先生隱瞞。”其昌先生道:“然則沙基、三欄等各位大人都贊成與商會合作用罷市對抗軍政府?”
全叔默不作聲地抽起了水煙,其昌先生立即微笑道:“全兄一向老成持重,凡事謹慎小心滴水不漏,小弟是佩服的。”“八門大人”中除了馬騮泰就數劉贊先位望最高,他見洪帶妹向自已遞了個眼色即刻站起身道:“啟稟尊帥大人,全叔是不贊成與商會合作,但王精明與龍行水這兩個短命種實在是欺人太甚,依仗上頭的名義而狐假虎威,威逼西關商戶上交徵調錢財還有交極高的鋪稅,我等實在是忍無可忍。”
其昌先生道:“若是談不攏對西關街坊還有商戶而言絕非好事。”他目光掃視其餘在座的八門大人似有詢問之意,馬騮泰、劉贊先等人好歹也是是久歷江湖之成名人物,此刻個個如坐針氈。
“搭棚開”何鳳開率性耿直起身朗聲道:“小弟等人都是在果、魚、菜三欄與沙基‘搵食’的市井之輩無什麼見識,未曾知會其昌先生絕無半分不敬之意。”其昌先生示意何鳳開坐下,道:“鳳開賢弟請不要誤會,我並無怪責各位的意思。我多年來為了‘神遇玄門’之事耗費太多精力心血而疏忽了興順山之事,有愧於心。”洪帶妹、馬騮泰、劉贊先、何鳳開等連稱不敢。
範洪正道:“請恕小弟狂妄,斗膽在各位大人面前進言,還是不要衝動為好還請尊駕三思。”八門大人中的南北行少東方少佳年輕氣盛,冷笑道:“聽聞範兄一直想借助沙基、三欄之勢去對付沙面法租界,難怪如此擔心。”範洪正本就因為今晚在沙面的變故憋了一肚子氣聽到方少佳如此陰陽怪氣立即大聲道:“我身份低微不敢對各位興順山大人有何指教,倒也不怕小人取笑!”這下就是火上澆油,方少佳跳將起來喝道:“好你個姓範的,明人不說暗話是好漢子的先領教我‘螳螂七星’!”
範洪正也勃然大怒:“好,拳腳見高低,不然還以為範某怕了你這個紈絝子弟方少佳!”兩人眼看說不開去就要動手,梁繼賢、官仔昌連忙將二人勸阻隔開。
白虎將大人十分不耐煩地道:“夠了,本座對你們沙基、三欄的無聊俗事毫無興趣,我只想知道黃尊帥如何能夠將泮塘荔灣的樓船巨龍舟找到?”雅芳與千月兩位小姐也一起用期盼目光看著其昌先生。
其昌先生對白應星道:“牽涉到西關與興順山這些事情在應星兄眼中確實是無聊但說不定可以藉此機緣令烏龍太歲帶我等找到泮塘巨龍舟,到時候還要仰仗應星兄助陣。”
這番話連白應星都不解其意,問道:“尊帥大人整日地好賣關子讓人費解,我是實在不明白這些俗事與烏龍太歲有何關係?”
其昌先生道:“王精明早就與興義山座歃血為盟要借軍政府向西關征收軍費乘機將三欄、沙基兩派剷除”。王叔達此人智計深沉、心機算盡斷定若然沙基、三欄有難,黃某人絕對不會袖手旁觀而前來相助到時正好將我一併解決。龍行水更是陰險卑鄙小人,他先前乘機搶奪觀音山古圖冊是受興義山客家堆首座餘鶴帥與文掌印兩位大人之命,如若西關情勢混亂,龍行水會故技重施帶手下再來搶奪觀音山圖冊與荔灣水道圖與王精明將三欄、沙基一網打盡。“
“餘鶴帥與文掌印不會只依賴龍行水定會盡遣興義山中所有神御高手來對付在下,加上洪勝山、洪德山、南海與禪城兩派紅船神御高手會來阻止我開啟‘玄門’,到時候‘七國甘亂’若然因利乘勢使得烏龍太歲都被驚動的話就說不定…….”
白應星不待黃尊帥說完,有些如夢初醒地道:“尊帥大人真是天縱之才,如此多神御高手齊聚西關將是一場曠世罕見的神道大戰。‘烏龍太歲’這神尊一定會被驚動說不定就前去守護樓船龍舟,尊帥大人就來個‘黃雀在後’,小弟到此真的心悅誠服、欽佩莫名。”
雅芳小姐道:“英租界的兩位馬先生都提到過要等候獨橫先生所說的合適時機行事,原來就是這個意思!”她對洪帶妹說道:“洪大哥,我父親與我定會想辦法動用法租界力量相助沙基、三欄看,絕不會坐視不理不講義氣!”
洪帶妹聽到後有些愕然隨即覺好笑,這位雅芳小姐不但廣府話說得流利連語氣都是一派江湖人物口吻,他馬上拱手道:“大小姐的好意我等心領了,你身份出身貴重還是不要牽涉其中為好。”
雅芳小姐搖頭道:“我洪大哥多番歷險有患難交情,行走江湖義氣為先為朋友兩肋插刀在所不辭。”其昌先生都聽得忍不住哈哈大笑,道:“雅芳小姐放心,若然到時黃某去尋找泮塘龍舟一定會叫上兩位貴小姐相助。”千月、雅芳二人都很是高興都要相助黃尊帥即將到來的神御之戰,其昌先生就勸她們先返回沙面租界等候自已的資訊,反正沙基與沙面只是隔著條沙基湧相距不遠。千月、雅芳兩位貴小姐此時對七旗尊帥敬若神明立即欣然告辭而去。
雅芳小姐回到沙面租界第一時間請求菲力比大班出面,責令法租界當局派人去白鵝潭打撈兩位失蹤的安南同道盟成員。範洪正暫時不敢輕易離開只好留在沙基更拜在洪帶妹座下。
龔鏡清、鬼仔譚暗地裡越來越憂慮尊帥大人為了“玄門”秘密不惜任何代價甚至與洪勝山及紅船中人為敵,他們心目中洪勝山各位大人還有所識得的紅船弟子如陳有春都是仁俠之輩實在不願意反目成仇。沒過多久西關商會省城軍政府在西關、南關的交界----西濠、太平南爆發衝突。
沙基與三欄中人雖早有預料但還是感到從所未有之擔憂,西關很有可能會被波及,興順山數百年基業亦可能難以儲存。此時其昌先生已正式複用“獨橫“之號,江湖上都開始尊稱他為“獨橫先生“
黃獨橫一派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氣勢,他與全叔一直在聯順糧油總會靜候山雨來臨。隔著沙基湧那邊的沙面租界也十分緊張,英、法租界各自派巡捕嚴密防備。雅芳小姐哪還有耐心繼續等候,不顧菲列比大班反對與神宮千月去了龍津街水雲仙別院與水雲仙會合,靜候黃尊帥的訊息。
