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到了約定的日期正是大暑天時晚上,雖然六、七月的羊城已熱得像蒸籠一般但當龔鏡清站在沙基湧邊上之時心內仍是泛起一陣涼意,當晚夜闖沙面之驚險奇遇仍舊曆歷在目猶有餘悸。
鬼仔譚打聽到沙面法租界領事今晚在沙面“維多利”酒店(也就是今日的“勝利賓館”英文中“維多利”就是“勝利”之意)舉辦歡迎酒會,菲列比大班會陪同馬林總督一起出席。
早幾日梅雲侶帶來口信轉達蕭水袖請求要他二人設法去到酒會接近菲力比大班,洪勝山會派人在內接應到時自會交待詳情。譚少爺出生於花旗國精通英文又聰明醒目,在沙面租界洋行工作多時連法語也都講得不錯,當晚沙面租界雖然戒備嚴密盤查滴水不露但由他帶龔鏡清進入域多利酒店並非難事。
為了參加酒會又不引人懷疑龔鏡清更是穿上了一套由鬼仔譚借出的西服,這是他平生第一次穿西裝幸好與老友鬼仔譚身材相近穿上後看上去還算得體。到得域多利酒店大門迎面就看到範洪正穿著身法租界巡捕制服站在門廳前,鬼仔譚低聲對龔鏡清道:“鏡清兄,我真是蠢鈍早該想到雲侶姐提到在域多利酒店內的接應就是範兄!”
範洪正使個眼色就領著二人入去會,龔鏡清突然記起範洪正先前提到過一直在沙面租界做巡捕是為了圖謀一件大事,莫非講的大事就是今晚,心念及此他手心不由得有些冒汗。
會廳酒會衣香鬢影、人來人往,龔鏡清這才見識到鬼仔譚這位老友在沙面租界混得風生水起,有不少英租界洋行中的大班、要員見到鬼仔譚都立即前來打招呼還有法租界的賓客也過來寒暄。
鬼仔譚不停用流利英文、法語交談應對從容自如,每當有賓客問到龔鏡清時他就敷衍介紹龔鏡清是西關的南北行大少與洋行有生意來往因此也受邀出席酒會。那些洋行大班聽到龔鏡清是西關商行大少覺得有商機立即熱情籠絡。龔鏡清第一次在正式場合接觸到如此多西洋人開頭還有些拘謹但很快就與幾位英租界洋行大班稱兄道弟攬頭搭頸,暢飲洋酒、不亦樂乎。
範洪正好不容易才找到個機會將二人拉到酒會廳僻靜角落處商談,龔鏡清飲了幾杯洋酒白蘭地正在興頭上,埋怨道:“老範你不夠老友,今晚做大事都不與我打聲招呼!”範洪正道:“鏡清兄有所不知,小弟也是迫不得已。近日來沙面租界對出入人等尤其系來自安南的人士盤查得非常嚴密,我雖在法租界任職巡捕但因身份特殊所以也要倍加留神。我今晚所做之事與兩位要辦的不,但洪勝山中眾位大人重託吩咐之下小弟定要盡力相助。”
龔鏡清越聽越摸不著頭腦:“老範你這樣講是什麼意思?”
範洪正臉色嚴肅更加壓低聲音道:“小弟真正身份是安南同道盟成員,我等早有必死之決心要刺殺法蘭西派駐安南的高官要員,但一直苦無下手機會,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今晚等來千載難逢之機!”譚少爺臉色緊張也壓低聲音道:“範兄原來是要對新任東印安南總督下手?!範洪正咬牙切齒地說道:“正是!法蘭西人佔我安南河山我與他們勢不兩立。洪勝山眾位大人正好要從菲列比大班手中奪取觀音山古圖下冊,但法蘭西人應該也收到了些風聲所以暗中全神戒備。”
鬼仔譚問:“範兄何以見得?”範洪正道:“近日來沙面租界對出入盤查加倍嚴密但菲列比大班不知為何仍是定要在酒會上將觀音山古圖下冊由那總督親手交比法租界領事。同道盟中人等會就去招呼總督而各位洪山兄弟正好趁亂去奪取圖冊。”龔鏡清不由得望向酒會廳四周也不知蕭水袖、馮退閒等洪山大人是否已混入沙面。鬼仔譚心中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妥。
觥籌交錯之際入口處熙熙攘攘來了一群人,而範洪正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所有男女賓客此時一起將目光投向入口處,進入會廳這群人為首的是兩位法蘭西人。鬼仔譚低聲道:“站在最前面左手邊的那位就是沙面法租界領事先生,而他身旁那位應該就是總督馬林!”
