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教養嬤嬤,她知自已言語輕佻了,掌了幾下嘴。
說話間又有丫鬟進來了,來人是舒盼星繼母的近身丫鬟,進屋行禮:“大娘子,翠衡苑有客,夫人有請。”
舒盼星聽是要見客,不敢怠慢,神色立刻變得莊重起來。
她微微整理了一下衣裳,便讓嬤嬤撐著油紙傘,準備前往翠衡苑。
天剛還淅淅瀝瀝的下著小雨,這會兒雨勢漸大,豆大的雨砸在地上,濺起一朵朵水花,道路變得泥濘溼滑,很是不好走。
三人只撿有長廊的地方避著雨行進,想不到路過一處假山亭臺,遇上了舒家一眾姊妹竟在亭中觀雨的集會。
亭中歡聲笑語,姐妹們或吟詩作畫,或嬉戲玩鬧,好不熱鬧。
舒盼星一向是家中翹楚那輩的,不大摻和這些風花雪月的事,如是平時,舒盼星就另尋路過去就是了。
可這時廊外大雨傾盆,她還要去翠衡苑見客,不可能避去雨中,溼了鞋襪見客。於是她微提裙裾,拾階而上。
舒盼星的到來讓亭中的喧鬧聲戛然而止,姐妹們的目光紛紛投向她。
眾人或帶著羨慕,或帶著嫉妒,甚至有些還帶著好奇。
舒盼星在舒家地位超然,她神色平靜,微微頷首向姐妹們示意,眼中卻並無過多的情緒波動,彷彿這亭中的熱鬧與她無關。
亭中有人見不慣她,對著舒盼星欲離去的背影刺道:
“原來是大姐姐啊,大姐姐冒雨匆匆而過,這是要去見什麼貴人呢?”
舒盼星迴頭瞥了一眼,原來是舒家一個較為得寵的三房嫡次女舒盼芸。
平常仗著有些才情,學了一派文人墨客的清傲疏狂的做派,在一眾同輩中也是個張狂的主兒。
舒盼星本不作理會打算離開。
“舒盼星,你別以為自已被指為太子妃就可以目中無人!”
想不到舒盼星竟能目下無塵到這種地步,舒盼芸哪裡受過被人冷遇漠視的氣!於是她臉色漲紅,率先發難。
舒盼星微微皺眉,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
“六妹妹,你這是何意?我何時目中無人了?
“哼,你也不必得意,攀附的凌霄花可不是那麼好做的!
聽說太子殿下月前落水,你的問安信箋到如今他現下大好了也沒給你回!”舒盼芸語氣譏諷,聲線尖銳,接著扭頭對其他眾姊妹掃視一眼,看向舒盼星說著:
“我等,看看你能顯擺多久!”
眾姊妹都驚呆了,哪敢應舒盼芸的話,個個恨不得鑽到桌下,縮起來當鵪鶉。
舒盼星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只因母親會客,著我去待客,怎麼到你這就是得意顯擺了? ”
“還說沒有?家中的好東西都往你院裡送,我們連邊都沾不上!”舒盼月越說越激動,聲音都有些顫抖。
“那是長輩們的安排,與我何干?”
哼!原來是因為這個。
舒盼星見舒盼芸胡攪蠻纏,這時眼中也終於蘊起三分薄怒來。
“好處都予你了,還在這裡裝無辜!”舒盼芸衝上前一步,手指幾乎要戳到舒盼星的臉上。
“六妹妹,你簡直不可理喻!”舒盼星不耐煩了,她一把揮開舒盼月的手。
“啪”地一聲,舒盼芸被舒盼星甩了一耳光。
“你敢打我?”舒盼芸瞪大了眼睛,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此時,周圍的丫鬟們及諸位一道來參加觀雨集會的姊妹們都嚇得不敢出聲。
空氣彷彿凝固了一般。姐妹倆怒目相視,誰也不肯退讓一步。
舒盼星揉著十指纖纖的手,笑得雲淡風輕,“打的便是你,若六妹妹只是不滿公中分配,自去找母親分說,我定助你一臂之力。”
舒盼芸哪敢去找,對舒盼星怒目而視。
舒盼星亦盯著舒盼芸,見她只捂著臉不動,嘴角上揚:
“可你竟說我是攀附高枝的凌霄花,六妹妹,你這是在說我舒氏攀附皇權,且不滿陛下與父親的決策呢?”