龔鏡清擔心湯懷娣安全於是連夜將她送回湯家,湯香臣就決定帶齊全家暫時遷去泮塘內偏遠處的別院暫避,龔鏡清馬不停蹄立即就要動身前往糧油總會但想到吉凶難料夫妻二人難免有生離死別之感。
上下九“混世小魔王”湯姐帶越有什麼大事情就越興奮,怎肯錯過目睹這場隨時發生的曠世神御之戰,他倒地撒潑也要堅持跟龔鏡清同行。龔鏡清當然極力反對但出乎意料之外湯香臣竟然同意讓湯姐帶所求,龔鏡清然心內叫苦但不敢有違岳丈大人之命只好將湯姐帶一起帶走。
同一時間鬼仔譚已從沙面趕來會合,三人一同去到總會。鬼仔譚提到陳久如回到了清平街與家人相聚。龔鏡清問起南關、西關交界的情況,鬼仔譚道:“聽講陸雲豹與戴知秀這兩個牆頭草也派出人馬發揮趁火打劫的本色配合軍政府來打商會。
進攻一方人數佔優裝備精良入黑後發動炮轟,西關靠近南關外圍一帶陷入火海,很多商鋪民居被燒燬。商會人馬開始向西撤退到了杉木欄、十八甫南一帶離沙基已經很近。
沙基眾人在總會大廳內正在談論就聽到外面傳來陣陣轟鳴與槍聲,人人都臉色凝重。洪帶妹穿一身黑衫勁裝、腰間束根紅腰帶腳踏一對鐵頭硬靴,英風凜凜端得是一派洪山武二郎風範,沙基弟子見了心裡都覺稍微安心。
洪帶妹對黃獨橫道:“王精明與龍行水等人隨時都會帶人馬來進犯好趁機將沙基、三欄兩派一起解決,還請獨橫先生與全叔去泮塘一帶暫避為好。”
黃獨橫擺手道:“賢弟一番好意我心領了,我對生死榮辱早已看這條性命無關緊要。‘神遇玄門之事皆因我而起、王叔達要除去的眼中釘也是我。今晚前來的對頭們個個都本事極為厲害,各位兄弟還是去泮塘暫避所謂‘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你們都是年輕有為儲存興順山一點氣數血脈待他日徐圖重振本山,黃某風燭殘軀無甚可惜。”洪山中人最緊要義氣為先,其餘眾人又怎肯臨陣脫逃惹江湖恥笑。正爭執之間聽到門外有人朗聲道:“有什麼緊要事也要算上小弟與駒兄一份。”在大門外放哨的一位沙基兄弟急匆匆地引領一行人來到大廳。
黃獨橫高興道:“馮都帥與駒兄大駕聯袂而至,小弟不勝感激。”來者正是興義山“立地都元帥”馮退閒與先生駒。先生駒身後還跟隨著陳有春與羅澄開。跟隨馮退閒身旁的就是方覺寒。龔鏡清、鬼仔譚都喜出望外多了幾位高手來到總是好事。
正說話間鎮三欄、黃威水率領三欄“九大簋”及數十位三欄弟子也到達總會,九大簋種就只有老襯廷留在“三欄總會“做照應。三欄中同來的還有多日未見的香港地九龍水官程官水“桐油程”。總會內頓時濟濟一堂很是熱鬧,有不少三欄、沙基弟子只能站到門廳外。
全叔看著群雄聚首一堂,不禁低聲對黃獨橫道:“尊帥大人,在座這麼多位都是洪山中肝膽相照義氣齊身的熱血好男兒但今晚恐怕。。。唉。。。”黃獨橫已明其意也低聲道:“小弟明白,今晚就算舍了這條性命也要儘量保得眾位好兄弟周全。”猛然間外面傳來一陣巨大的劇烈爆炸之聲引起的震盪令到總會大廳內牆壁都被震得抖動不已,眾人講話之聲更立時被蓋過。眾人都望住黃尊帥等候指示,他略一沉吟高聲道:“‘幾歹就幾歹、燒賣就燒賣‘,大夥兒一起出去總好過在此坐困就擒。”
眾人都轟然叫好,洪帶妹、黃威水當下領頭率領興順山三欄、沙基、桐油程、龔鏡清、譚少爺、範洪正等兄弟走出總會大門,湯姐帶則緊跟住龔鏡清。黃獨橫、全叔、馮都帥、鎮三欄、先生駒五位大人走在最後。
太平南到下西關一帶大部分街道已陷入一片火海,隨處可見街上商鋪和住宅被炮彈轟塌爆炸起火,原本街道兩邊的大片房屋、騎樓只剩下一堵堵孤牆佇立。很多被波及的下西關街坊民眾正拖兒帶女奔走哭號,更有小孩幼童因為家人被炮火轟炸傷亡或被砸在瓦礫之下而因此在街上無人看顧淒涼哭喊讓人不讓卒睹。
黃獨橫對洪帶妹、黃威水道:“請兩位賢弟派所有三欄、沙基兄弟將這些‘細路’送去泮塘那邊自有學廷賢弟接應。” 洪帶妹與黃威水立時躬身領命吩咐手下兄弟尋些人力黃包車將在街上無家人照顧的小童們送去在泮塘仁威廟坐鎮的“老襯廷”。下西關一帶民眾街坊聽聞“細眼皇帝”在上九甫現身,個個口耳相傳:“其昌先生出手救西關!”於是大批民眾蜂擁而至求助。令到興順山眾人十分為難,強敵隨時到來本應全力戒備但這麼多西關街坊求助又豈可袖手旁觀。
幸好此時又來了一批幫手來援有雅芳、千月兩位大小姐、水雲仙、小紅棉還有洪山“三姝”帶同方豔秋還有李蜃傑。梅雲侶雖對黃獨橫一意孤行而不滿但此刻暫時拋開爭執同心協力。正在忙亂之際,幾下槍聲傳來從大街東邊衝來一夥人,洪帶妹眉頭微皺,道:“王精明、龍行水兩個短命種真的來找晦氣了。”
這夥人約有四、五十餘人來到近前分左右兩列站立,個個穿便裝短打臂膀上裹有紅布用來標識已方,有些人持手槍有些則握著長步槍神情兇狠殺氣騰騰。王精明與龍行水當先領頭楊從善跟在王叔達身後,他頭上戴著頂圓帽腰間別著支手槍神態飛揚跋扈不可一世。王精明輕輕將手一揮所有手下立即原地停下待命。
黃獨橫對王精明拱手道:“叔達兄是來與我為難?”王精明冷冷地道:“到了今日如此情勢你又何必明知故問,閣下一直不識時務要與上頭作對我就算再三顧及本山情分也難以繼續周全,勸各位還是放棄抵抗免致無謂傷亡。”他身旁的龍行水喝道:“不想‘四眼狗’同流合汙的就馬上投降還算聰明我可以網開一面,姓黃的你識相就將觀音山古圖冊與荔灣水道圖交出來,不然今晚就在此處幫你‘埋單’!”