龔鏡清目光卻被兩位洋人身後站著的三位賓客所吸引:站在左首那位是當晚沙面歷險時曾見過的法租界副領事比耶先生;中間那位洋人先生頭上戴著頂插著數根羽毛的禮帽,相貌相當英俊不凡尤其雙眼如大理石雕塑般深邃迷人,即時令到會廳內很多女賓客竊竊私語將眼光停留在他身上就不再移開。
龔鏡清立即覺得美麗高貴的雅芳小姐與此人的樣子有七、八分相似,“唔使問阿貴“此人肯定就是被提到過多次的雅芳小姐父親菲列比大班!鬼仔譚卻萬分緊張聲音有些顫抖地道:“那是白虎將!”菲列比大班左手邊赫然站著“三嶽擎天”之一的白應星!
白應星穿件西服面色依舊蒼白滲人讓人心生懼怕,他神目如電一下子就從人群中看到鬼仔譚與龔鏡清二人然後對菲列比大班耳語了幾句。
鬼仔譚臉色也變得煞白冷汗涔涔地道:“弊傢伙!白應星已認出我等今晚眾人自投羅網,必須立即通知範兄!”向四周看去希望能見到範洪正或者蕭水袖的身影但卻不見任何一人在會廳內。“砰”地一聲巨響從會廳臨街窗戶那邊傳來,響聲之巨大會廳內全部人聲即時全被蓋過。然後數面臨街的窗戶玻璃被震得粉碎會廳內人群發出陣陣尖叫還有數人倒地似乎是由劇烈爆炸引起。
鬼仔譚見多識廣:“是同道盟動手了!”他又眉頭一皺:“法國領事與總督馬林才走入會廳離臨街的視窗尚遠,為何要在此時動手?”總領事與馬林總督身邊的侍從有些慌亂如臨大敵但菲列比大班臉色表情從容鎮定對著白應星說了幾句,白虎將立即點頭四周張望。
鬼仔譚見此情形腦海中電光火石:“果然是個圈套!白應星要用觀音山古圖下冊來引黃尊帥現身!”會廳內的燈光忽然間熄滅了一部分令到賓客們更為慌張,不少人為了逃生蜂擁向入口而去使得情形更加混亂。鬼仔譚隱約間看到範洪正向著總督飛奔而去,他與龔鏡清二話不說也即時衝上前去。鬼仔譚向著馬林與法租界總領事龔鏡清則是衝向菲列比大班那個方向。
菲列比大班迎面見到龔鏡清衝到近前也不慌亂,用廣府話道:“我已經等候龔先生多時了,請問其昌先生現在何處我急需與他見面,有非常緊要之事情商議。”
龔鏡清有些不知所措,倒不是因為大班會講粵語他見過會講中國話的洋人已是不少;更不是因為大班識得自已而是此時大班身旁居然出現了好幾位女子正一字排開站立。雖然現場燈光不足但還能看出均他識得的女中豪傑----梅雲侶、潘剪笙、水雲仙還有雅芳小姐!
