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覺睡到了十一點,可能是酒精太上頭了。
洗了個澡,又換了身衣服才下樓,正好看到了管家在往飯桌上放盤子,她向他問了聲好,剛坐到沙發上,管家就上前來。
“小姐,佛爺交代您要是醒了,記得喝醒酒湯,只是……有些冷了,您得等一會。”
“不用不用,別麻煩他們了,正好解渴,我就這樣喝吧。”
她擺擺手表示不用,她是懶,但她又不是什麼大小姐,而且這隻怪她起得太晚了。
門被推開,張啟山帶著風走進來,手上拿著手套。
“該換就換,你不必這麼拘束……”
“嗯?”
話還沒說完,她就咕嚕咕嚕喝完了,擦了擦嘴就準備往外走去。
“吃飯,你要跑哪兒去?”
眉宇間不經意露出了一絲無奈,他越過她走進客廳,見她往外走的動作喊住她。
“巧了不是,我也打算去吃飯來著。”
她搓了搓腦袋回應道,還沒跨出門就又被喊住。
“還可以更巧,就在這吃吧。”
她轉過頭看那人,一邊放話一邊頭也沒抬地脫下外套,只穿著襯衫,外面套著西裝馬甲,坐在大理石桌前就這樣看向她。
她卻莫名品出了幾分期待。
“你喜歡吃辣,今天剛好上了幾道川菜,不來嚐嚐嗎?”
張啟山語氣輕漫,挑挑眉,看起來似乎並不著急。
見她還不過來,直接精準拿捏了她的味蕾。
為了美食,她沒骨氣地腳底轉了彎。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川菜?真的是剛好做?難道不是佛爺……特地調查我……”
她坐到他的對面,抄著手摩挲著下巴,假模假樣地懷疑道,倒也沒想真能得到答案。
“是,我派人特地去你店裡打聽的。”
“你打聽這幹什麼?”
她不由得奇怪,但眼睛就沒離開過桌上的辣子雞。
“你既然到我府上,我當然不僅要為你的安全負責,也要為你的生活負責。”
他說的十分認真,該說不愧是張啟山嗎?這人品是真沒得說。
讓她都不好意思地臉紅了,她咬了咬筷子,心裡想著回頭還是得好好報答他……
“我本無權干涉你的自由,但昨晚的事是你乾的吧?”
他想到今早知道湘江邊發生的那事,多半跟她昨晚脫不了干係。
“是我做的,怎麼了?哎呀,吃飯呢,待會再說……”
她大方地承認了,並且絲毫不擔心會暴露,這可是她最擅長的事。
她似乎沒有察覺到自已這次並沒有之前的那種侷促和不自在。
但張啟山注意到了,默默看她吃飯吃得那麼專注投入,而且也確實是很喜歡吃辣。
他心裡的那顆刺好像不見了。
連帶著食慾似乎也好了不少,果然胃是情緒器官。
或許是因為昨晚的意外吧,他想。
築京觀,也叫人骨塔,是由人的屍體堆積而成的小山丘,並用土夯實,形成高冢。
這種行為不僅是為了炫耀武功,還具有震懾敵人和減少瘟疫傳播的作用。
昨晚她心頭滿是鬱悶和怒氣,但想著堅決不內耗自已,那就只能找別人不痛快了。
乾脆就去湘江邊蹲守,悄悄殺了一堆駐紮在那的日本人,把他們的腦袋全部砍下來原地堆成一座小山,還在裡面藏了炸彈,覺得還不夠,又燒了他們的商船。
回去換了身衣服,拿了酒,才轉回張家。
“真是你一個人做的?!”
走在她身側的張日山驚訝道,手裡拎著她一路買的東西。
街頭間,戴著白色禮帽的旗袍小姐,身邊跟著位身姿挺拔的軍裝少年,兩人晃悠在街上,俊男靚女,頗為養眼。
“你要是想我被暗殺,你就大點聲。”
她假笑道,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叫他躲避路人。
“……那你不怕被他們盯上嗎?”
他盯著她的側顏,帽子上鑲嵌的網紗遮住到了下巴,湊的近才看得見臉,珍珠耳環在陽光下閃著光。
畢竟他家佛爺那可是日本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明裡暗裡的搞事情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不會,就算被他們盯上了,也不敢拿我怎麼樣。”
她正盯著街頭的一個人看。
那人本該是閉著眼,這會兒睜開了來看向這邊,她輕笑著點了點頭。
隨後拽了拽身邊人,低語道:
“小日山,在這等我,我去去就來。”
“不行,佛爺讓我跟著你……”
她這我行我素的性子著實不好,不太喜歡聽人把話說完,就一溜煙跑沒了。
張日山只得迎著太陽,站在原地,眼神卻一直追隨著她,看她走過去。
“六爺好。”
她往他面前的碗裡丟了些錢,還有剛買的糕點,一邊閒聊。
“嗯,沒看錯的話,那是張啟山的人,你怎麼跟他扯上關係的?”
亂蓬蓬的頭髮底下那雙帶著些許渾濁的眼正看向她,沉著嗓子開口道。
他身為一個西北人,因為其特立獨行的作風和沉默寡言的性子,在長沙不太受歡迎。
她認識他還算早,那時她在長沙城裡收孩子,所以對蹲在街頭的那些人格外關注。
在她看來,或許黑背老六是九門之中最難接近的人。
他像一縷孤魂,沒有追求,沒有願望,也沒有太多智慧,是九門裡面唯一一個打手出身者。
她對自已不抱希望,只是偶然一天走上前去往他面前的碗裡丟了幾塊大洋就走了。
只是想著快入冬了,好歹他能買個衣服,雖然看起來他或許更會想去買酒的樣子。
後來偶爾幾次路過他,他都會準確無誤地睜開眼,瞟她一眼又閉上,次次如此。
她覺得自已或許在大佬面前刷上臉了,還挺驚訝。
“有點小事麻煩他,有時間去我店裡喝酒,我都叫人給您準備了……”
她突然頓住。
“六爺,我還有點事,就不奉陪了。”
她的語氣突然變得有些匆忙,都沒顧得上告訴不遠處的張日山一聲就跑了。
張日山見人突然跑沒影了這還了得,後腳就追了上去。
前後只不過隔了幾秒的時間,更何況她還穿著高跟鞋,根本不可能跑多遠。
直到巷口盡頭,他都沒看到人。
被突然傳送的某人,此刻正在破口大罵,她還穿著旗袍呢,怎麼跟人打架?!
不幸中的萬幸是她長了記性,身上還帶著長青鞭,是她唯一的武器。
這限時任務整得她也太突然了,一下子給她整到山裡來了,身後只有個破房子,不過還算簡單,她只需要蹲守在這裡,幫助一群過路的人。
只好先兌換一身能夠活動的衣服和鞋子,在悄悄貓在樹上。
被任務衝昏頭腦的她沒發現自已似乎忘了什麼。
而這邊,張家這邊都快要把長沙翻個面了,雲硯及時趕過來告訴張啟山他們不要太過擔心。
因為不出意外,他那不省心的“老母親”又出去闖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