洪帶妹雙目圓睜怒喝一聲:“水龍你這卑鄙無恥之徒,可惜當日五仙大人無將你除去今日才在此猖狂。想要觀音山古圖冊和西關水道圖就先問過洪某!”自鬥零樂不幸過世後龍行水連“細眼皇帝”都不放在但眼內唯一還有些忌憚的就是“洪山武二郎”,此時雖然已方人數佔優又有槍械在手,龍行水卻竟然有些膽怯硬著頭皮道:“你們定要自尋死路莫怪我不客氣了!”今晚是千載難逢良機可以將順山剷除於是將手一揮身後,他那幫爪牙將槍舉起只等一聲令下發令就要開火。
縱有三頭六臂也無可能躲避得過槍林彈雨緊張萬分之際眾人忽然覺得腳下地面好似憑空消失一般身體不由自主就向下方急速墜落,剎那間的離心力直教心臟懸在半空頭昏目眩、浮浮蕩蕩。龔鏡清這種感覺就再熟悉不過毫不驚慌一定又是入來不知哪個‘空界’了!定神看到周遭景物還是有些意外。王精明淡定從容對黃獨橫道:“尊帥大人的本事當真厲害,不知不覺間就能將這麼多人帶入空界。”龔鏡清鬼仔譚對望一眼均感詫異王精明竟然也知到“空界“。龔鏡清忽然醒起方才並未如往日那樣聽到任何粵戲神音。
黃獨橫道:“令叔達兄見笑了,小弟只是因利乘便還藉助關七哥之力。”他對著那位向來甚少為人留意的“神眼關七”道:“七哥平時就在華林禪寺門外做買賣營生,此處正是你地頭一切聽從吩咐。”
這位八門大人綽號“神眼”關七獨來獨往十分低調,龔鏡清在沙基這幾年與所有“八門大人”都有好交情唯獨與關七不曾熟絡。關七平日在華林寺外賣些香燭、供品、玉器之類營生。人都已覺察到轉瞬之間真是到了華林禪寺門口方才明明是夜色茫茫此刻卻是白晝晴天,四處寂靜無聲更顯得匪夷所思。在場大部分人從未遇過入到”空界”之情形不由得有些慌亂。
龍行水本就是貪生怕死更加惶恐,那幾十名手下此時身邊就剩下八人跟隨其餘的就不知所蹤。楊從善氣急敗壞對僅剩手下道:“開槍、開槍!”那八名手下條件反射般地舉槍向三欄、沙基這邊開火,剛一扣動扳機手槍就“砰”地幾聲爆炸開來即時將這幫人炸到“哇哇”大叫倒在地上哀號。龍行水臉色慘白心中既驚且疑抬頭見到“神眼”關七淵渟嶽峙般站在沙基、三欄眾人之前,此人身材矮小平時愁眉苦臉甚至有些猥瑣但現下眼中精光四射判若兩人。龍行水猛然醒悟對王精明道:“叔達兄我們中計了!這是特意引我地入來此處!”
楊從善還是懵然不解而王精明就道:“沙基‘八門大人’內竟然也有神御弟子!”說完縱身一躍向黃獨橫而去,高聲喝道:“就等小弟在此‘空界’先領教‘七旗尊帥’的本事!”他身形晃動之際全無平時文質彬彬之態,洪帶妹第一次看見王精明動手觀其身手似乎不在黃尊帥之下,心中暗暗佩服此人深藏不露。
“神眼”關七雙眼突然迸射出兩道金色光芒如利劍般刺去王精明。但王精明似乎早有預料輕輕低頭伏地滾身避過馬上站起來喝聲採道:“關七兄在‘空界’中有如此絕技,不愧‘神眼’之稱。”
黃獨橫道:“七兄的神御本事不止於此,一雙‘神眼’能看出隱藏‘醍醐’境界,先前也是全靠關七兄這等本事相助尋找其他醍醐。”王精明眉頭一皺道:“尊帥大人是特意設好圈套專等我來。” 黃獨橫道:“閣下向來心思細密、精明過人,今次若非以為穩操勝券都不會親自前來犯險。”話音剛落五指以鷹爪勢陡然攻向王叔達面門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王精明虧得反應奇快側身堪堪避過衣袖已撕落一塊,這個回合兔起鶻落稍縱即逝,黃尊帥出手之快已超出常人甚多,王精明的閃避更是精彩無倫看得在場眾人目眩神馳一時間忘了遭遇空界的情形。洪帶妹暗忖自已就算再練個幾十年拳腳都難及七旗尊帥之萬一。
龔鏡清問洪帶妹道:“帶妹哥,王精明平時似個教書先生斯斯文文想不到身手如此了得。”洪帶妹道:“後生仔須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不過兩位大人神技如斯與這‘空界’應該也有關。
兩人鬥得難分高下而且越打越快到了最後只看到兩團人影旋風倏盡倏退快得驚人。
洪帶妹對先生駒道:“駒先生,王精明在此空界中有如此厲害身手實在有些出奇。”先生駒道:“洪大人說得對,我也正有此疑問,王精明想來是得到不知是哪位神御高手指點。”
關七對龔鏡清道:“千石仔,我知道這楊從善害你不淺,今日正是報仇的機會。”龔鏡清見到關七哥已將龍行水那八個手下料理,立即醒悟過來衝上去一把抓住楊從善的衣領將其頭頂所戴圓帽打落,喝道:“你個斬頭鬼平日裡欺壓西關街坊、禍害多少無辜少女,今日老子我替天行道!”舉起沙煲大拳頭轟落楊從善面門。楊從善側頭去避還是被龔鏡清拳頭打到顴骨頓時眼冒金星,滿臉鮮血直流仰面倒在地上
龍行水心生畏懼掉頭就跑被鬼仔譚從後一腳踢中背心而仆倒在地,他耳聽得龔鏡清喝道:“水龍,今日我替五仙哥除你此敗類!”龍行水腦海中即時想起鬥零樂威風凜凜的樣子,暗道:真是報應,今日小命要交待在此了!覺得雙腳一緊整個人被一股強大力量凌空抽起,隨後騰雲駕霧般地落到了華林寺門口。龍行水死裡逃生站起身後還是雙腿發軟,發覺全身上下都無大礙不由得又驚又喜。他身旁站了個短腳手長之人正對著自已在冷笑。
龔鏡清看到這個人的矮小身形與那對怪異不對稱的眉毛,立即衝口而出:“飛天蠄蟧!”其餘人大都未聽過“飛天蠄蟧”高獨眉的名號,“八門大人”中劉贊先、何鳳開見這矮子救了龍行水即刻前去左右包抄要擒住此人。也不見高獨眉如何動作原地跳起許高住一個後空筋斗落在劉、何二人身後。“啪啪”兩聲清脆響聲過後,劉贊先、何鳳開臉上各受了兩記耳光,以他們在江湖上的名聲、身手被人打了耳光連還手反擊都來不及動作,真是前所沒有之奇恥大辱。