讓他更加意外驚訝的是雅芳小姐身後還有那位久未露面的神宮千月小姐,她正挽住小紅棉的手微笑地看著自已,眾位奇女子看來是結伴同來就更令人迷惑。龔鏡清有些口齒不清地問道:“幾、幾位、幾位女英雄何以會一起來到此處?”都無功夫回答菲列比大班的問題了。
雅芳小姐見他窘迫的表情就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也用廣府話說道:“ 聽講龔少爺迎娶了第十甫湯家的四千金,我還未送禮祝賀老朋友請不要見怪呀。”法蘭西小姐講的廣府話越來越流利,她的外貌更是美麗動人望住龔鏡清的眼光即時讓堂堂“龔千石”都面紅耳熱。
潘剪笙看在眼內忍不住笑道:“龔兄弟也是有妻室之人了看見雅芳小姐面紅大不應該呀。”眾位巾幗女傑都一起笑了起來,如此危急混亂時刻之下她們居然還有心情講笑。雅芳小姐道:“這些女士都是來找我有要事商議就順便將大家都帶來參加酒會了。”
龔鏡清恍然大悟,梅雲侶要混入域多利酒店的方法原來是透過雅芳小姐相助,以這位法蘭西小姐在沙面法租界的地位自然是輕而易舉。
菲力比大班對龔鏡清道:“龔先生與我女兒是好朋友我絕無半分敵意。”龔鏡清怒道:“你與白應星勾結在一起要趁今晚將我等一網打盡,還說無敵意?”菲力比大班連忙擺手道:“我的天呀這絕對是誤會,白應星閣下其實與其昌先生的目的是一致都是為了破解海珠石與‘玄門’的秘密。那觀音山古圖冊更是可以交出來讓大家研究參詳攜手合作,我絕不是要一網打盡。”突然槍聲大作幾條身影從臨街窗戶外跳了出去。
鬼仔譚跑過來急匆匆地對龔鏡清道:“似乎是範兄被發現之後開了幾槍逃了出去,我看見白應星也追了過去!”他此時看到雅芳小姐、梅雲侶等女俠也很是訝異。
那邊的馬林總督與法租界領事等要人已被護送到了會廳外的房間躲避,看來範洪正等同道盟成員沒有得手而功虧一簣。菲力比大班走過去與數位法租界警衛頭目傾談了幾句然後回來對眾人說道:“剛才襲擊總督的人已被巡捕警衛擊退向白鵝潭方向逃走了。”
龔鏡清急道:“觀音山古圖下冊呢?”菲列比大班攤開手道:“很對不起,那本圖冊一直都由白應星閣下看管並不在我手裡。”龔鏡清與鬼仔譚對望一眼不約而同就衝出維多利酒店向白鵝潭方向飛奔過去。
梅雲侶見狀點頭示意與眾位女子一起追了出去連小紅棉也被神宮千月帶上一起同往。
出到酒店外面就見前頭有數十名法租界巡捕正向著沙面南面白鵝潭方向追逐而去。不時間還聽到前面傳來幾下槍響令到法租界巡捕們每次都被迫分散於四周閃避然後再追,追趕的速度自然就放慢。
轉眼間到達白鵝潭邊,龔鏡清認得出是當晚沙面歷險記時他與洪帶妹、陳久如坐鵪鶉榮小艇上岸之所在。範洪正此時前無去路昂然挺立在白鵝潭邊,他身旁還站著兩位穿著短打衣服中等身材之人想必就是同他一起行動的同道盟成員,三人臉上均有血汙似乎是受傷。巡捕們雖稍微被阻慢但也追到近前立即扇形展開將範洪正等三人團團圍住並舉槍瞄準。
梅雲侶、雅芳小姐等人幾乎同時到達,雅芳小姐立即用法語喝止巡捕們不要開槍,巡捕頭目認出是雅芳小姐嚇得連忙叫手下不要開槍。
範洪正看到龔鏡清與鬼仔譚站在不遠處,連忙用眼色示意他二人不要打招呼免受牽連。龔鏡清義氣當先性子急躁如何忍得,高聲叫道:“範兄不要衝動!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他看出範洪正與兩位同道盟成員深陷重圍再無去路,似乎要跳入白鵝潭免被生擒,但同時心下奇怪範洪正如此熟悉沙面路徑為何會選擇跑來白鵝潭岸邊這條絕路。
鬼仔譚低聲道:“範兄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必定不肯束手就擒的。”
果然聽得範洪正用廣府話大聲道:“範某向來敢作敢為從不貪生怕死,今日求仁得仁只可惜不能親手擊殺仇敵。我親生細妹被拐到粵東後一直遍尋不獲、生死不明,始終牽掛在心而不得安樂。”龔鏡清與鬼仔譚對望一眼都聽出範洪後面這番話是特意對與他二人所講,雅芳小姐此時也看出範洪正要跳白鵝潭就想出言勸阻。忽然間一陣罡風兜頭吹來,風勁之強讓所有人都抵擋不住被迫伏倒在地躲避。
這下變故突如其來讓眾人不知所措,片刻間這股罡風很快就停止然後傳來數聲慘叫,兩位同道盟成員搖搖晃晃雙手狂舞然後就跌落白鵝潭江水中轉瞬消失不見,恐怕是凶多吉少了。範洪正向四周望去眼神中露出既憤怒又迷惑的表情,看來他也沒看清楚兩位同伴是如何遭了毒手。
龔鏡清低聲問鬼仔譚:“是白虎將下的毒手?” 鬼仔譚搖頭:“這出手之人看似比白應星還要強得很多。”龔鏡清心中一寒平生所見能與黃尊帥本事相提並論者寥寥可數就數白應星,那方才出手之人豈不是更厲害過七旗尊帥?
