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彧耗盡了最後的力氣,他慢慢挪動身子,用殘缺的軀殼,在宋白墨身旁形成一道人肉護盾。
“白墨,要是有來世,你願意做我女朋友嗎?”
“我們可以從最簡單的朋友做起,先是素不相識,對彼此都存有距離和敬重。”
“然後漸漸深入瞭解,對你我有了充分的認識,知道喜歡什麼顏色的花,喜歡什麼樣的環境,又有什麼愛好。”
“最後,再讓你做出決定,選擇權,一直在你手裡。”
“......”
季彧停頓了,他實在沒剩下多少力氣用在說話上。
“白墨,對不起,大學的那次,是我做的不對,我好後悔。”
“......”
季彧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本來,靠那隻完好的手臂,強撐著他的身子,擠在宋白墨身邊。
當他意識逐漸消沉,體內流淌的血液逐漸凝固。
當宋白墨真真確確的感受到,季彧的體溫,越來越冰冷。
在彌留之際,季彧仍然喊著宋白墨的名字。
直至他終於累了,眼前的眩暈感最終被一片黑暗取代。
那張冰冷,泛白的唇瓣。
也因為慣性,緊緊貼在了宋白墨的額頭。
略帶有些溼潤。
他愣住了。
季彧,死了?!
在他面前。
思緒的潮水,宛若反撲的滔天巨浪,灌入宋白墨的腦海中。
塵封的記憶大門,被一把鮮紅的鑰匙,狠狠插入鏽跡斑斑的大鐵鎖。
......
悲泣的歌,彷彿電影結束後的字幕,走馬燈在他眼前一閃而過。
故事的開篇,是梔子花的花香。
“我叫宋白墨,同學,你叫什麼名字啊?季彧?啊!真是個好聽的名字。”
大學開學的第一天,一身破破舊舊的季彧,渾身透著頹廢的氣息,手提著泛白的鱷魚皮行李箱。
宋白墨一眼便認出了,那是他未來四年的大學舍友。
他笑臉相迎,奪步上前,一把搶過他手中的行李。
花香?季彧眼眸一動,他微微蹙眉。
看到季彧臉上的猶豫,他並無嫌棄,亦或是厭惡。
“不用,我自已長手了,滾開。”
那時的季彧聲音很冷,性格甚至可以用寡淡無味來形容。
他甩開宋白墨的手,很不客氣的瞪了他一眼,自顧自的拎起行李箱。
......
他不知道宿舍在哪。
母親的突然離別,父親和小三在外面鬼混,說要給他找個後媽回來。
彌補他的母愛。
這些事,早已壓垮了少年的心,將他的一切精力都用在了悲傷這件事上。
“跟我來,我們宿舍在......”
“同學,你真的不需要我幫你嗎?搬行李很累的!”
“別看我沒你高,但是比你壯的,我每天都健身,力氣很大!我來幫你!”
宋白墨再一次奪過了季彧拖著的行李。
他氣喘吁吁,這次,他沒有拒絕,任憑宋白墨輕鬆的帶著他和他的行李,進入宿舍。
藉著從宋白墨手中接過行李的機會,他再度認真的用鼻腔嗅了嗅。
沒錯了,是宋白墨身上的香水味。
對於宋白墨的幫助,他沒有感激,而是厭惡。
發自內心的瞧不上宋白墨,他討厭他碰他,碰他的東西,哪怕他長的還算不錯。
後來。
宋白墨從未中斷主動,即使他要功課,要掙錢,要拮据生活。
......
一開始,季彧感覺宋白墨是瘋了,是個瘋子,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
怎麼會有人對生活一直報之以歌?會對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那般熱忱?!
無人不會被生活壓垮,不會被殘酷的現實打倒。
可惜,他錯了。
宋白墨簡直是一隻歡快的小兔子,活蹦亂跳,在他臉上看不到任何悲傷的情緒。
哪怕。
季彧當面揭穿了他的家事,一個破破爛爛的窮人,一家四口擠在陋室裡。
衣不蔽體,食不果腹。
......
一次偶然的機會,季彧撞見宋白墨在KTV當端酒的服務員。
那時,他約了幾個狐朋狗友,都是在校外有名的混混。
“彧哥!哥幾個今天特意找的ktv,您這種豪門大家出身的,肯定沒玩過這些!”
“就是啊!季彧哥!你長這麼帥,等下還不知道要迷住多少小妹呢!真便宜別人了。”
“季彧哥,你先進!你可是今天的大主角!明星!”
......
他拿起一瓶莫吉托,迎著螢幕上炫彩的光亮,對瓶吹。
躁動的氣氛,除了讓他倍感口渴外,並未讓他感到多少快樂。
或者說。
自從母親離世後,他便不再感到快樂。
特別是當天,之所以他和那群狐朋狗友,那群爛人混在一起。
全然是因為,他的父親,那個豬狗不如的東西。
親自將蘇丹丹接回家了,以及蘇丹丹和他在外的私生子,季彣。
他不敢回想,父親的背叛來的如此突然,突兀。
彷彿在那一瞬間,他的親生母親,與他父親的愛情,就是個笑話。
他鬱悶,沉淪,眼神憂鬱黯淡。
忽而,一道熟悉的香味彌散在包廂內。
季彧猛然抬起頭。
宋白墨身穿一套標緻的女僕裝,略顯急促的推著盛滿昂貴酒瓶的小推車。
“是他。”
季彧皺皺眉頭,他初見宋白墨以那副樣子出現。
還以為是宋白墨的某種奇怪癖好。
畢竟,他所認識的有錢人,或多或少都沾點變態的成分。
宋白墨沒多說什麼,他匆匆按照KTV老闆的要求,將服務的基本話術說完。
離開前,他衝季彧笑笑,對他做了個招手的動作。
季彧鄙夷的白他一眼。
......
一旁唱歌的小黃毛,眼見此幕,以為宋白墨在勾引季彧。
而季彧的表現,似乎,並無排斥?!
“喂!小妞!我們老大看上你了,給你個漲見識的機會,快滾過來讓哥幾個樂呵樂呵!”
“哈哈哈哈!”
包廂內,傳出歡樂的氣息。
季彧站起身,他輕哼一聲,回頭語氣怪異的說:“滾滾滾,這他媽是我舍友!把你們的臭嘴閉上。”
“是季彧哥的舍友啊!季彧哥,你舍友怎麼檔次這麼拉?在KTV當服務員,笑死!”
“是啊,季彧哥,你舍友也太窮了吧!不如我們跟他玩個遊戲!”
縮在角落,一隻手端著酒瓶來回搖晃,一隻手握著老北京雞肉卷的小綠帽。
不懷好意的提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