“搭棚開”何鳳開破口大罵要再衝過去搏命但被劉贊先一手拉住他畢竟竟多了分沉穩思忖這個矮個之人方才從幾無可能的角度出手就算是手長也是萬難做到之事,就低聲道:“鳳開賢弟莫要衝動,這應是位神御高手本事高強非你、我所能應付。”
高獨眉睥睨眾人後將眼光落在先生駒身上,馬上拱手行禮道:“恩寧街先生駒再此,久聞尊駕的闢神驅駕本事,今日得見不勝榮幸。”先生駒之前未曾見過高獨眉但聽過其名號,回禮道:“高兄算是江湖上有名號為何用手段羞辱人?”高獨眉滿臉不屑,傲慢地道:“在空界之內老子由不得別人來管。”
這下激怒了三欄威水爺,喝道:“你這矮子好大的口氣,等我來領教!”聲踏步上前出拳發招,黃威水的身手非同小可,剛勁拳風隔空已是威勢驚人。高獨眉毫無懼色側身避過,腳尖一掂地再度拔地而起空中轉折騰挪又聽到“噼噼啪啪”數下聲響,這次輪到馬騮泰、蛇王葉、方少佳三人各自捱了兩下巴掌!六記掌聲幾無先後之分別,電光火石之間令到身經百戰江湖有名的“八門大人”猝不及防無從躲避。
黃威水眼睜睜見到高獨眉在自已面前如此囂張,氣得七竅生煙施展渾身解數拳起腳踢霎時間如千手百臂一般的拳腳暴雨點般攻向“飛天蠄蟧”。高獨眉氣定神閒左閃右趨所有攻勢連其衣角都碰不到半分。
鎮三欄也按捺不住,叫聲:“高兄看仔細了!”左手向前甩出,一道金黃耀眼光芒像飛箭似的插向正在空中騰挪的高獨眉腰間,這道黃光是他當晚在泮塘大戰“神咒惡煞”時曾動用的銅錢劍。眼看“飛天蠄蟧”在空中難以閃避勢必被刺中他卻叫聲:“來得好!”伸手在面前一撥,銅錢劍在將近到身前幾尺被一股勁力撞開像斷線紙鳶一樣飛墜落地“撲”地一聲插入地上直沒到劍柄。高獨眉借這一撥之勢再向上躥高身體急速旋轉如個陀螺一樣越轉越快讓人眼花繚亂,也不知這傢伙轉了多少個圈最後一個後空翻穩穩地又落在了華林寺正門處。
沙基、三欄、桐油程、劉俠侶等洪山女俠還有雅芳、千月小姐等人人看得神馳目眩過了良久全都鼓掌喝起彩來都被這神妙絕技折服。
黃威水對高獨眉豎起大拇指道:“真是架勢堂,今日目睹閣下身手甘拜下風。”三欄威水爺為人磊落光明,出言贊敵、自愧不如。
先生駒道:“先前聽聞過興義山中有‘飛天蠄蟧’登樑上柱、夜走千戶,的確名不虛傳。”他對龔鏡清、鬼仔譚道:“兩位賢侄就上前再領教一下高先生的絕技。”
高獨眉以為自已聽錯:“先生駒居然派兩個後生來向我挑戰,是看不起我高某人嗎?”龔鏡清就低聲對先生駒道:“駒叔你不是開玩笑吧,威水爺與幾位‘八門大人’都奈何不了這個‘飛天蠄蟧’,還派我去獻醜丟架?”
先生駒道:“你千石仔不是一向好出頭,現下怎的變得如此膽小、臨陣‘縮沙’。”若講龔鏡清什麼都無所謂,但最怕被人看輕不由得怒道:“幾歹就幾歹,燒賣就燒賣!等我幫爛‘蠄蟧’埋單!”衝上前左手一拳打向高獨眉面門、右手向後蓄力也是一拳隨後打出。這一招有個名堂叫“鴛鴦疊手”乃是“洪山武二郎”之前親自指點龔鏡清拳腳功夫時所傳授:左手第一拳為虛實則右手第二拳為實,若是洪帶妹施展這一招尋常練武之人絕難避得過這鴛鴦雙擊。龔鏡清知道自已的武技搏擊之術不及“洪山武二郎”一成功夫,只想用所學碰運氣。高獨眉站在原地毫無動作,面門結結實實被打得倒退了好幾步,痛得滿眼金星直冒一臉不可置信的神情盯著龔鏡清。
旁觀眾人也均感意外,唯有洪帶妹鼓掌道:“好一個‘鴛鴦疊手連環拳’,千石仔的功夫大有長進。”龔鏡清莫名其妙很快恍然大悟道:“肯定是駒叔暗中幫我。”這邊熱鬧之際,黃獨橫、王精明之間的龍爭虎鬥反倒少了人注意。重壓之下王精明稍微分心有些膽怯知道再打落去也是輸面居多立即跳出圈子外拱手道:“不用鬥了,尊帥遠勝小弟,我甘拜下風。”
他雖稍落下風但未呈敗象,大家見王精明認輸均感到奇怪。黃威水道:“叔達兄,你肯服輸真是罕有之事。”黃獨橫道:“方才比試我與叔達兄伯仲之間旗鼓相當,難分高下。叔達兄一時分神而已,我們打個平手。”
王精明搖搖頭道:“我一向對獨橫兄不甚服氣,今日真正見識到閣下在‘空界’內超凡本事不愧為洪山‘七旗尊帥’,我再打落去必然落敗。大丈夫於世磊落光明說一不二,技不如人自應承認不然徒惹江湖好漢恥笑。”
黃獨橫道:“我們二人以往雖有齟齬意見不合只是君子之爭,叔達兄海量風範,小弟佩服。”他們暗自為敵互相忌憚多年,今番交手過招彼此佩服大有識英雄重英雄之感。
王精明道:“小弟自以為精明算計想趁今晚在西關的變故來暗算三欄、沙基兩派,但怎樣也想不到尊帥大人竟然可以將大家引入‘空界’之中, 我自嘆不如。”黃獨橫道:“若非有另外一位高人相助我也未必能辦到。”他向高獨眉道:“高老弟能夠來到‘華林寺’空界之內可是奉餘鶴帥、文掌印兩位興義山尊座差遣而來?”高獨眉全無先前囂張態度立即恭敬回話:“回稟尊帥大人,小、小弟的確時奉餘鶴帥、文掌印指令為了觀音山圖冊與荔灣水道圖而來,。”黃獨橫道:“高兄想必奇怪為何方才不能施展飛騰神御絕技而被龔兄弟所傷?”
高獨眉道:“我猜想是因為先生駒出手闢神驅易。”黃尊帥道:“這與駒兄無關。”他朝著“華林寺”門口方向道:“非吾兄請出來與大家照面吧。”從“華林寺”內慢條斯理走出來一位身穿長衫之人對黃獨橫拱手道:“經年一別,黃尊帥風采更勝往昔神御功力更顯非凡,我很是拜服。”正是“開戲師爺”莫非吾!