一把清朗的聲音突然從不遠處傳來:“應星兄就算要逼小弟現身,也無須下此狠手傷害同道盟朋友的性命。”龔鏡清與鬼仔譚聽到這把聲音十分高興,心下也定了許多正是其昌先生的聲音,洪山“七旗尊帥”駕到!立即聽到白應星迴答:“尊帥大人冤枉小弟了,我並無出手傷人。”往日不可一世白虎將語氣似乎還有幾分慌亂。
白鵝潭江岸往東的方向走來一位身形矯健、穿件短打衫褲之人晃眼間已走到範洪正身前,拱手說道:“這位可就是範洪正賢弟?”來人正是其昌先生,他神態瀟灑全不將那些法租界巡捕和黑洞洞的槍口放在眼內。
範洪正立即認出其昌先生,激動萬分地拜倒道:“今日終於得見先生尊範真系三生有幸小弟雖死無憾!”其昌先生立即將他扶起:“賢弟言重了,我一直為了自身安危不肯現身,相比起範兄弟之勇氣在下無地自容、自慚形穢。”範洪正急忙道:“小弟是螢燭之火豈能與尊帥大人日月之光相比。”他又咬牙切齒道:“白應星與法租界勾結方才定是他暗算我兩位手足!”
白應星陰森森的聲音又再響起:“本座一向敢作敢為講了不是就不是。”其昌先生道:“應星兄既然說了不是就不是。”他眼神逐一環視在場人群然後見到鬼仔譚、龔鏡清二人時就微笑點頭。龔鏡清與鬼仔譚連忙上前躬身行禮拜見,其昌先生回禮道:“兩位賢弟不惜以身犯險前來沙面租界我很是佩服。”龔鏡清剛想回答就看見白應星不知何時站在其昌先生身旁。
雅芳小姐上前微笑說道:“獨橫先生,我們終於見面了。“其昌先生打量了她一眼微微躬身道:“這位就是聞名已久的雅芳小姐,果然巾幗不讓鬚眉你的廣府話還講得很地道確實難得。”
雅芳小姐道:“獨橫先生過獎了,我父親一直希望能與你見面攜手合作,他相信只要有先生出手相助就可以找到他一直遍尋不到的失落神教典籍。”其昌先生道:“大班先生太抬舉在下了,要找尋神教典籍不止令尊還有沙面英租界馬文仙先生,大家其實可以一起合作無須彼此爭鬥。”雅芳小姐十分高興:“獨橫先生肯與我們合作了,實在是太好了。”
白應星道:“尊帥大人說得好,與其兩敗俱傷不如攜手合力如何?”其昌先生點頭道:“不錯,我與應星兄爭鬥多年難分勝負只落得個兩敗俱傷。既都是為了‘玄門’秘密,何不化干戈為玉帛一起合力?”
