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合規矩。”舒盼星頓下腳步,聲音都有些不自然。她的臉頰微微泛紅,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慌亂。
“不過撐傘而已,這又有何妨。”薛穎說著動作輕柔地將傘向舒盼星頭頂傾去。
她的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驅散舒盼星了的不安。
“早聽說舒家的園子古樸雋永,頗具意趣,阿星可願引孤一覽佳境?”薛穎看向舒盼星,眼神中帶著幾分期待。
他的目光清澈而明亮,舒盼星覺著仿若這園中清池都不及他眸裡漾著的光。
“實乃妾身榮幸。”她微微低下頭。
……
薛穎和舒盼星即使共撐一把油紙傘,但二人之間仍餘半臂距離,這已算是這世道男女間的最安全的親密社交距離。
然而,那若有若無的距離,彷彿兩人之間隔了一層薄薄的紗,在這個細雨綿綿的秋季裡有些旖旎。
薛穎和舒盼星婚約早定,二人算是青梅竹馬,規矩是上層人定下框住他人的,世家女是規矩制定的獲利方,所以她們反不受制這些。
不過近年來從綿州傳來的一些關於女子的教義,風颳得很大。
尤其是朝中一些因為家中世家女放蕩戴了好些綠帽的官員,一見此書,如獲至寶,大呼真理。
一時間這書備受推崇,薛穎倒是看了幾眼,直接破口大罵,書中那些對女子的苛刻要求和種種束縛,竟與現代明清時的程朱理學有異曲同工之妙。
給薛穎噁心得不行,但鑑於那套女子貞潔觀正被很多世家接納吸收。
雖然她是個假男人,但在別人眼裡她是個真男人,為了舒盼星的名聲,以及體現對她的尊重,薛穎反而不敢隨意,處處恪守禮節。
二人緩緩走著,綿綿雨絲輕撫二人的衣衫。
舒家的園子修得確實有水平,步步彰顯世家的低調奢華有內涵。
每一處景緻都經過精心雕琢,每一片花草都蘊含著詩意。
世家底蘊不是亮閃閃的黃金白銀直接鋪就,就從掩映著白牆瓦謝的那幾棵合抱粗的金絲楠木樹可見一斑。
畢竟這東西后世有錢人家見的都是死了的,鋸成塊了的。
那幾棵金絲楠木樹,高大而挺拔,枝葉繁茂,彷彿在訴說著舒家的悠久歷史和尊貴地位。
還有腳下踩著有些硌腳的南疆玉,每一塊石頭都價值不菲,卻被隨意地鋪在腳下,成為世家炫耀財富和地位的一種方式。
對了;世家要的就是這樣不經意間的裝逼之感。
薛穎後槽牙緊咬,心中憤憤不平。
世家比皇室可有錢多了,國庫年年赤字,而在世家後院隨便一塊不起眼的石頭,就能頂普通百姓一月的嚼用。
這群高高在上的寄生蟲!
哦,其實,自已現在也算是寄生蟲中的一員呢。
想到這裡,薛穎心中湧起一陣無奈和自嘲。
……
逛了半個時辰後,薛穎見舒盼星鬢髮染溼,氣息急促,想是累了,二人便就近坐到了一處四面通透的八角亭下。
“阿穎這次怎麼親自來舒府?”舒盼星疑惑。
“幾日前才見你的信,想著不用回你,直接讓你看看孤得了,就來了。”薛穎停下抖落傘上雨珠的動作,
“對了,還有,你及笄禮不是要到了,且好讓你安心準備不是!”
舒盼星怔了怔,竟是這樣。
“你還真是……”
薛穎疑惑:“不應該嗎,及笄是你的大日子呢!”
舒盼星偏頭不看他,眼波流轉,因為這話,舒盼星立刻想到了她及笄後,他要來觀禮下定了。
她粉面微紅,心口竟因這話咚咚直跳:這人說話真是……好像,就好像明晃晃地說,他要娶她了!
他的眼神還如此正經與理所當然,
好想……好想,
他一向一本正經,好想撕碎他的正經。
她當了這麼久的未婚妻,這樣應該不過分吧?!
“確實是大日子呢。”舒盼星一語雙關。
她睇向薛穎,竟發現薛穎剛才在傘外側半邊身子居然都已經泅溼,不過是他身著深衣,看不大出來罷了。
心頭更是發熱,高位者願意低頭看人就已經是很了不得了,他竟能照顧自已如斯。
強權者的垂愛,她舒盼星就這樣得到了。
試問誰能不想要這樣一位溫和知禮、憫弱仁愛、高貴俊雅的夫君呢!?
舒盼星不禁心生慨嘆,她輕輕抽出一方手帕展開。
然後,將這柔軟的手帕輕輕地放在薛穎肩上,緩緩地擦拭著上面殘留的水漬。
她的動作顯得格外輕柔,透著無盡的悱惻。彷彿薛穎是一尊易碎的瓷菩薩。
舒盼星的眼神中則流露出無盡的溫柔和眷戀,就是個木頭也要為之動容。
這種繾綣纏綿的氛圍一旦瀰漫開來,便使得整個空間都充滿了一種別樣的曖昧氣息。
最難消受美人恩,然而對於薛穎來說,這份深情厚意卻讓她感到無所適從。
薛穎這個假男人,面對如此細膩入微的關懷,只覺得自已的頭皮一陣陣地發麻。
腦子裡更是如同一團亂麻般糾結不清。各種思緒紛至沓來,相互交織碰撞,令她陷入激烈的天人交戰之中。
薛穎得承認舒盼星的美貌對她的殺傷力,她太吃舒盼星的顏了,不然當年不會不反對這場荒唐的婚約。
一時想為了安全起見,彈跳起身,避開舒盼星的親近觸碰。
一時想什麼也不管,放縱自已,摟住這個香噴噴的美人兒。
外下小雨,涼風習習的亭子裡,薛穎額頭冒起汗來。
“你好像很緊張呀,阿穎?”舒盼星隔著絲帕感受到薛穎的身體繃直。
“沒有。”薛穎矢口否認。
“那額上可是亭外的雨沁溼的?”舒盼星的手捏著絲帕,掠向薛穎的額頭。
薛穎只覺得這絲帕掠的是她的心尖,直接發顫,怕的。又有些羞恥。
她對不久之前被她調戲得毫無還手之力的張少師多少有了感同身受之感。
報應這東西,果然!不是不報,而是時候未到呀!
“殿下!殿下!”
薛穎的救兵正是這時出現了,只聽見遠遠傳來剛才那個撐傘東宮內侍的喊聲。
舒盼星站起身,見連喜連滾帶爬地向亭這邊奔來,“可算找著您了!”
只見連喜到了亭下,站定後稍作喘息,穩步拾階進到亭內。
他先恭恭敬敬地朝著薛穎行了一個標準的禮節。待氣息平穩後,連喜才將目光移向一旁的舒盼星,再次施禮。
以表對這位未來的東宮主母的敬重之意。
須知,眼前二人俱為身份尊貴之人,故而必須禮數週全。
連喜對薛穎快速稟道:“殿下,劉公公出宮代陛下口諭,讓您即刻入宮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