湯姐帶立即一溜煙衝過去跪下磕了個響頭,高聲道:“師父老人家在上受徒兒一拜, 您也來到這裡實在是太好了!”莫非吾見到這個小魔王立即臉色變化又一眼見到龔鏡清,即刻氣怒萬分:“千石仔,你為何把這個惹禍星帶來!”湯姐帶很不服氣:“師父您老人家怎的說這種話,就算虎穴龍潭在我湯姐帶眼裡都是等閒何況區區一個華林寺空界?是我爹的意思吩咐鏡清哥與老子一起來替尊帥大人辦大事的!”莫非吾半信半疑不理會這個混世魔星徒弟,沙基、三欄等人看在眼內暗自覺得好笑,開戲師爺定是痰上頸迷了七竅,別個不收居然將第十甫小魔王來做徒弟簡直自找苦吃。
黃獨橫對莫非吾道:“一代紅船‘開戲師爺’肯賞面前來相助小弟,小弟感激第零銘感五內。”莫非吾搖頭道:“我不過是個落魄窮酸文人靠寫戲本混飯吃,怎當得尊帥大人如此看重。”他看了高獨眉一眼,道:“興義山內那些神御大人尊座只派你這個小子前來?餘鶴帥、文掌印、金山發、金忘傷這些高手就藏頭露尾,簡直有失身份。”
高獨眉道:“及後晚輩不知莫先生崑崙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在下也是得高手相助才能夠入到空界之內,餘鶴帥吩咐我來擔當‘山前探馬‘。”莫非吾不再理會高獨眉而對黃獨橫道:“請我前來是要借我來引兩位神令現身?”
黃尊帥從懷裡掏出兩本用非常奇特的書皮所包裹的書冊遞予莫非吾,那書皮形質古樸奇異令到莫非吾即時臉色劇變、聲音顫抖地道:“這是我被盜走的神音戲本!”黃獨橫道:“此正是莫兄當年儲存的稀世珍本,可謂價值連城,今日物歸原主得其所哉。”
莫非吾口中念念道:“這是絕無可能之事,當年被雷公當押你與嶽玄帥利用千石仔去贖當最後也不能成事。”黃獨橫道:“雷公當押贖當之事確實千難萬險但小弟自有妙法,莫兄不必深究,要找到海珠石入口還須依靠賢兄的神音本事。”莫非吾搖頭:“請恕我不能從命。”
黃獨橫道:“莫兄多年來自甘潦倒、隱跡藏形,受盡無數白眼其實你是暗地裡在參悟那四句讖語,小弟知道你早就試過以神音唱咒去找尋真正的海珠石入口!”莫非吾聽到此處額頭上露出斗大汗珠,臉色變得很不自然。鬼仔譚忽然心念一動:當年根本就不是黃尊帥盜走神音戲本而是莫非吾同意將戲本借出,只是後來發生某些事情才被迫將戲本當押於“雷公押”,非吾叔根本與黃尊帥一樣都想開啟‘玄門’。
高獨眉對莫非吾道:“莫先生是前輩高人還請三思。餘鶴帥與文掌印兩位尊座很快就會來到與先生見面。”梅雲侶、劉俠侶、潘剪笙都以為高獨眉身為興義山中人是前來救援龍行水想必也是奸惡之輩但似乎他與洪勝山一樣要阻止黃尊帥開啟玄門。
黃獨橫道:“除了餘鶴帥、文掌印興義山還有哪些高手會前來與我為敵?”高獨眉擲地有聲地道:“你被稱做‘七旗尊帥’卻一意孤行開啟‘玄門’而且你根本立心不善,本山各位首座大人都認為開啟玄門會帶來無窮禍端,興義山座下神御弟子絕不會袖手旁觀。”黃獨橫道:“好那就看各自手段了。”用手指向前與空中輕彈一下,高獨眉當場如一隻斷線紙鳶般倒飛出十幾步遠“砰”地一聲重重摔倒在地,在眾人驚呼聲中他掙扎著站起身搖搖晃晃幾下之後,“哇”地吐出口鮮血向前撲倒在地上不再動彈生死未明。
莫非吾道:“黃尊帥在‘空界’中出手原來強橫到如斯地步,真是不愧‘獨橫’二字此名號,莫非你已參透了‘白欖七’留在神音戲本上的書批!”
黃獨橫道:“可惜小弟始終未能參透如何能夠‘以神相遇’之道,那白欖七位列‘天表四極’之尊真是偉岸崑崙留下的書批更是精妙無比但偏偏對‘神遇’之道無留下片言隻語。”莫非吾臉上露出震驚表情道:“尊帥大人原來已參悟到‘移星換斗’,你真是當世雄傑、天資蓋代。在下費盡多年苦心也不及黃尊帥領悟之萬一。”說完長嘆了一聲。
先生駒道:“尊帥大人本事已到了如此地步,何必對高兄弟下此重手。他總算是洪山中人又是神御同道。”
黃獨橫冷笑一聲:“神御同道?‘飛天蠄蟧’多年來濫用神御本事,做下許多登樑上柱、夜走千戶的下三濫勾當。駒兄不妨問下他與龍行水做過什麼下作勾當,有多少家民眾街坊遭其所害,小弟不在此處取其性命已算是手下留情了。”
先生駒、洪帶妹等人聽罷都望向龍行水,見他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就都明白為何高獨眉會前來相救這個壞事做盡的惡徒了。人人頓時感到萬分氣憤更加不齒龍行水為人。
黃獨橫對莫非吾道:“我說莫兄何須妄自菲薄,唱動神音戲本始終需要你的本事,小弟就遠遠不如,開啟玄門或者可以實現莫兄心中多年夙願。”聽到這句話莫非吾眼神陡然閃亮似乎有些心動,他思量片刻後道:“既然如此我就與尊帥大人一起賭上這一鋪。”
劉俠侶、梅雲侶見莫非吾突然轉變念頭急忙一起大聲道:“莫先生,萬萬不可!”衝上前來要奪走那神音戲本。黃尊帥瞬間已擋在她們二人與莫非吾之間,笑道:“洪山三姝是真要與黃某人為敵?”潘剪笙上前與劉俠侶、梅雲侶並肩而站,“洪山三姝”明知“空界”之內眼前的“七旗帥尊”縱橫無敵神功莫測,但依然昂然不懼氣勢凜然讓人不敢生出冒犯之意。
先生駒見狀十分焦急上前來欲勸解雙方,李蜃傑、方豔秋搶先一步來到洪山三姝身邊齊聲道:“我等來此都是為了阻止三神令相聚。”黃獨橫打量片刻哈哈笑道:“李漁卿與劉女俠原來是一對璧人確實登對。”他對縮骨全道:“全兄是你為本幫碼頭子侄做媒人公?”縮骨全完全不知李蜃傑與劉俠侶是相愛情侶更不明為何黃獨橫看出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