白應星道:“正等黃尊帥這句話,我們的大對頭是‘踏虎擒龍高強人物,還有‘北神令’與洪勝山中眾位紅船高手一直要阻止破解‘玄門’秘密,堂堂七旗尊帥肯與小弟合作我正是求之不得。”
龔鏡清與譚少爺目瞪口呆既驚訝於高傲自負的白虎將肯低聲下氣,還在於其昌先生似乎要與菲力比大班、雅芳小姐、白應星一起合作。那“踏虎擒龍”的人物如此強大以致其黃尊帥、白虎將被迫攜手應付。
雅芳小姐轉身對著法租界巡捕為首的長官說起一堆法語,那位長官聽完後滿臉訝異但很快畢恭畢敬地對雅芳小姐行了個禮,然後率領所有巡捕警撤退離去,眾人中除了黃尊帥、白應星都面面相覷不敢相信,範洪正更是有死裡逃生之感。
雅芳小姐說道:“範先生,你現在可以離開沙面了,法租界當局那邊會由我父親與我去應對。”譚少爺問:“雅芳小姐,沙面維多利酒店被襲擊如此大事就這樣交待過去了?”雅芳小姐道:“廣州省城近來形勢緊張,發生在維多利酒店的事故雖然非同小可但法租界當局擔心會掀起更大風波所以不想事情搞大,我父親會以他的地位面子儘量從中周旋。範先生曾為我辦事效力,我不能不講義氣。”
龔鏡清豎起拇指道:“雅芳小姐夠義氣,是江湖好漢子的行徑。”雅芳小姐微微一笑見其餘眾人還是將信將疑就道:“但沙面租界始終不宜久留,大家還是先行離開的為好。”
其昌先生對梅雲侶、水雲仙、潘剪笙與神宮千月後道:“眾位女俠似乎有不少事情要與在下商談,不如一起前去對面沙基再從長計議?”梅雲侶看了看白應星,道:“敢問黃尊帥大人,這位白、白先生也會同去嗎?”
白應星陰森森地道:“洪山女俠原來是不屑與本座同行,請問梅女俠是不是奉了‘北神令’尊座之命前來爭奪觀音山古圖冊?”他眼神漸變凌厲似乎隨時要動手發難。
梅雲侶、潘剪笙、水雲仙三人不約而同靠在一起全身戒備,看來她們都深知白虎將的驚人本事。一時間雙方劍拔弩張千鈞懸發,神宮千月也與三位女俠並肩而站有同仇敵愾之氣勢。其昌先生立即站到雙方中間,拱手說道:“大家姑且給黃某一個薄面,有什麼事待離開沙面到了沙基再講。”白應星立即道:“黃尊帥的吩咐小弟定當聽從,且看在你面子上不與這幫女子計較。”
範洪正道:“我兩位手足生死不明,在下如何能就此而去。”雅芳小姐道:“白鵝潭水流很急現在很難處置,我會請我父親出面要求法租界派船去搜尋,範先生必須馬上離開沙面租界否則我難以再保證你的安全。”範洪正曾在雅芳小姐手下辦事也感激她相救之恩就不好再說什麼。眾人在雅芳小姐帶領下經沙面西橋很快離開沙面租界,一路上暢通無阻無人查問。
龔鏡清回想起當晚也是在西橋逃離沙面可謂九死一生但今晚卻是輕鬆離開,過了西橋就到新城改造後擴闊沒多久的沙基大街,見到“洪山武二郎”站在沙基大街另外一邊騎樓之下其一字排開站著“八門大人”其中六位:馬騮泰、劉贊先、何鳳開、方少佳、官仔昌、梁繼賢。
洪帶妹對黃尊帥恭敬地行禮道:“小弟等得到先生訊息後立即趕來在此迎候,對面沙面之事如何?”其昌先生抱拳回禮說道:“多謝各位賢弟在此接應,我原先以為今晚在沙面會有一番大凶險所幸否極泰來總算平安。”洪帶妹已看到站在其昌先生身後的白應星,不由得臉上變色。沙基、三欄等在太平南洪山大戰中吃了大虧說起來都是拜這位“白虎將”所賜。
其昌先生道:“應星兄與我握手言和止戈罷鬥,洪賢弟看在我面子上不要再計較。”洪帶妹臉色一沉但很快道:“既是先生吩咐小弟定當聽從,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請到聯順總會再作商議,全叔已在等候先生尊駕。”
到了總會全叔迎接眾人到會廳內就坐,此時的糧油總會就快要被逼關閉,興順山內已變得烏煙瘴氣,王精明新近招攬到一大幫宵小惡徒狐假虎威大肆向西關商戶勒索連聯順糧油總會都被逼得走投無路。上下西關的街坊滿心憤恨因而對“興順山”十分反感背地裡罵聲不斷,興順山”數百年威名恐怕是毀於一旦。