“我沒有!”舒盼芸被她言語中的兇險驚到,捂著臉矢口否認。
舒盼星說得冠冕堂皇,不過是隻因自已的話戳了她痛腳罷,舒盼芸心頭暗恨。
“六妹妹自然只是無心之言,定是你的教養嬤嬤平日教導不盡心,讓你今日口出惡言,不敬長姐,辱沒門楣。”舒盼星厲聲喝道:
“來人,將她按住,打三十板子!”
舒盼星指向舒盼芸的教養嬤嬤,讓人在長廊下啪啪打起板子來。
舒盼芸兩眼一翻,竟生生氣暈過去了。
三十板打來也快,但亭中人走得更快,一時間全做鳥獸散,不一會兒就呼啦啦地全走完了。
她回頭對翠衡苑的丫鬟施以歉意一笑,準備再出發,而那丫鬟向舒盼星行禮。
只說不用,客已經到了。舒盼星這才回頭,一時怔住了。
是太子殿下!
他白龍魚服,長身玉立在隔著幾曲迴廊的扶手外。
雖有內侍舉著傘,玄色的袍裾下襬卻也被雨窪暈溼了些許,不知到了有多久。
舒盼星有些無措,如此不雅的一幕,不知道太子殿下看去了多少?舒盼星想。
薛穎走向舒盼星,戲謔道:“看來孤來的不是時候,打擾到未婚妻訓妹了。”
舒盼星聽到薛穎如此說,她低頭輕言細語:
“殿下說笑了,都是家中姊妹間的小打小鬧罷”
薛穎看著她羞澀的樣子,突然就想到了那位風流浪蕩現代詩人徐志摩的詩: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
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嗷~好一個美人兒!
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
自已這未婚妻長得實在是處處在她的心坎上,薛穎內心發出鬼哭狼嚎,一時心癢難耐。
說實話!
有時真恨自已是個假男人!!
看完全程的薛穎,心眼子是偏的,人美了沒理也能佔三分,何況還是舒家那女孩先招惹舒盼星的。
於是色令智昏,她聽見自已說了一句經典語錄:
“何必親自動手,仔細閃了手。”
舒盼星聽了薛穎的話,她微微點頭,應道:
“多謝殿下關心,妾身知道了。”
“看來是阿星是生氣了,以前都是叫孤的阿穎,現在一口一個殿下。”薛穎逗她。
“妾身沒有!”舒盼星忙否認,但還是猶疑著問出來:“那……阿穎何故不回信箋?”
“孤一醒來便是趙氏倒臺,接著是張少師催逼課業,又出宴蘇渠貪墨案,現下才騰出空來,直接來見你了。”
舒盼星聽薛穎一口氣解釋了這麼多,知道他忙,心下欣喜,才又問:
“身體可好了?”
薛穎:“好了,孤又不是紙紮的,些許風寒,早好了。”
雨這時候小了,薛穎已打發連才走開,二人就隔著兩節石階說話。
薛穎舉著傘走下石階,向舒盼星躬身作出現代紳士動作:
“這位美麗的女郎可願與孤雨中漫步?”
舒盼星看著太子怪模怪樣的動作,怪里怪氣的話語,噗呲一笑,如夏日燦花。
她三兩步躍下臺階,鑽進太子的傘下,欲接過傘柄,卻聽見太子說:
“孤高些,撐傘方便。”