黃獨橫看去沙基、三欄眾人,道:“各位賢弟是否也要與我為敵?”洪帶妹、鎮三欄、黃威水、龔鏡清、譚少爺等人都面面相覷,在三欄、沙基眾人心中對獨橫先生敬若天神若是先生一句話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但現下又隱隱覺得有些不妥大家一時間都不知如何是好。
劉俠侶道:“三欄與沙基各位兄弟向來對尊帥大人敬重萬分,但現下大夥兒都已心底有了猶豫。”
獨橫先生道:“劉女俠說得有道理,在下複用少年時的名號真是有先見之明,所謂‘獨橫任我’得其所哉,從今而後我再以此號復行於天下。”他對洪山三姝道:“三位女俠得罪了!”左掌向前一揮,洪山三姝立時覺得一陣排山倒海的勁力撲面而來,瞬間連呼吸都為之窒息。李蜃傑大驚失色急忙上前擋在三女俠身前,雙手下意識推出擋格覺得手掌觸處如一堵厚重無形、冰寒刺骨的牆壁但冰寒即時又變得烙鐵般炙熱無比,令到他內臟上下翻滾喉頭一甜差點將一口鮮血吐將出來急忙強自提氣屏息忍住,但嘴角始終不受控地慢慢流出一絲血流。
方豔秋此時像是突然上了發條一樣雙手揮舞衣袖張口而唱口中傳出的粵劇歌聲婉轉動聽但唱詞則讓人難以聽懂。黃獨橫聆聽片刻微笑道:“方老闆不愧是薛千歲的高徒,花旦女聲動聽而且做手了得,還識得闢神咒入密粵劇大戲的本事,有意思。”
他對先生駒道:“駒兄,你是洪勝山座下又是紅船神御中人,既然遲早都要以驅神辟易與小弟對決,不如現下你與方老闆一起聯手,等小弟領教一下駒兄聞名已久的闢神功架。”
先生駒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要與黃尊帥以神御對戰,雙手不由自主微微抖動起來。黃獨橫突然對著方豔秋大喝了一聲猶如當頭棒喝,方豔秋本來還在舞動衣袖婉轉鶯啼、風情萬種,臉上表情變得僵硬凝結然後整個人好似沒有骨頭軟綿綿倒在地上而不省人事。
洪山三姝、李蜃傑此時都抵擋不住黃尊帥的神御勁力,只好坐倒在地大汗淋漓如虛脫一般,半句說話都講不出、表情萎頓。水雲仙急奔過來將方豔秋扶起見他還有呼吸心下稍安。黃獨橫看著水雲仙冷冷地道:“羊城花旦皇后也要與在下為難?”
水雲仙對著這位七旗帥尊毫無懼色,淡然地道:“不敢,我與方先生是梨園同行,小妹不過擔心其安危,其、其…獨橫先生系當世豪傑人所共仰,但今日所為是否正途閣下應當有數,小妹不自量力也要阻攔先生一意孤行!”水雲仙絕代美貌嗓音動聽似出谷黃鸝,這幾句說話擲地有聲、凜然不可冒犯。
黃獨橫威震江湖多年睥睨當世英雄,堪稱雄才蓋代但在這位水老闆面前竟有了兩分怯意,過了片刻他嘆了口氣道:“水雲仙譽滿羊城巾幗英姿名不虛傳,單憑這份氣勢就令在下自愧不如。”
先生駒道:“水老闆確是女中豪傑也遠勝在下。尊帥大人,小弟覺得開啟玄門必會蒼生遺禍無窮無論如何也不能贊同,還請尊帥大人莫要怪罪。”
黃獨橫道:“駒兄言重了,既然如此就無須多言了。”先生駒肅然道:“那就請尊帥大人不吝賜教。”黃獨橫長笑一聲道:“好,小弟終於有機會領教駒兄的闢神咒本事!”他對莫非吾道:“非吾兄,還請動用唱咒催動神音戲本其餘事情由小弟應付。”此言一出霎時氣氛緊張到了極致,眾人都知先生駒與黃獨橫此等人物在“空界”中對決必定驚心動魄。
隨即莫非吾開始低吟淺唱,比起方豔秋的大戲歌聲更加攝人心魄、迷人神智。龔鏡清先前在“祖廟”空界見識過莫非吾的神音唱咒但此番又有不同,耳中聽到既似入密梵音又像是陣陣龍吟虎嘯、又似是在一間闊大無邊的寺院中庭有萬千鐘鼓同時激盪,教人耳膜被震得嗡嗡作響幾欲炸裂。
“八門”大人、“九大簋”與“桐油程”等江湖成名人物覺得頭暈目眩被迫盤坐在地上閉目凝神抵抗,唯有洪帶妹、鎮三欄與黃威水三位大人兀自挺立原地鎮定如常,全神貫注於先生駒與獨橫先生的對峙。龔鏡清頭痛欲裂之際耳中突然傳來先生駒的聲音:“千石仔,你身負神遇對唱咒感應更是強烈百倍,一定要震懾心神、謹守靈臺!”突然覺得衣袖被人扯了一下才回過神來見到是鬼仔譚。
先生駒臉色凝重圍住黃獨橫踏步繞圈而行,他所踏之步不似天罡步亦不像八卦步從未見過,雙掌一高一低暗合陰陽分式口中唸唸有詞低聲吟唱應就是施展闢神咒。黃尊帥神情淡定從容,雙手負於背後面帶微笑一言不發。先生駒不停地繞圈而行越走越快,額頭上冒出一層細汗顯然全力盡出但每當他將圈子收窄到離黃獨橫數尺之外就好像被一道無形剛強勁力撞了開去,然後先生駒又再繼續繞圈發招。
鬼仔譚低聲對龔鏡清道:“駒叔正在施展闢神咒要破開此‘空界’將眾人尤其鏡清兄你帶出去,但他的闢神唱似乎奈何不了黃尊帥。”龔鏡清不明白為何駒叔要將自已帶出這華林寺空界,還在疑惑之際聽到鬼仔譚叫道:“弊傢伙,我們快去救水老闆!”
龔鏡清也同時見到龍行水那短命種悄悄走近水雲仙然後她拖住強行向華林寺門口跑去,水雲仙拼力掙扎、大聲斥罵都無濟於事。龔鏡清身手比平時迅捷數倍片刻間已追上龍行水出盡力用沙煲大的拳頭轟向龍行水後腦。龍行水聽到耳後拳風又用眼角餘光見到洪帶妹、鬼仔譚也向自已追來,立即嚇得雙腿發軟情急之下將水雲仙向著華林寺大門內用力推將過去。
華林寺門內飛快地閃出一人將水雲仙接住,赫然就是多日未見的“火麻仁”---梁卓仁!他先前與沙基眾人反目就轉投王精明門下,與奸惡之徒龍行水沆瀣一氣,包娼庇賭、欺壓西關與南關街坊民眾更殘害了不知幾多無辜少女。他本是龔鏡清在興順山內的保家兄長。龔鏡清再不講什麼情面怒火滿腔大聲喝到:“姓梁的,你精巧的就馬上放了水老闆!”