其昌先生聽完後臉色凝重但隨即被梅雲侶的高聲發問而打斷:“敢問尊帥大人是否仍要一意孤行去解開玄門秘密?”在座沙基眾位大人見梅雲侶如此不客氣,不由得齊齊怒目而視但梅雲侶若無其事處之泰然。其昌先生對梅雲侶微笑道:“若然在下堅持已見,梅女俠當如何處置?“梅雲侶與潘剪笙對望一眼均不作聲。
神宮千月道:“小妹也斗膽懇求獨橫先生三思而後行,還請罷手再繼續啟現‘玄門’之事。”
其昌先生見眾人臉上有疑惑表情就道:“慚愧,這‘獨橫’二字原是我年少輕狂時用過的別號,多年前遊歷東瀛時結識了當今伏見神宮教尊----神宮寺劍御大人就是千月小姐的父親。伏見神宮中眾位朋友包括劍御大人就都以‘獨橫’之號稱呼在下。時隔多年再次聽到以此號稱呼在下,頓時想起舊日東瀛故友之情。”
神宮千月恭敬地說道:“獨橫先生當年到京都遊歷時與我父親成為莫逆之交,小妹自幼就聽過父親多次稱讚獨橫先生為當世雄才,灑脫無拘、快意恩仇真正是‘獨橫天下’。”
其昌先生道:“劍御大人如此謬讚令我汗顏自愧。”全叔與洪帶妹對望一眼心道原來其昌先生與伏見神宮教尊居然一早就認識而且交情深厚。
譚少爺不解地問神宮千月:“千月姑娘,貴教弟子從東瀛京都伏見遠渡重洋來到中華嶺南之地是為了‘海珠石’還有泮塘荔灣龍舟隱秘,為何你現在勸其昌先生不要再追尋玄門秘密?”
神宮千月道:“本神宮在數百年前被南朝天皇御封為鎮國教團,可惜後來所存的珍貴神道典籍隨南朝敗亡而湮沒失傳。我父親身為現任教尊對此耿耿於懷多年來發誓要尋回失傳典籍以光大本教,他一直深信故老傳說流傳典籍內有可以與外世間無上神尊真正‘神遇’之法還有日本國‘玄門’的所在。小妹見到父親深陷其中煩惱不能自拔,實在不想他為此顛狂失常作繭自縛,因此我希望獨橫先生可以幫助他解脫。”
眾人聳然動容:日本國原來也有‘玄門’!”坐在神宮千月旁邊的小紅棉站起來說道:“我師父先生駒吩咐我要將千月姐姐帶去見水老闆然後再想辦法找到雅芳大小姐一起去勸說菲力比大班。”
其昌先生十分感興趣立即問道:“小紅棉姑娘,駒兄有何事要勸說大班先生?”
小紅棉見到其昌先生親自發問很是敬畏,有些膽怯地道:“稟告先生,我師父說菲力比大班與沙面英租界馬文仙先生為的都是同一件事,他們聯合向軍政府當局提出租借粵秀山正南下那塊空地。師父還說兩位西洋先生想在粵秀山下找到海珠石入口但若然無人指點會遇到大凶險,所以要千月姐姐與雅芳大小姐一起勸他們不要輕舉妄動。”
其昌先生點頭道:“哦,原來如此,駒兄的意思我明白了。”對雅芳小姐道:“大小姐想必也明白先生駒的意思?”雅芳小姐道:“我已將此事告知了我父親因此他急切能得到獨橫先生的幫助。”其昌先生看見全叔、洪帶妹都用疑惑神情看住自已就道:“大家對海珠石、‘玄門’與泮塘荔灣等隱秘傳說一直許多疑問,今日趁此機會我就將所知一切說出來。”眾人都知這位七旗尊帥知曉許多神御秘密於是全部凝神傾聽,其昌先生對白應星道:“方才在白鵝潭邊那陣無形罡風有如千刀萬刃十分厲害,若然是衝著應星兄你也未必能應付得到吧?”
白應星眉頭一皺,道:“確實難以應付,我無十足把握。尊帥大人覺得那是風刃聖君暗中出手警告我等?”
其昌先生點點頭道:“我正有此猜想,風刃聖君號稱‘踏虎擒龍’,他的神御本事遠勝於小弟,恐怕連應星兄都未必能及。”白應星道:“若然尊帥大人都認為不是他的敵手,我就不用提了。但我等也無須妄自菲薄,尊帥大人與小弟聯手就未必鬥洪踏虎不過。
眾人聽到“洪踏虎“這個名字面面相覷,連全叔都未曾聽聞。範洪正怒道:“同道盟與這洪踏虎毫無過節為何要殺我兩位手足?”