梁卓仁緊緊抱住水雲仙哈哈大笑道:“千石仔對花旦皇后真是著緊,我記得之前你好似還見過水老闆的婀娜身段真是豔福不淺呀哈哈哈!”笑聲中充滿淫邪之意令人作嘔。
龔鏡清怒不可遏衝到門檻前一拳打出,梁卓仁右手繼續捉住水雲仙左手連託帶推將龔鏡清拳勢卸掉反將他推出寺門之外氣力之大異乎尋常,龔鏡清被推得連退幾步才站樁穩住。
龍行水趁機閃入華林寺內。
鬼仔譚與洪帶妹同時趕到,龔鏡清對洪帶妹道:“帶妹哥,火麻仁這斬千刀不知吃了什麼藥如此大力氣。”洪帶妹哼了一聲,道:“如此卑鄙小人,今日我就為興順山清理門戶!”踏步跨入門內左腳瞬間已踢到梁卓仁胸口。”洪山武二郎”拳腿雙絕、武技高超,“火麻仁”一向就對他敬畏萬分心虛之下側身狼狽避過,洪帶妹豎起拇指道:“好小子有長進!”以暴風驟雨般拳腳攻了過去,在旁人看來“洪山武二郎”似有千手百臂以無數拳影將梁卓仁全身籠罩於內。
梁卓仁哪敢再囂張託大,急忙將水雲仙推一旁然後施展全力來應付洪帶妹的攻勢,龍行水眼見勢色不對一溜煙連滾帶爬逃入了後面的羅漢堂內。
龔鏡清上前扶起水雲仙道:“水老闆你無事吧?”水雲仙向龔鏡清道了聲謝又搖了搖頭,眼神轉而關注起洪帶妹與梁卓仁之戰。小紅棉因擔心水雲仙此時也與千月、雅芳兩位大小姐來到寺門內。鬼仔譚、龔鏡清見有三位姑娘來看顧水雲仙就同時追過去羅漢堂。
水雲仙猶豫片刻說道:“還請兩位少爺看在小妹面上手下留情。”龔鏡清見她對乃兄龍行水這短命種還留有情義也只好點了點頭。華林寺堂內一向奉有真人大小、金漆塑身的五百羅漢像很是架勢堂,但眼前的羅漢像有著猙獰樣貌毫無莊嚴玄妙之相。
二人四處張望尋找龍行水的蹤跡,突然面前過道左首那排最裡面的一尊端坐在平臺上的金衣黑麵羅漢,陡然站起跳落到過道之上。如此詭異之事連鬼仔譚都有些慌亂,龔鏡清在“仁威廟”空界見識過“玄水神將”的不測之威反倒若無其事。
金衣羅漢像行動如風片刻間已到近前,張手一揚傳來一股奇特氣味令人幾欲作嘔。龔鏡清覺得此味道與當晚在泮塘喝過的那“三欄酒”十分相似,譚少爺立即頭昏腦漲天旋地轉抵受不住癱坐在地。
龔鏡清越到危急之處越激起性子,大喝一聲“丟那媽”飛起左腿也學“洪山武二郎”的功夫踢向黑衣羅漢,但他的本事比起洪帶妹就差得太多,才踢到半途就被金衣羅漢一手抓住了自已小腿痛得他覺得腿上皮肉像被包在塊烙鐵之中。
鬼仔譚振奮精神站起,雙拳左右開弓襲向金衣羅漢面門,對手左掌中一團黑霧撲向鬼仔譚。鬼仔譚只是稍微聞到頓覺呼吸不暢手腳痠軟,“砰”地聲響直挺挺地倒在過道地磚之上失去了意識。倏然一陣熟悉動聽的粵戲歌聲從龔鏡清身後傳來而且伴隨清香撲鼻與那腥臭之味形成鮮明對比,讓人心神為之一振
金衣羅漢原先緊閉的雙目聽到粵戲歌聲後立即睜開,開口對龔鏡清說道:“你這後生就係喝過三欄酒都無事的聯順沙基龔千石?”龔鏡清萬分詫異:“你、你、你是人還是鬼?”金衣羅漢笑道:“我是人不是鬼,特意來會你龔千石的。”他鬆開手來看住龔鏡清身後道:“有位如此美貌姑娘來救你,千石仔運氣不錯呀。”龔鏡清轉過身來見到水雲仙穿著非常華麗的花旦戲服美貌無雙、風情萬種,不愧是名動天南的花旦皇后。
鬼仔譚此時醒轉過來也看到了面前的水雲仙,奇怪為何她如此之快就能夠換了戲服入來堂內。龔鏡清將他扶起見鬼仔譚無甚大礙。水雲仙繼續唱著粵曲大戲輕舞水袖伴著陣陣清香步步走近,那對流雲飛袖像是長了眼睛一樣驟然飛向金衣羅漢眼前。
金衣羅漢很是忌憚水袖不停連連後退對水雲仙說道:“你何以識得蕭水袖的本事?”龔鏡清終於看清這金衣羅漢的相貌,黑麵其實是戴了快黑色面罩才讓旁人看起來似是尊塑像。水雲仙隨著動聽的粵戲歌聲將兩條水袖舞動如翩翩彩蝶不停盤旋舞動令這位金衣客非常害怕碰到一邊閃避一面也開始低聲吟唱。
堂內那些黑漆羅漢塑像似乎對吟唱聲有所感應,紛紛從臺上跳到地上足有好幾十個將龔鏡清、鬼仔譚與水雲仙三人圍住,發出濃烈腥臭之味與那“神咒惡煞”有得一拼。鬼仔譚雖恢復意識但手腳仍是無力心下更感畏懼。這些黑漆羅漢肯定不是尋常塑像。
水雲仙完全不將這些羅漢像放在眼內,身子輕輕一縱跳上了本來放置這些羅漢的平臺上,身姿優美讓人心生讚歎。這些木臺分成好幾行有些還是繞著堂內牆壁而設,水雲仙一面繼續歌唱一邊在木臺上奔跑舞動一雙水袖真如天仙下凡超塵脫俗再伴著婉轉動聽的粵戲唱腔,一時間龔鏡清、鬼仔譚都看到完全入迷忘了自已身在何方。片刻過後鬼仔譚回過神來對龔鏡清大聲道:“千石兄這位根本就不是水雲仙、水老闆,不要迷了心性!”