其昌先生道:“‘範兄弟,我到那陣怪風推斷是洪踏虎出手,此人當時衝住我與應星兄而來以傷了兩位同道盟的兄弟性命作為警告。洪踏虎在神御道眾有尊號為‘風刃聖君‘號稱‘踏虎擒龍’威名赫赫,其神御絕技能發無形利刃風刀有不少神御高手都折在其手下。我年少時曾見過他一面但後來他與‘天表四極’一樣隱跡藏蹤、神龍潛淵,有人說他的本事猶在天表四極之上。”
白應星道:“洪踏虎是假仁假義之輩,口頭上說是守護玄門其實暗地裡伺機暗算搶奪觀音山圖冊與荔灣水道圖,他不會罷手的定會再來放對,正好等本座領教他如何‘踏虎擒龍‘好大的口氣。”
其昌先生道:“在座各位應該都聽過那四句故老相傳神道讖語,我就將多年來參透讖語所得說出來。”眾人立即瞪大雙眼屏息靜氣傾聽。其昌先生緩緩道:“‘玄門’一詞在神御中相傳近千年,‘紅船秘錄’中亦有多次提到。多年來我費盡心血尋遍兩宋‘三山道盟’留傳下來古籍後推想‘玄門’應就是與外世間神尊本相神識感應通連之處,無形無質只能以‘神遇’感知並非係指一處真實門戶。”
譚少爺道:“若真有諸般神尊在外世間如何能透過‘玄門’感應,尊帥大人為何一定要開啟玄門?”
其昌先生道:“可能只是我異想天開,開啟玄門須靠‘神遇’。那‘遇’字取自莊子典籍中‘以神相遇’之意,用我等意識與外世間神尊本相感遇將其無上威力在現實世間施展無侷限制約,也不會對‘神遇’者有任何損害,還可以解除被神御反噬之苦。只有身負極高‘神遇’天賦的上選之人才能將玄門啟現。”說到此處將目光望向龔鏡清。
眾人自然也隨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龔鏡清在十幾雙目光注視之下臉色通紅十分窘迫。白應星眼神一亮,道:“龔兄弟就是那身負‘神遇’天賦上選之人,這可不是隨便開玩笑之事。”
其昌先生道:“應星兄,小弟為了玄門秘密花費多年心血又怎會隨便來開玩笑。應星兄見過鏡清賢弟與西江神尊‘玄鱗神甲’即是西關街坊相傳的‘烏龍太歲’有過奇妙感應。火雀兄以‘朱雀玄火‘歌訣加上憑鏡清賢弟的‘神遇’感應,居然能夠將‘仁威廟醍醐‘開啟。當時‘朱雀玄火’激發出來神威之強盛連黃神帥都被逼得出來現身抵擋。“
“其後在‘四牌樓’空界中雷都帥亦親自現身用神御控物‘赤火辟邪靠’對陣‘朱雀玄火’,鏡清賢弟不由自主碰了‘赤火辟邪甲’激發出來的巨大威力誤傷五仙大人令其不幸遇難,他身具的‘神遇’天賦非同小可遠超我與嶽玄帥的預料之外。”
鬼仔譚道:“那廣州城玄門是在何處?”其昌先生道:“我推斷廣州城中的‘玄門’就在海珠石心之中,真正的海珠石就在廣州城之下。”洪帶妹道:“菲力比大班與馬文仙要租借粵秀山正南之下的空地來開挖也是與海珠石有關?”