龔鏡清茫然:“不是花旦皇后水雲仙又是何人,唱大戲曲這麼好聽,連做手都。。。。。。”看到鬼仔譚意味深長的眼神立即醒悟起來,這位美貌女子就是伏見神宮座下‘百變觀音’!”勃然怒道:“丟那性,那次火燒長堤大舞臺假扮過水老闆騙得老子好慘,現下又來整古做怪!”鬼仔譚道:“千石兄息怒,‘百變觀音’今次應該是來相助我們的。”
“百變觀音”\\“水雲仙“將手中的水袖舞動得更加快速,越舞水袖就越是變長不一會兒兩條水袖在整個羅漢堂之內饒了幾圈更將那幾十個黑漆羅漢都裹在其中。
金衣客突然發出高亢歌聲,黑漆羅漢全部像陀螺般地旋轉起來發散出陣陣黑霧,很快就將水雲仙的身影籠罩起來。龔鏡清與鬼仔譚還未反應過來突然被提住各自的衣領像騰雲駕霧般地出了羅漢堂外,有把洪亮的聲音喝道:“兩個小子不知死活還敢留在裡面?”正是帶妹哥!“龔鏡清看到梁卓仁已被打倒在地動彈不得,真正的水雲仙與小紅棉、千月、雅芳小姐站在一起。
鬼仔譚道:“帶妹哥,裡面有位神御高手十分厲害!”洪帶妹道:“我識得此人名號金忘傷系興義山客家堆中高手。”神宮千月道:“洪大哥說得無錯,金忘傷奉興義山餘鶴帥之命潛入華林寺空界要將龔少爺帶走。小妹怕應付不來請了同門師妹醍醐頃雪前來相助。”
龔鏡清問:“興義山為何派高手來捉我?”洪帶妹道:“看來餘鶴帥與洪勝山的想法一致都不希望尊帥大人啟現玄門得真正‘神遇’。”
神宮千月馬上道:“那洪大哥還是要繼續追隨黃尊帥嗎?”洪帶妹劍眉一豎道:“在下只是不想洪山兄弟自相殘殺有損義氣。”神宮千月道:“洪大人堂堂一表本事高強,宅心仁厚、仁俠英風,難怪雲仙姐對你是一見傾心再見傾情。”她說出這樣一番話令到在場眾人均感愕然。
洪帶妹向來英雄豪俠霎時間愣在當場不知如何回答,水雲仙被羞得滿臉通紅想罵神宮千月但又不知從何說起。湯姐帶起鬨道:“老子早就說過帶妹哥與水老闆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應該在一起不然都沒天理。”
龔鏡清怒罵道:“你這惹禍星還亂說,這裡如此危險你一個細路哥進來湊什麼熱鬧?”湯姐帶回罵道:“丟那媽,我老竇叫你帶老子我此肯定有他的道理,憑什麼我就不能進來看熱鬧?”“老竇”即廣府話“父親”之意,但一句話中“老子”、“老竇”纏夾不清、就十分糊里糊塗,惹得小紅棉忍俊不禁在緊張情勢下還是“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龔鏡清氣得想兜巴掌扇過去湯姐帶,被羅漢堂內傳來的一陣天崩地裂的響聲打斷,那些羅漢塑像接二連三地從堂內飛了出來,“噼裡啪啦”紛紛跌倒在地上碎成一大片,看架勢是被一道極為強勁的力道拋擲出來,然後“水雲仙”輕盈身姿飄然而出一躍落在神宮千月身旁。
水雲仙看到眼前這位“水雲仙”驚訝得雙目瞪圓,對千月小姐道:“這、這位姑娘是什麼人怎地與我長得如此相似?”她聲音顫抖實在無法相信世上有人與自已並蒂雙花如照住鏡子一般,而且心底裡更覺得對方出塵之美態尤勝自已三分。
神宮千月微笑道:“水老闆,這位妹子就是本神宮座下同門、道號‘醍醐頃雪’,她到羊城後萬分仰慕花旦皇后風采特作此裝扮,你覺得如何?”水雲仙已是好奇多於害怕走上前去仔細端詳起醍醐頃雪得樣子,小紅棉都被深深吸引,入神地看著醍醐頃雪身上所穿戲服。
神宮千月問醍醐頃雪道:“這些古怪羅漢像都是被師妹所破?”醍醐頃雪搖頭用生硬的廣府話應道:“我怎有這厲害本事,裡面又來了一位神御高手似乎比、比金忘傷大人厲害得更多。”神宮千月立即來了興趣:“不知是哪位中土神御高手駕臨。”說話間見到金忘傷從羅漢堂中逃了出來,狼狽萬分半邊衣袖已被燒焦。
洪帶妹行了一禮朗聲道:“金大人在江湖上也是有名聲的人物,何以做事藏頭露尾、不得光明正大?”金忘傷雖然狼狽仍拱手行禮道:“閣下是‘洪山武二郎’?在下受本山餘鶴帥之命前來‘華林寺‘空界找尋那位與西江神物有神遇感應的少年人,免使其受黃獨橫擺布利用,根本不是藏頭露尾之事。”他對著羅漢堂內叫道:“雷都帥,既然大家都是要來阻止七旗尊帥一意孤行,你又何必與小弟為難?”
“雷都帥”就是洪德山中赫赫有名的三都元帥之一----“先天都元帥”雷公惡,與“合水都元帥”黃神武多年來潛龍在淵不知所蹤,難道今日會在“華林寺”現身?眾人將目光注視在羅漢堂門口見到無恥小人龍行水再連滾帶爬地從堂內出來。
洪帶妹衝上前去伸手要抓拿龍行水但甫一碰到這短命種的衣領頓覺五隻手指像被萬針刺中,饒是他身經百戰、武技超群也痛得被迫急忙撤手,整隻手臂更感到被電擊一樣失去感覺。龔鏡清與鬼仔譚看出洪帶妹吃虧連忙上前將他扶住退了回來,水雲仙很是緊張走上前來眼神中滿是關切之意。
湯姐帶立即拍手笑道:“雲仙姐關心帶妹哥真是擔心到不得了。”龔鏡清氣得一巴掌拍落他頭上,湯姐帶連忙避開對他吐舌頭扮個鬼臉。鬼仔譚問洪帶妹道:“帶妹哥如此厲害的身手為何會被水龍所傷?”洪帶妹搖搖頭,道:“大家快點退出華林寺外!”
龍行水滾爬到水雲仙面前道:“阿妹快救救我!”水雲仙冷冷道:“你這個人壞事做盡、豬狗不如,還要我來救你?往日你包娼庇賭、拐賣強搶又害了多少無辜女子的性命,今日正是你應報之時。”龍行水哀求道:“方才阿妹叫人對我手下留情,那就是對我這個親生阿哥還有情義,請你求洪大人放我一條生路。”
洪帶妹怒道:“洪某但教有一口氣也絕不會放過你這奸惡之徒!”龍行水連忙滾到金忘傷身前:“小弟方才已將那千石仔引入羅漢堂,還請金大人尊駕搭救小弟。”金忘傷道:“龍兄弟放心,你是興義山中人又已投靠餘鶴帥,我不會讓旁人傷你分毫。”龍行水聽到有金忘傷做靠山也不再去求水雲仙了。
洪帶妹神色一凜,道:“金大人,‘華林寺’內定是有三神令尊駕中的一位在此潛隱,你才會來到此處,是也不是?”鬼仔譚立即明白:“黃尊帥請了莫先生前來是要藉助其神音唱咒本事令到那位神令大人現身!”
金忘傷道:“自古英雄出少年,長江後浪推前浪。這位後生哥講得無錯,北神令尊駕楊絕垢先生一直潛隱在‘華林寺醍醐’,只是我未曾料到雷都帥也來插手。”猛然間羅漢堂的大門像是被炸彈炸開一樣發出巨大轟隆聲震得眾人耳膜生痛,一條赤紅色身影躍將出來站在羅漢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