其昌先生道:“應是如此,菲力比大班、馬文仙先生雖是才智卓絕之士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就算租到那空地也無濟於事,要尋到海珠石入口須將‘觀音山古圖冊’與‘荔灣水道圖’合在一起才能找到正確路徑從入口抵達海珠石中心,而且僅憑古圖冊與水道圖也不夠還要請到紅船行中僅存無幾的‘開戲師爺’高手例如莫先生,以神音戲本與獨門紅船神御歌訣才能將入口開啟。“
龔鏡清這時真正明白非吾叔原來如此了得還有慶隆為何一定要得到那些神音戲本。
其昌先生繼續道:“若能讓‘三神令’齊聚海珠石心以各自神音唱咒召御三江神尊本相,加上鏡清賢弟的‘神遇’天賦為介,就可以啟現‘玄門’達成真正‘神遇’。‘神遇’者隨意往來一切‘醍醐’境界逃脫現實世間,與‘修仙登入’無異。我推斷天表四極中的白欖七前輩正是透過‘神遇’做到‘移星換斗’逍遙自在快意長生!”他嘆了口氣:“不過以上種種都是千難萬險之事成數渺茫,駒兄是出於好心勸說菲列比大班與馬文仙先生罷手,無謂白費心機。”
梅雲侶站起身道:“黃尊帥文武全才說不定能夠開啟‘玄門’神遇,倘若被宵小奸徒乘機將那神尊的無上威力使於邪道就再無制約、後禍無窮。本山眾位首座大人都十分擔心此事,特地派小妹前來轉告尊帥大人一句說話:洪勝山座下所有紅船傳人弟子一向秉承紅船道守正闢神宗旨,必要阻攔此事不使蒼生受難。尊駕若還要一意孤行的話那就莫怪我等得罪了!”
其昌先生微笑道:“原來‘洪山三姝’是代洪勝山向我下戰書通牒來了。”白應星道:那就有意思了,小弟雖然不才但與嶽玄帥、火雀兄還有慶都統等一定會相助尊帥大人達成玄門‘神遇’。“他的銳利目光掃視梅雲侶、潘剪笙然後冷峻森嚴地道:“到時且看各自手段如何了。”
全叔、洪帶妹、鬼仔譚、龔鏡清等沙基中人面面相覷,一直以為白應星、慶隆是其昌先生的大對頭結果反而現下與其昌先生一起要同洪勝山為敵。現下雙方勢成水火,一時間沙基眾人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其昌先生對梅雲侶拱手道:“請梅女俠回稟洪勝山各位大人首座,在下多年前立誓要解開玄門秘密無論如何我都勢在必行。‘神遇’成功之後所得無上威力用之正則正、使之邪則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全在用者意念之間。若然真的可以‘移星換斗’逍遙於各處醍醐之內逃離現世間所受之苦,豈非是好事?”
梅雲侶越聽臉色就越難看,說道:“既然如此小妹就回去將黃尊帥之言稟告本山各位首座尊駕,話已至此就先行告辭了。”說完帶著潘剪笙、水雲仙與小紅棉離開了聯順總會,神宮千月與雅芳小姐兩位貴小姐繼續留了下來似乎另有打算。
其昌先生看著梅雲侶等人離開總會,搖頭道:“話已講絕,洪勝山一眾高手還有‘北神令’楊絕垢先生定會前來與我為難。”
譚少爺問:“觀音山古圖上冊已被鬥零樂大人交到馮都帥手上,看來馮都帥也不同意開啟玄門,若然如此他不將圖冊交出來那就未必能找到海珠石入口。況且洪勝山各位大人與先生交情一向甚好難道真會與先生動手?”
其昌先生道:“譚賢弟,就算交情再好只要我一日不放棄開啟玄門這個念頭,洪勝山就不會坐視不理,關於泮塘荔灣與‘烏龍太歲’還有處重大秘密我一直無講出來。”他對神宮千月與雅芳小姐道:“兩位貴小姐都是名門之後卻要與黃某這草莽之人套交情,就是因為這秘密與你各自世家有甚大關係。”
神宮千月道:“我父親說過獨橫先生知道本神宮失傳數百年的神御典籍所在何處,還請先生指點。”
其昌先生道:“伏見神宮在東瀛源流數百年高人輩出流傳下來很多高深神御典籍,其就有如何開啟東瀛‘玄門’達成‘神遇’之法;菲力比大班先生、馬化臣先生要找尋的秘籍還有三神令咒同全部都在荔灣泮塘的樓船巨龍舟之內。”
這句話說完在座眾人聳然動容互相低聲交談。
龔鏡清道:“其昌先生,我一直一位那巨龍舟就是烏龍太歲的形相致意?當晚在泮塘我親眼見過那條覆鱗巨龍舟應該不是我眼花吧。”
其昌先生道:“賢弟並無眼花,烏龍太歲即是‘玄鱗神甲’其中一種形相就是覆鱗龍舟,這位神尊在泮塘荔灣出現並不是為了保佑泮塘先民什麼風調雨順而是守衛那樓船標龍舟連我也查不到其源流底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